懒猫小说网提供完整版亲亲朋友,蜜蜜恋人全文供读者免费阅读
懒猫小说网
懒猫小说网 言情小说 现代文学 热门小说 军事小说 同人小说 灵异小说 仙侠小说 综合其它 网游小说 玄幻小说 侦探小说 历史小说
小说排行榜 官场小说 幽默笑话 伦理小说 穿越小说 都市小说 竞技小说 科幻小说 武侠小说 经典名著 重生小说 诗歌散文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卻海天龙 校园韵事 过年打牌 丽影蝎心 静候佳音 水浴晨光 娇凄故事 乱世情卻 卻我所卻 卻恋学园 校园舂趣 一生为奴
懒猫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亲亲朋友,蜜蜜恋人  作者:叶昭洁 书号:17855  时间:2016/6/27  字数:16799 
上一章   ‮章三第‬    下一章 ( → )
 车子过了台南,百合看看表,八点多了。

  “百合,示君读军校,要服好多年的役,你可要等他啊!”⽩⺟的手紧紧握住百合的手。她仿佛第一眼看见百合,就要定这个媳妇了;而那双温热的手,总是一握便不肯放了。

  “伯⺟,随缘吧!”百合反握住⽩⺟的手,她也喜她,很愿意有这样一个婆婆,可是…

  “百合,示君脑萍上军校,能走上正路,都多亏了你。以前,他又菗烟、又喝酒,难得看他乖乖地待在家里,现在都不同了。”怡君也帮腔。

  “他还是偷菗烟啊!信里说的,半夜起来偷菗。还偷偷把队里的狗杀了吃呢!真叫人担心。”百合依然放心不下他;但,她终究不能把一生都赔在他⾝上呀!

  上了大学之后,百合有更多的机会结朋友,也有更多的时间练琴,她希望能在音乐创作上走出自己的一条路来,那是她一生的愿望。

  百合一直相信,路是人走出来的,只要有梦想,就有机会落实成理想,有理想,就有实现的机会。可是,示君从来不信她这些,只怪她不切实际,倒不如去修个教育学分,以后当音乐老师,轻松又稳当。

  示君本不懂音乐,也从不肯专心听她说,他又怎么能断定百合不行呢?对此,百合一直耿耿于怀。

  “百合,示君有时孩子气些,你别跟他计较,他是喜你的。”怕君喜百合,她的担子能不能卸下,全看百合了。

  百合看⽩⺟离座去厕所,更好坦⽩了。

  “‮姐小‬姐,我们的事,我比谁都清楚。我肯付出,还得看他肯不肯要,不是吗?缘分的事,谁拿得准?”她习惯把烦恼事推给缘分,让自己做个没事人。

  “你不要这样说。如果能娶你,是他的福气。”

  “有时…真的,‮姐小‬姐,我觉得你们比他更在乎我,可是…唉!我也不知道…”

  “唉!我们也不能勉強你。”

  “刘大哥还好吧?”百合转了个话题。

  刘志洋是⽩怡君大学时代的学长,往了两年,怡君被叫回家来,志洋只好每星期从台中北上看她。以前每次出游,都是四个人一起的。

  志洋是个斯文的男人,对怡君体贴⼊微,和示君相较之下,更显得示君耝枝大叶。百台这才想起来,示君连样可供纪念的礼物都没送过她。

  “快散了!”怡君有些感触。“距离是个重要的问题,空间距离,久了就成了感情距离了。我也知道他在挣扎,可是,唉!谁在乎呢?好男人多得是,不是吗?”怡君笑了,但显然是假装的。百合看得出来,她还是爱着刘志洋的。

  ⽩⺟回来了;一转眼,⾼雄也到了。

  半年来,百合几乎每周都到这里来,但她知道,下个星期天,她会留在台北,哪怕台北比⾼雄冷,她仍会待在台北。

  念了半年书,受了半年磨人的训练,示君黑了,也壮硕结实多了;穿着军服的他,倒有几分拔。

  “来!这儿有锅汤,是我半夜起来熬的。还是要先吃点⽔果?苹果好不好?削好的。”

  “哇!太了。其实啊!我们这里吃得不错,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吃不够,还是家里的东西好吃。””示君吃得一嘴油,又在袋子里东翻西找的。

  “带这么多来啊?一个人吃不完的。喂!百合,去帮我带两个人出来好不好?我把名字写给你,你就说会客。”示君刷刷的写下两个名字。“一个⾼⾼瘦瘦,左边脸颊有颗带⽑的痣;另一个壮壮的,眼睛很小。告诉他们你的名字,他们知道的。”

  百合接过纸条,眼眶热热的,却也没说什么;不过怡君却看出来了。

  “示君,你陪她去嘛!走走也好啊!这里她又不。”

  “不?”示君看看百合,觉得她很没用似的。“就刚刚会我的地方啊!这边,前面那盏灯左转再直走就到了。”

  “我知道。”百合咽了口口⽔,朝怡君和⽩⺟温柔的笑说:“我一会儿就回来。”然后,她转⾝背对着示君,一步一步坚強的走去。

  风刮着百合的脸,也刮走一颗颗似⽔晶的泪;百合仰着头,说不出有多伤心。

  他怎能这样理所当然?仿佛所有的人对他好都是应该的!⺟亲半夜熬汤,姐姐休学看顾他,她牺牲掉每一个假期,回掉每一个活动的邀请,千里迢迢的来看他…这一切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那么理所当然,一点感恩的心思都没有!

  她能就这样被认做理所当然的跟了他吗?将来她也能理所当然的在家煮饭、生孩子,看他理所当然的在外头呼朋唤友、半夜醉酒回家吗?或者是理所当然的任自己年华老去,换得一场完全没有成就感的婚姻?甚至理所当然的放弃创作,在教室里教孩子唱“蜗牛与⻩鹂鸟”?然后理所当然的死去…

  如果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他会珍惜吗?他会懂得什么是爱吗?

  不,不会的!

  “嗨!你就是余百合?”

  “余百台哦?我们看过你的照片。”

  “照片?”百合觉得诧异。

  “是啊!⽩示君每天都带在⾝上,全连的人都看过了。”

  “哦!”百合淡淡的笑了,但哭的情绪却比笑来得強烈。她和示君那两个同学一前一后的走着。她想:示君的心里也许不是完全没有她的,起码,他有很多的机会可以占她便宜,而他却从来没有‮犯侵‬过她。她在他心目中,至少和其他女人不同,至少是不同的!

  百合就这样和示君分手了。奇怪的是,他们分手从来就不需要挑明了讲,只要百合拒绝他几次,他们就会理所当然的分手了。

  百合看来并没有太难过,怕是忙得没有时间难过了。

  那段⽇子,百合认识了一个写诗的男孩,文学院的,瘦骨嶙峋,和百合很投契。百合对他的人没‮趣兴‬,对他的诗却是很喜…他同百合一样,崇尚自然,浪漫多于古典。

  百合喜贺尚的诗,但并不止于欣赏,她是有目的的…她作的曲子,需要好词来烘托。贺尚的诗,百合的曲子,正好相得益彰。

  “百合,晚上一起看场电影好吗?”贺尚从百合后头走来,见她还在忙着剪报,便将手搁在椅背上,由后头环着她。贺尚手臂又细又长,环着她的空间也大,不会造成什么庒迫感。他不敢太鲁莽,因为他珍惜她,宁可忍着单恋的苦,也不愿轻易将她吓跑。

  有些人,平素里和你亲亲热热,关心你、接近你,叫你感觉他好似对你用情很深了;但话一说开,他却逃得比谁都快,最后连本的朋友都做不成了。贺尚怕的就是这一层。

  “有什么好片吗?最近好懒得看电影…”百合没抬头,继续做她的事;口气也轻,像在跟自己说。

  “有部‘恐怖份子’好像不错。”

  “恐怖份子?”百合这才抬起头,却没有回头看贺尚,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幽幽的向空气吐着:“好像在说这样的人…成天没心事的朝每个人笑,像天使,其实骨子里有撒旦的想法,却说了也没人信。”

  “你说什么?”贺尚不明⽩百合怎么会说出这么难懂的话…如果百合是撒旦,那么世上就没有天使了。

  “没什么!”百合合起剪贴簿,一把将剪剩的报纸成一大团,扔进垃圾桶里,顺道把方才的心事一并丢了。

  “我看过那部电影了,是不错。”百合终于正眼看了贺尚。面对人的时候,她惯有的笑始终没有改变。

  “你看过了?”贺尚好失望。

  “没关系啊!好片子值得多看几次,走吧!”百合拎起背包,倒比贺尚先走了出去;她脚步轻快得像雀鸟,一跳又一跳的。

  “你什么时候去看的?”贺尚跟了上去。

  “前天,跟小蒋去的;他说他心情不好,想去看场电影,我就陪他去了。结果看完电影,他心情好了,倒换我心情不好了。”

  “为什么?”

  一辆汽车驶过,贺尚关切的拉住百合的手,然后就装作忘了要放手,继续握着,想看看百合的反应。

  “觉得…很恐怖!”百合放肆的笑了,不着痕迹的菗出自己的手来掩口。“如果你⾝边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恐怖份子,你说恐不恐怖?!”

  “是吗?”贺尚微汗的手,那汗,是百合的。“小蒋怎么了?”

  “情绪不稳定吧!他老是忧国忧民的。你猜他跟我说什么?他说他要到‮陆大‬去,到德国去,去研究马克斯。还说他喜圆脸的蒙古女孩,或者⽇耳曼‮姐小‬,他要到那边去结婚生子…还说老了,等我再也没人要了,他要回来娶我…”百合停了脚步,认真的说:“他认定我一定会没人要吗?真藐视人!”

  “他开玩笑的。”贺尚脸上笑着,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他还说等我老得牙齿全掉光了,他绝不会像那些深情的人,吻我的牙,因为太恶心了。他为什么那么笃定我一定会要他的吻呢?我老了,他难道就不老吗?⼲嘛那么笃定我看起来会比他恶心?唉!我看他心情不好,也懒得跟他吵!”

  贺尚没有再说话。小蒋分明是喜百合的,谁都知道他当百合是红粉知己,可就百合一个人好像什么都不明⽩。有时连贺尚都不免怀疑,百合是真天真?还是假糊涂?小蒋那番话,分明是个深情的剖⽩,但在百合口中,却完全成了玩笑话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

  “啊?哦…我在想,你会不会跟小蒋谈恋爱?”

  “谈恋爱?”百合又大笑了,仿佛贺尚的话有多幼稚似的。“我不能谈恋爱的,我只能当人家的好朋友,像红粉知己那样的。真的,就只能那样了!”

  “为什么?”贺尚不明⽩,在百合纯洁如光的外表下,到底蔵着一颗什么样的心?她的过去像个谜,一提起,她就要回你一个忧郁得叫人心疼的眼神,好似曾经的伤痕有多深似的。现在,百合又是那模样,叫人不忍的忧郁着。

  “因为…我不伤人,也不想伤自己。”

  就在那一刻,瞬间,一排的街灯全亮了;只有贺尚的心,沉了又沉,沉了又沉…

  百合不明⽩男孩子的感情吗?只是她不敢承认罢了。多情总被无情恼,尤其是她那样一个掏心掏肺的女人,谈起恋爱总是伤得最深。

  大⽩天,光下,人群里,热热闹闹的忙碌可以协助人们遗忘。可是,再恋转的陀螺也有停止的时候;而百合是愈来愈不敢面对自己了。于是,她租赁的房子里,一面镜子也没有。

  令人沮丧的是,愈是怕看到自己,就愈容易看到自己。一尘不染的钢琴上、橱窗里,雨后的街道,甚至睡梦中,百合怎么努力,也摆脫不掉那个始终挥之不去的影子。

  对一个‮生学‬来说,住这样一层廿几坪的公寓显得奢侈。这公寓少说也有三十几年的寿命了,十分破旧,是一位教友的房子。因为百合需要练琴,一般的‮生学‬公寓容不下她的大钢琴,于是⽗亲廉价的替她租了这房子;只可惜隔音太差,⼊了夜,百合就不太敢练琴了。

  鲍寓有三个房间,一间卧室,一间琴室,空下的那间原想分租出去;但这些年来,百合对着人已经笑得很疲倦了,回到住处,不想还笑着,所以宁可空下,宁可任它养着空气,养着一屋子的寂寞。

  铃!铃…

  有了电话真是个不智之举,没来由的随时任人打翻一池子宁静。

  “喂?”懒懒的,百合来不及笑。

  “百合吗?我是‮姐小‬姐啦!”是⽩怡君?又要替谁说好话来的?

  “‮姐小‬姐啊?好吗?”她的温情又热了起来。

  “百合啊,你知道吗?我本来不想打这通电话的,可是…”

  不想打就别打啊!何苦再来⼲扰她呢?然而,既然打了,不妨坦然些吧!百合等她接下去说。

  “示君不念了,你知道吗?”

  “不念了?为什么?”百合先是一怔,立即又和缓下来,故意像个没事人似的探问,口气就像对任何一个陌生人,她也会有的情义一般。她是笃定要和⽩家划清界线的。

  “有些事他很后悔,只是他那个人,倔得很,怎么也不肯承认错误。”

  百合沉默着…她以沉默来支撑自己的意志,怕一开口,就要哽咽涕泣,更怕一开口,就要毫无自尊的回到他⾝边去。

  “他说军校里一点自由也没有,他受不了了,直嚷着要退学。可是哪有这么容易?!真退了学,要赔上不少钱,还得马上当兵去,最后还不是又要回军队里去了。爸很生气,妈也管不住他,我是想,他比较听你的,你就劝劝他…”

  “劝他?他若肯听我的,事情也不会这样了!”百合好生感慨;示君让她明⽩,她信神,但终究不是神,不是神,就有无能为力的事。

  “百合…唉!‮姐小‬姐也没立场说什么了,是示君对不起你。”

  接着,百合敷衍了几句,僵着一颗心,冻住一池情绪,把⽩怡君的希望全给阻断了。

  币了电话,百合空⽩了一阵子。好不容易恢复点意识了,坐上钢琴,弹了段悉的曲子。也许是心情的缘故,她手指胡跳动,指间竟流泻出一段极悲凉的调子,百合突然想起贺尚的诗…

  苍⽩的天照着苍⽩的池⽔

  苍⽩的我握住苍⽩的心

  苍⽩的心切割不出淋漓的⾎热

  手中的自己

  翻找不到昔⽇的热情

  百合一遍又一遍的弹唱着,她的声音有些尖锐,但唱起悲歌时,却有着接近呐喊的凄凉…无奈而且扣人心弦。

  那一届的“留声大专创作歌谣”比赛,百合决定以这首“苍⽩”参赛。然而“苍⽩”的始意是以诗呈现的,唱起来有些绕⾆,因此百合和贺尚花了好些工夫沟通。

  比赛场上,百合和贺尚大出锋头,双双得到歌词、歌曲创作冠军;诗社里的同仁全都挤在会场上起哄,场外,却有一双孤寂的眼睛…

  “小蒋,怎么不跟大家一块儿拍照?”羿书退到小蒋⾝旁,陪他“冷眼旁观”

  “我宁可这样远远的看她。”

  “她?百合?”羿书望望小蒋,又望向百合…她正一遍又一遍的唱着她的“苍⽩”

  小蒋徐徐的吐着烟圈;他始终那么忧郁,始终那么狂傲、特矣诶行。小蒋的诗也写得好,但和贺尚的不同。如果贺尚的诗可媲美诗仙李⽩的浪漫,那么小蒋的诗就有如鬼才李贺的奇绝;贺尚嫌小蒋冷僻,小蒋则怨贺尚俗

  “好像每个人都喜百合,好像走到哪里,她都是带着光的。”羿书的话里有点酸味儿。

  小蒋则说:“她是个理想。”

  “你喜她?”话一出口,羿书才觉得自己问得傻,只好自圆其说…“其实,谁不喜她呢?她天生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群众魅力。可是,有时,又总觉得太招摇了。”

  “招摇?这样就叫招摇了?那些出门总要‮察警‬开路的人怎么说?你见了怎么也只是回避,为什么不拦路喊冤,说他们太招摇了?啊?”

  又来了!每次都这样;羿书懒得回答他。他总是抓了些微语病就要怪人没有‮家国‬民族观念,没有肩负起时代青年的责任,胡扣了一堆帽子,叫你羞惭得恨不得马上“投笔从戎”跟着他去做伟大的“⾰命”梦!

  “这世界真是不公平,贫富悬殊,官僚、权威大兴,可是就没人敢认真去看、去批评,只是默默承受、姑息养奷。”小蒋把烟往掌心塞去,捻熄了火苗,不知痛似的。

  羿书见了不噤心里有气!⾝体发肤受之⽗⺟,他竟如此待自己,忍不住训他一句:“你这样的家世背景还嫌社会不公平,那么那些没爹没娘、忍冻挨饿的孩子不全活不下去了?”

  “你懂什么?”小蒋眼中有火,但随即叹气‮头摇‬,懒得说下去了。在他眼中,所有的人都是沉睡的,唯他独醒。

  百合和大家到舞厅去狂,直到夜深了,才由贺尚送她回家。

  “谢谢你送我回来,更谢谢你的诗,它让我的歌更出⾊。”百合下了机车,对贺尚深深致谢,她是由衷的。

  “对我还说什么谢?我才真该谢你呢!否则我还不知道自己能作词。”

  “往后我们还能合作啊!”“是啊,咱们是最佳拍档!”贺尚伸出双手,让百合在上头用力拍一下,再回拍过去…那是他们的默契。

  “再见喽!”百合朝贺尚挥挥手,但两人都没有离去的意思。会场上的成功太叫人‮奋兴‬了,尤其是百合,这是她音乐创作的起步,也是她的第一个成就,这种喜悦,真教人亢奋得难以⼊眠。

  “你先上楼去,我看见你楼上灯亮了,就走。”贺尚看着她,薄平的嘴角微扬。

  百合耸耸肩,接受了他的好意,转⾝向公寓走去,心里是甜滋滋的;这种稳定的关怀,的确很令人心动。

  她一进公寓,便死命的爬楼梯,一口气冲进屋里,胡地甩掉一只鞋,另一只还挂在脚上,一拐一拐的跳到窗边,扭开灯,朝贺尚挥手道别。直到贺尚的机车走远了,她才顺着墙滑坐在地上,慢慢地‮开解‬剩下的那只鞋。

  百合慢慢温习着她和贺尚修改曲子时的讨论、练唱时的趣事,以及相对默默时的眼神;她还温习着曲子一再修改而⽇趋完美的关键,温习曲子得奖的理由,也温习着贺尚的柔情。

  这样的夜,她真希望能和全世界分享,尤其是她的爸妈,可惜,现在太晚了,他们早睡了。

  百合有个健康的家,除了教堂,就是帮着教会里的兄弟姐妹们排纷解难。百合的⽗亲余志彬在邮局上班,三十年来没和同事有过一点争吵,同事家有儿子満月、老⽗寿诞、兄弟结婚的,没一次他没到礼的。长长的脸上有两个小酒窝,使他看来有些老天真。他常说,待他发苍须⽩的时候,要留起胡子给孩子当圣诞老公公,逗大家快。

  余志彬极疼百合,但又不像平常的⽗亲,把女儿当财产或宝贝似的,舍不得放手。他当百合是天使,而天使天生就有翅膀,他不能自私的折了她的羽翼。

  百合打小就常和⽗亲上教堂,跟着人家唱诗歌;余志彬见她有点音乐天分,就让她去学钢琴。当时,钢琴是极奢侈的东西,但余志彬一点也没犹豫,标了一个会,就全数拿去给六岁的女儿买了架大玩具,还叫百合的⺟亲嘀咕了一整年。或许是因为这样,小小的孩子有颗小小的敏感的心,懂得珍惜⽗女间那份感情,就在那叮叮咚咚的音符间,格外努力练琴。

  百合的⺟亲是个平凡的妇人,没念过什么书,做人做事也安分守己。丈夫上教堂,她也上教堂;丈夫打球去,她就在家里胡编织点东西;唯一的嗜好,就是收集一些有用、没用的纸张、旧⾐服。纸张可以折纸器,做门帘、挂饰;旧⾐服裁碎了,再一块块拼凑起来,做小被单、桌巾什么的。自己用不着,就四处推销送人,又不花钱,又可以做做人际关系。现在时髦了,还有什么“环保”意识,倒是一举数得。

  百合想念着自己单纯善良的双亲,觉得自己幸福极了。

  百合呆想了半天,忽地,外头传来门铃声…该不会是贺尚去而复返吧?百合提着一只鞋,匆匆去开门。

  “小蒋?你怎么…”门一开,小蒋便陡地倒在百合怀里。

  “唉哟!小心点。”百合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实在也承受不住一个大男人的重量,差点连自己也跌倒了。

  “怎么?你怎么了?怎么醉成这样?”百台⾼着一边肩膀,踉跄地扶小蒋进屋坐下。小蒋垂着脸,双微肿,胡子冒着灰芽,満腮凌

  百合盛了一盆热⽔,用⽑巾给小蒋抹了脸,他“呕”地一声,脸盆里里外外,地上、⾝上,吐得到处都是!百合看了恶心,冲到浴室,也翻肠翻肚的吐了一阵。

  可怎么办才好?百合不知怎么去面对这样一个烂醉的人;贺尚又不知到家了没…

  不,不能找贺尚。他俩向来死对头,小蒋定是有心事才会喝得如此烂醉,要是找贺尚来,只有凭添⿇烦。

  可是,这更深人静的,找谁好呢?百合左思右想,想到了羿书,那个圆脸长眉的女孩。她住的地方,离百合不到一百公尺。

  “喂?抱歉,打搅了。我找羿书,有急事!”

  “好,等一下喔!”对方放下电话,喊着“喂!羿书,电话啦!女的,有急事,快起来哦…”电话那头,叫唉的声音懒懒的,有些不情愿。

  “喂…”羿书似醒未醒的,哈了一声气。

  “羿书啊!你能不能来一趟…”百合把小蒋醉酒的事一五一十说了,羿书一听是小蒋,马上満口答应,不一会儿,就到百合住处了。

  “羿书。”

  “人呢?”

  “在那啊!醉成那样,我又拖不动。刚吐了一地,我才弄好,可是他那一⾝,唉!真不知他怎么弄的!”

  羿书看小蒋那模样,心里明⽩了七、八分,问百合:“他有没有说些什么?”

  “有啊!可是没头没脑的,什么不想姓蒋啦!世界上没有真理啦!什么…哎!好像没人了解他似的,搞不清楚。”

  “你是真笨还是假笨?!”羿书⽩了百合一眼,然后过去察看小蒋。两人七手八脚的剥下小蒋的灰褐⾊牛仔外套。百合还小心翼翼的避着领口的秽物,羿书则俐落的替他卸下大部分的⾐物,只留下一件內

  “拿被子给他盖着。”羿书扶着小蒋,吩咐百合做这做那的,百合倒完全成了外人了。

  “要不要扶他到上?”百合到房里转了一圈,又回到客厅;而羿书稍作犹豫后,还是坚持让小蒋留在原地。

  把小蒋安排妥当,他仿佛沉睡了,但眉头仍是紧蹙着。

  “要不要打个电话到他家里?”百合觉得留他在这不妥当,而且他家里的人要是等不到他,不知有多着急。

  “不必了,省得挨他骂!”羿书席地坐下,嘴⼲得泛⽩,脸⾊也⽩,显得两道长眉黑得更突兀了。百合看着她,感觉周围的空气绷得紧紧的,像是随时有爆裂的危险。

  她在隔羿书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坐下,低低的说:“小蒋这个人,整天心事凝重,好像全世界都对不起他似的,劝也劝不听。”

  “他怪怨全世界,就是不怪怨你。”

  “什么!”百合眼一亮,觉得羿书话里还有话。

  “你当真这么纯真?这么圣洁吗?你当真不明⽩小蒋他苦苦恋着你吗?今天你在台上和贺尚快喜、恩恩爱爱,我看着他眼神就不对;他在嫉妒,可是他不敢承认,因为在他眼里,你什么都是好的,就连滥情也是一种无琊、一种美丽!”

  “滥情?我哪有?”百合无辜的瞪着大眼睛,盈着两池泪。

  “你以为你谁都不接受,事情就没了吗?”羿书别过头去,不愿看她,怕自己心一软,话又咽回去了。

  “羿书,你大概误会了…”

  “没有,我没有!贺尚喜你、小蒋喜你,社里有一半的男孩子受你的昅引,只是有的人执着,有的人看着别的男孩子追求你,自己便不敢轻易冒险。而你,你自以为装得圣洁,什么爱情都不要,就可以掳获更多男人的心?其实你是想占住每个人的心,给每个人都留点希望!”

  “不!不!我不是!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只是…”百合想解释,但又被羿书的话堵住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伤害多少人?爱情是自私的,你终究只能选择一个,那其他人呢?其他人是不是就只能等着被伤害?这档事拖得愈久,感情就放得愈深,最后也就伤得愈深了。”

  “我…”羿书的话虽然重了些,但忠言逆耳,百合揣摩再三,觉得还真有几分道理。“羿书,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我不是故意的,你要相信我。”百合靠近羿书,推着她的手臂,恳请她相信她的无辜。

  “我知道你很单纯,可是你这个样子真的会伤了多人。像如宓,她很喜贺尚,但贺尚的心思全在你⾝上,本就看不到如宓的好处啊!”“如宓?她喜贺尚…”百合一阵心痛;贺尚一直是她的,虽然她只承认他们仅止于“好朋友”的关系,但,他一直只是她一个人的“好朋友”

  “我不是要你离开贺尚或者要你成全谁,感情的事本没什么应不应该。只是,你自己得弄清楚,究竟你要选择谁,不喜的,就跟人家说明⽩,不要霸着每个人的心不放,像…”

  “百…百…”小蒋低吼两声,转⾝又睡去。

  “听到了吧!他叫的是你的名字。”

  百合低着头,神⾊黯然。男人跟女人,难道不能只是朋友?她不想谈恋爱了,再也不想了。她骇怕热恋后的孤独;怕用⾎做的心,贴着狐狼的吻;怕自己又伤得体无完肤…她的伤口未愈,怎噤得起再一次的痛?

  “小蒋外表冷酷,心却是很脆弱的。他姓蒋,但是他痛恨这个姓。”

  “痛恨自己的姓?为什么?”

  “你都不知道了,我又怎么会知道?他不常常说你是他的‘红粉知己’吗?对他的了解,我都是从旁片片段段听来的。”

  “我是知道他思想偏左,很不満咱们伟大的‘民族救星’,可是,也犯不着因为和他同姓就痛恨自己吧!”

  “他心里一定有很多结,所以,他才空有満腔热⾎,却始终抑郁寡。他喜你,你说的话,他多少会听一些,有空就多劝劝他吧!”

  “可是…”百合觉得无力。有过⽩示君的经验,她知道自己不是神,再多的爱心,也有个极限。她实在没有把握能救得了谁。

  羿书的一番话,挑动百合尘封许久的记忆,就像勾动线衫的一条细线头,原是不经意的,但一菗动,便可把整件线衫全拆成一堆剪理不开的线团,收也不是,弃也不是。

  那夜,百合伏在小蒋⾝旁睡去;她抱着屋里唯一的一棉被的一个小角,但脑海里,梦的却是⽩示君。

  那影子飘飘忽忽,近即逝,但示君惯有的琊琊笑容,却清晰得就像他真来过这屋子,而空气中仍留着他独特的辛辣味道似的。百合知道这是梦,所以⽇上三竿了,她仍闭着眼,期待在糊中再回到梦里,看看他在梦里,会不会奇迹的对她说出几句温柔的话。

  但奇迹始终没有出现,示君仍是琊琊的笑着,像在取笑百合的痴情。百合挣扎醒来…可不是吗?他的确该取笑她的,他那么无所谓,她居然还这样念着他!百合巴不得痛掴自己两掌。

  百合推开被,让冷空气驱散梦境和睡意,好一会儿,才惊觉小蒋不在了。

  百合摸摸小蒋所睡的位置,仍是温的。于是,她在屋里前前后后找了两回,确定他是走了,竟感到有些失落。

  “该早点醒的,恋那没用的梦境做啥?搞得连问问小蒋心事的机会都没了,也不知他好了没?宿醉过后,听说会头痛裂的,唉!”百合自言自语半天,不断怪怨自己不周到、不够朋友。

  “对了,他的⾐服穿走了没?昨夜洗了,又没脫⽔,该还是答答的,怎么穿呢?”百合绕到台上,小蒋的⾐服全在;仔细察看后,才知道她的一件运动和⽑⾐被他穿走了。

  才想着,门铃又响起;小蒋提了两个便当,一脸倦容的站在门口。他骨架大,若生在古代,也许就是那种虎背熊的练武奇才;百合的⾐服穿在他⾝上,格外显得滑稽。尤其是运动,短短的才到他的腿肚子,更衬得他一双脚刚猛而且奇大。

  百合散着发,娇笑两声。“穿成这样,也好意思出去!”

  “看你睡,不忍心吵醒你…昨晚你一定都没睡好,真是抱歉!”小蒋的眉⾊太浓,像两片黑云盖在印堂上,难怪整个人除了郁还是郁。百合看着,没答他的话,却伸手替他把额前的发往上拢去。“把头发理一理吧!省得每天都失魂落魄似的。你満俊的呀!”

  “是吗?”小蒋摸摸自己几乎及肩的发,満意的笑笑。“我喜让自己萧条一点,现在不留长发,将来当兵、出社会,就再也没机会留了。”

  “可是这样好没精神哦!”“不一定每个人都要当天使啊!诗社里有你一个天使就够了。”

  “我是天使,那你是什么?”

  “废物!”小蒋嘲弄自己似的低笑两声。

  “废物?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百合抿着嘴笑,凑近小蒋耳畔。“废物还好,废物尚可利用,要是垃圾,那就惨了。”

  百合话语未毕,就被小蒋一把抓住。“你小心点,我不想让天使堕落,但我是个男人,不要‮逗挑‬我!”

  百合怔住了。不过是玩笑嘛!大家都是朋友,玩玩有什么不可以的?她往后退了两步。“不玩就不玩嘛!凶什么凶!”

  百合生气了,独留小蒋对着便当;此刻,他一点胃口也没有,脑海中不断闪过百合和贺尚谈笑练唱的亲密样儿;愈想,拳头便握得愈紧。百合如果不该是他的女人,那么她也不该是任何人的女人。她只该是个理想,一个每个男人都可望而不可即的理想。

  像她这样一个善良又没心眼的女人,要算计她成为自己的女人不难;她是那种会为了贞、为了完美而赔掉一辈子的女人;可是,他不想占有她,她之于他,只是个理想。而理想…理想因距离而完美。

  所以,就当他宿醉醒来,⾝边睡着他最心仪的女子,他便连吻也忍住了。

  “怎么进去那么久?真的生气了?”小蒋放下便当,进屋里去寻她。

  “百合?”小蒋望见她恻着⾝子,拿着吹风机在吹⼲他的⾐服,泪了一块,又吹⼲,又泪,又吹⼲…

  “早点把⾐服弄⼲,好早点叫你走人,省得说我使坏引你…是你自己半夜醉酒闯进来的,关我什么事?怕你心情不好,逗你开心,你却反过来怪我了

  “百合…对不起,我开玩笑的!”

  “开玩笑?你开得了,我却开不得!”百合抬头看他一眼,那哀怨的模样,像是受了天大委屈似的;旋即又低头继续吹⼲⾐服上的泪渍。

  “昨天,羿书才说我滥情,今儿个你又说我‮逗挑‬你,仿佛我有多下似的。我不过是喜朋友嘛!不过是对大家好一点嘛!难不成人人都要板起面孔才叫端庄,人人都要冷漠无情才叫⾼尚吗?我哪儿错了?我爸妈也是这样待人,也是这样跟每个人都要好啊!怎么他们这么做,人家就说他们是大善人,而我这么做,就…就成了下了!”

  “百合。”小蒋在百合⾝后坐定后,握住她的肩。“我不是那个意思。”

  百合正在气头上,肩一甩。“你别碰我!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百合!我真…”小蒋正想好好解释,门铃声又响起。“我去开门。”

  门一开,小蒋立即面对着两道冷剑;贺尚一眼就认出小蒋⾝上穿的那件⽑⾐是百合的。

  “百合呢?你为什么穿着她的⾐服?”贺尚顾不得小蒋的解释,径往屋里闯去。“百合,百合…”

  贺尚一⼊客厅,百合恰好从房里走出来,脸上泪痕斑斑;贺尚当场就呆在原地。

  “贺尚…”百合略微哽咽的声音听在贺尚耳中,仿佛一把利剑似的,刺穿他的心肺;一时之间,他面对⾐衫不整的小蒋、泪眼的百合,竟不知如何自处!

  “贺尚,我和百合…”

  “好了!我还有事,我先走!”贺尚没听小蒋和百合的任何解释,转⾝就跑,而且是逃也似的跑了!

  “贺尚!贺尚!”百合追到楼梯口,贺尚却无视她的呼唤,头也不回的离去了。百合知道,从那一刻起,所有的关系都了。她的平静、她的美好,都将被继之而来的波涛狠狠淹没。她怔在楼梯口,像只无依的孤雁,再也挤不出半点笑容。

  ⽩示君真的休学不念了;⽩能木容许了儿子最后一次的任,却因此绝望得病了。他成天不言不语、不吃不睡,只呆坐在上,痴痴的望着窗外。

  ⽩家还是老式建筑,不是四合院或一条龙那种‮国中‬风味,是⽇本统治时代的旧式透天公寓;壁上贴了长形红砖,地上铺的也是八角红砖,拱门,双层楼,窗子也是石头砌的,里头另加一层木制百叶,就算全开,光也被切成一线一线,若不开灯,总嫌黯沉。

  不知是不是在暗处待得太久的缘故,⽩能木整个人全黯下来,连平素炯炯有神的目光也混浊了。他的心事似乎不只是儿子不争气那么单纯,倒比较像是在自我惩罚。

  “爸,吃饭了。”怡君轻唤一声,好心酸的红了眼睛。⽩能木没听见、也没动静,仿佛只剩个⽪囊挂在那儿。怡君又唉了一次:“爸,在这吃?还是要出去一起吃?”

  ⽪囊仍是动也不动。

  怡君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扑簌簌的落下,坐在沿抓着⽩能木的手。“爸,您不能老是这样,不能这样啊!示君要去当兵了,当了兵他就会乖的…您这样,妈也整天哭,您们叫我怎么办?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但现在,这个家弄成这样,我心里真的好难过。”

  怡君満腹委屈。她知道她爸爸嫌她是个女儿,所以从小她就百般讨好,不要求、不胡闹,什么都让着弟弟,爸爸的每一句话她都听;可是,到头来她还是没法子多得到一点⽗亲的爱,反而每一个牺牲都成了理所当然。⽗亲的眼里只有示君是人,她只是个影子…是没有人会怀疑影子能思考、有眼泪的!

  “爸…我知道我不是个儿子,但我也是您生的啊!示君不能倚靠,您还有我,我会照顾您的,爸…”

  ⽩能木缓缓把脸转向怡君,嘴角一牵,淡淡的说:“你很乖,但你总要出嫁的,女儿永远是别人的。”语气中,尽是希腊命运悲剧的无奈。

  “不!爸爸,我不会嫁人,我不会嫁人了啦!我会照顾您,永远照顾您!”

  “唉!”⽩能木摇‮头摇‬,很沉重的说:“示君会这样,是我的报应,是我活该应得的报应!”

  “爸!您别这么想,您是个好人,在我的心目中,您一直是个能⼲的好人,大家都这么说的。”

  “不…我并不是那样完美。我是个自私、不顾道义、出卖朋友的人…”⽩能木仿佛认了命的说:“我害了示君,他是我唯一的儿子,所以老天要他承受我的罪过。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

  ⽩示君究竟不是个寻常人物,他不从军,就能找出不从军的藉口。你若说他是个善钻营的小人,那他就是;若要说他是个勇于挑战生命的人,他也是。就在军队发下黑名单之前,他顺利的加⼊了“迅雷小组”接受训练,专司‮理办‬重大刑案。

  同样是出生⼊死,同样是在刀口⾎,但这次,他在生死间一次次接受挑战,一次次与生命搏斗,这令他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荣耀。他不怕苦,只怕千篇一律的生活。

  “迅雷”的训练很艰辛“迅雷”的行动也很神秘“迅雷”的成员很冷静“迅雷”的人不能有个人。

  示君的聪敏、冷静、大胆,正符合了“迅雷”的需要;但机警、敏捷、冷⾎之余,示君毕竟不是个机器人。夜深人静、只⾝独处之际,示君心中,依然牵挂着一张又霸道、又稚气的脸。

  百合最善佯装无知了。

  “贺尚,贺尚…”远远的瞧见贺尚,百合就大声叫他,快步追上去。

  “找你好久了,早上你上哪儿去?我到图书馆找你都找不到。”

  贺尚没答话,兀自往前走;百合跟着他的脚步走了一段,贺尚腿长,百合跟得好辛苦,⼲脆不走了。贺尚走了几步,见她没跟上,才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瘦长的他依然没开口,没有表情。

  百合也不说话,瞪圆了眼,叫贺尚自觉理亏,遂先问:“怎么了?找我⼲嘛?”

  百合双手叉在前,不肯放过的坐到一旁的花圃上,她的心态正是做贼的喊抓贼,先下手为強。贺尚无可奈何,站在原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玩。

  这一连几天,贺尚反覆思考着百合的事。小蒋⾐衫不整,百合泪眼相对,贺尚很难想象他们之间什么事都没发生。可是,他又不甘心的想:百合的泪,不正表示她本不愿意,她本不爱小蒋吗?如果一切都是小蒋的错呢?难道他心就那么狭小,狭小到不顾百合,只斤斤计较着她的初夜权吗?

  贺尚原本已经建设好自己了,他爱百合,就应该包容她的一切,包括过错;毕竟人不是绝对的完美。但这会儿,百合那样⾼⾼兴兴、‮悦愉‬的模样,倒叫他打心底恨了起来。他恨她对伤痛的健忘,恨她的无所谓,恨她面对他时没有一丁点罪恶感。

  还是百合沉不住气先开口解释:“那天本什么事也没有。”

  贺尚喜出望外,但乐在心里,口里却故意装傻…“什么事?”

  “我跟小蒋啊!他喝醉了嘛!所以⾐服都换下来洗了,羿书也在的。他没⾐服穿,当然穿我的喽!”百合抓着⾐角着。“他骂我,我才哭的…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我,那天,羿书也说我…可是,我真的只是很单纯的认为,我们大家都是好朋友嘛…唉!”

  “他们说你什么?”贺尚在百合⾝边坐下。她窃笑着,他是不气了。

  百合耸耸肩,没说话,贺尚也不多问。两人就这样沉默了好久,各怀各的心事。

  风凉凉的吹来,羿书的话又在百合耳边响起…

  爱情是自私的,你终究只能选择一个,那其他人呢?其他人是不是就只能等着被伤害?这档事拖得愈久,感情就放得愈深,最后也就伤得愈深了。

  真的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法吗?如果她谁也不选,又替他们每个人都找到一个女朋友呢?那她是不是就能成为每个人的好朋友了?

  “你觉得如宓怎么样?”百合试探的问。

  “如宓?”贺尚拔了草在地上划着。“很文静的一个女孩子,说话轻轻柔柔的,很传统的样子。她怎么了?”

  “没有哇!我很喜她。我觉得…她应该是所有男孩子心目中理想的子…温柔、和气,长发、核桃脸,漂亮又贤慧!”

  “你以为每个男人都喜这种类型的女孩吗?”

  “不是吗?”百合仰着脸,俏⽪的笑了。“喂!咱们替她写首歌好不好?写她那样的女孩子,⽩雪公主似的,是每个男人的理想。”

  “每个男人的理想?”贺尚倒真想替百合写首歌呢!她才是他的理想。“好哇!要先有词再谱曲?还是等你曲子好了,我再填词?”

  “先写词吧!”百合不怀好意的说着,说完了,心里却又难过起来。如果贺尚真和如宓好了,她就真能衷心祝福他们吗?一下子,百合又像是失在麦田中的孩子,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百合是个贪玩的孩子,把生命也当成了一场游戏。只是,这场游戏不如她想象中的容易;不认真玩,人家怪她不负责;认真了,却又怕假戏真做,伤了自己。

  两个月后的一个星期天,贺尚带来了两个好消息。一个是百合参加K唱片公司新曲甄选,有三首曲子⼊围的消息;另一个则是“留声创作歌谣”比赛脫颖而出的“苍⽩”被唱片公司看上,愿意买下版权。这两个消息同时听进百合的耳中,倒叫百合飘飘然了。

  “百合,再加油,你一定能在流行音乐上闯出自己的一片天!”

  “谢谢你,贺尚…”百合噙着感的泪⽔。“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鼓励,我不会有勇气将这些不成的东西发表出去的。”此时此刻,百合真想有个人能和她紧紧相拥,让她感受有人分享的喜悦。但,贺尚始终没有将她拥⼊怀里。

  “这是我最近新写的诗,你拿去看看,也许能触发一些灵感。”贺尚给百合一叠稿纸。

  百合翻了两翻…盼、绝望、冷冷的余温、死亡的想象…

  “怎么这些诗都这么灰⾊?”百合问。

  “我的心就这么灰⾊。”

  百合热腾腾的快瞬时凝成雾气,而且沉闷。

  “贺向?怎么了,有心事?”百合拉拉贺尚的⾐袖,关心的问着,又有些心虚。

  “没事,我要走了。”

  “这么快?去哪?”

  “和如宓约好了,去花市买两盆花。”

  “哦…”听到“如宓”两字,百合竟觉心痛如绞;然而,这结局不是她要的吗?当初,她说要替如宓写个曲子,贺尚允了。歌词才到百合手上,百合就送到如宓班上,弄得全班都知道贺尚为如宓填词写歌。

  世上慈悲的人少,好事的人却很多;一件简单的事就这么七嘴八⾆的被渲染得満城风雨,得贺尚为了不伤如宓,只好顺⽔推舟了。

  贺尚看出百合的愁,但一切都是她惹的,他恨她将他设计送给别人。贺尚没多说,只有临走时淡淡的留下一句…“是你把我推给如宓的,我不过是顺了你的意。”

  百合动也不动的怔着,几乎无法支撑自己的重量,好不容易走到钢琴前坐下,窗外却传来贺尚的声音…那声音好远、好远,她知道那是他声嘶力竭喊出来的…他说:“那首歌原是写给你的!”

  百合的心又受了一次重创。

  绕了一个大圈子,百合还是伤得很重。百合无力的笑着,愈怕愈痛,愈怕伤得愈重!她心思再缜密,还是玩不过上帝。

  她爱贺尚吗?或者不爱?连她自己都不明⽩。或者她该顺从上帝的旨意,听任宇宙最终的主宰的安排吧!  Www.LaNmXS.cOM 
上一章   亲亲朋友,蜜蜜恋人   下一章 ( → )
《亲亲朋友,蜜蜜恋人最新章节》是全本小说《亲亲朋友,蜜蜜恋人》中的经典篇章,懒猫小说网提供完整版《亲亲朋友,蜜蜜恋人》全文供读者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