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猫小说网提供完整版龙卧亭杀人事件全文供读者免费阅读
懒猫小说网
懒猫小说网 言情小说 现代文学 热门小说 军事小说 同人小说 灵异小说 仙侠小说 综合其它 网游小说 玄幻小说 侦探小说 历史小说
小说排行榜 官场小说 幽默笑话 伦理小说 穿越小说 都市小说 竞技小说 科幻小说 武侠小说 经典名著 重生小说 诗歌散文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卻海天龙 校园韵事 过年打牌 丽影蝎心 静候佳音 水浴晨光 娇凄故事 乱世情卻 卻我所卻 卻恋学园 校园舂趣 一生为奴
懒猫小说网 > 侦探小说 > 龙卧亭杀人事件  作者:岛田庄司 书号:20989  时间:2017/2/5  字数:33974 
上一章   ‮章四第‬    下一章 ( → )
 1

  阿通在自己的房间正准备就寝时,在上想起了自己最近的生活,一连几天都过得糟透了。但是,自从生下了小雪以后,她就觉得好幸福。转头一看,棉被盖到下巴的小雪睡得正,她‮觉睡‬的样子好可爱,但她想这可能是⽗⺟对自己孩子的偏爱,所以尽量都不说出口,不过老实说,小雪睡着时的样子还真可爱。

  阿通从以前就觉得自己的体质异常,听说小时候就是这样。照她的年纪来看,小时候不管去谁家住,屋子里都至少会有一个立钟,那种钟大多有一个很大的钟摆,钟摆在摆动时会发出一些声音,每次到了夜里,声音都会感觉特别大声。⽩天没有人会去注意这个声音,但是到了半夜,大家都睡着之后,钟摆的声音就开始变得很大声,几乎可以摇醒全家人。即使她‮觉睡‬的房间距离放钟的地方很远,还是会听得一清二楚,钟摆的声音几乎就在她的耳边。

  所以她本睡不着,一个人熬过痛苦的黑夜。睡在她⾝旁的⽗⺟的背影,看起来就像是小山一样隆起,有时候却又感觉像是来历不明的怪物,让她感到非常害怕,整夜都无法⼊睡。所以她会吵着说要自己一个人睡,第二天,妈妈就会帮她在隔壁的房间铺好棉被,这下子,她一个人更是怕得睡不着。好不容易昏昏沉沉睡去时,又一定会碰到鬼庒,半夜突然醒来.莫名其妙的恐惧就这样占据着她的心。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她的⾝体一动也不能动,她感到非常害怕,但也哭不出来,因为眼睛和嘴巴都不能动,映⼊眼帘的只有天花板的幽暗,那里看起来好像是乌云密布的天花板木纹世界。

  她在睡着之前,就会一直盯着天花板看,这里有奇怪的怪物世界,有岩山,再下面有洞⽳,里面可以看见长得像是海豚的奇怪动物。那里又有怪物歪着头的特写镜头,现在某个东西开始动了,然后慢慢朝阿通的方向落下来,她大叫,但是叫不出声。好不容易才闭上眼睛,她又感觉到怪物就在她的⾝边,微微的体温还有呼昅声,就这样静止不动长达三十分钟。这段像是在地狱般的时间中,总是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立钟钟摆的声音,不绝于耳,然后清晨就突然来临了。她心想,刚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她只要去别人家过夜,就会一直上演着重复的戏码,所以她的家人便不再带她出门。阿通知道自己会睡不着,去亲戚家住真的很痛苦,所以她觉得这样也好。但偶尔有些地方还是非去不可,这个时候,她就会等⽗⺟睡着之后,再偷偷爬起来,将钟摆弄停,这样一来就没有声音了,睡不着的原因也去了大半。到了第二天早上,大家都不知道时间,她就一定会挨骂,但是,她才不管那么多呢!这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她长大之后,还是常常被鬼庒,但是只要和一双小狗、一只猫在同一个房间就没事,这样就几乎都不会被鬼庒。和小雪的⽗亲结婚时,他若和阿通在同一个房间,阿通连一次也没碰过鬼庒。但是离婚以后,还是常常会碰到鬼庒。阿通并不觉得自己有特别的通灵能力,因为对于预测未来,她一点感应也没有,只会碰到鬼庒,还有,她常会看到鬼。

  结婚的时候也一样,从公寓门‮央中‬的猫眼就可以看到外面,但这个猫眼到了深夜就会看到很奇怪的东西。阿通的房间是在二楼,照理说,这时外面的走廊应该是没有人走动的,但她只要一坐在房间里,或是躺在上时,就会听到奇怪的脚步声,那是小孩子⾚脚踩在瓷砖上所发出的啪答啪答声。因为丈夫工作回家的时间是不固定的,所以常常到了深夜,家里还是只有她一个人,她必须要自己先睡,这种时候,她就一定会听到这种声音。

  因为实在太害怕了,阿通会吓得在上发抖。但是这样做,那种感觉就又来了,彷佛是一种预感,好像是在告诉她“马上就要鬼庒了喔!”如果上‮觉睡‬,好像就真的会被鬼庒似的。只要一想到这里,即使心里很害怕,她还是会倏地起⾝,掀开棉被暂时坐在垫被上。不过,她仍然觉得如坐针毡,索站起⾝来。她想开灯,却总觉得不可以这样做,只好直接晃到玄关门前。

  她又听到啪答啪答的脚步声了,那种恐惧让人好想捣紧耳朵、大声尖叫,但她总会拚命忍着。然后,好像有人在她的耳边轻声说:“去看屋外,去看屋外!”她心想,如果听从这个声音的指示去做,一定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明明知道这样,但她还是无法抗拒,便摇摇晃晃地将眼睛贴近门上的猫眼往外看。

  结果,她看到了一个⽩⾊的人影咻咻地从右边跑到左边,因为是从猫眼窥看的,所以外面的世界如球形般歪斜,而⽩影就从这个圆的世界周边到另一个周边贴着移动,外围的部分几乎都不会动,来到‮央中‬后就快速移动。这种奇妙的移动,就像是有人在后面牵着一线似的,留下不可思议的残影。人影移动之后,⽩线就变成纹路留下来,显示出其移动的轨迹,人影的头部一移动,脚也跟着快速移动,显示出移动轨迹的⽩线暂时不会消失。就这样,人影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不断地在门外穿梭。因为这么晚了,很少会有人经过这里,门外是任凭风吹雨打的⽔泥地,又是公寓的二楼,本来就不是行人会经过的地方,加上在这样的深夜,公寓的住户很少会在走廊上走来走去的,但外面的景象简直就像是幽灵大道。

  阿通的⾝体开始颤抖,‮腿双‬发软,站也站不起来,就瘫坐在玄关的地上。因为实在是太害怕了,所以哭了好一阵子,不可思议的是,常她尽情大哭之后,竟然稍稍减缓了她的恐惧,于是她又回到上。这样的夜晚,她一定是睁着眼到天亮,本睡不着的,因为太害怕了,连精神都变得有些异常。

  但是,自从她生了孩子之后,精神竟然稳定多了,也很少再遇到恐怖的事。虽然孩子是这么的小,但她却感觉自己非常依赖这个孩子,每次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时,她就会紧紧握着睡在上的孩子的小手,而孩子也会用力地握住她的手。虽然是因为⾝为⺟亲必须保护孩子的斗志,但她也可以感受到孩子带给她的力量,一握着孩子的手,就能够了解只要想起孩子⽩天时的模样,所有的恐惧就会一下子消失不见,这个时候,她就会想:能生下孩子真是太好了。

  如果想要‮觉睡‬的话,就和孩子一起睡。第二天早上,孩子会起得比较早,因为孩子这种生物是只想要吃早餐的。

  阿通闭上眼睛,然后她听见了脚步声,啪答啪答…像是用嘲的手心打在瓷砖上的声音,是一种特殊的声音。脚步声渐渐接近,阿通为了对抗恐惧,总是会握住被窝里孩子的手,好温暖,但是孩子却一动也不动。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就像是反动作一样,鬼庒的预感又来袭击阿通。

  不知道从哪里隐约传来唧唧唧唧的尖锐声音,像是在房间內左右互跳来跳去,让家具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感觉彷佛是幽灵在房间內绕来绕去的声音。阿通感到非常不安,在那一瞬间,她想起了‮生学‬时代,和好朋友一起到纪州的温泉乡去旅行时的恐怖经验。

  那好像是合之乡,阿通至今仍无法忘记,在老旧的旅馆中,走过长长的走廊,一进⼊房间,就可以看到放置小木屐箱的地方和两叠大的房间。走上去后,拉开拉门,里面又是一间六叠大的房间。阿通就和朋友一起睡在那六叠大的房间里,她的朋友很快就睡着了,阿通还是和以前一样无法⼊睡。过了一小时、二小时之后,阿通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轻轻的脚步声,从两叠大的房间走进来,她吓得瞌睡虫都跑光了,因为当时的门应该是锁着的。

  当她在棉被中吓得打哆嗦时,拉门明明就没有打开,但脚步声却突然来到了她的枕边。她赶紧用棉被盖住头,⾝体蜷缩成圆形,结果“咚咚咚”的脚步声开始在阿通的棉被四周移动,从枕边到右边,然后是脚边,一直绕到她朋友棉被的另一边,才这样感觉没多久,脚步声就突然跑了起来。

  这脚步声一直绕着阿通和朋友所睡的两组棉被四周,刚开始是慢慢的,到后来速度越来越快,开始跑了起来。答答答,答答答,像是小孩子的脚步声,就这样绕着她和朋友的棉被四周不停地转,一直转,一直转,完全没停下来过。她害怕得不敢动,只有一直流泪,她想发出声音,但喉咙却好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只能发出微弱的声响。

  突然,脚步声停了下来,于是她稍微动了一下⾝体,用眼睛从棉被往外看,伸手到朋友那边去,然后摸了摸睡中的朋友,并摇了摇她。阿通轻声呼唤朋友的名字,她不断地摇,不断地摇,又不断地呼唤。她可以感受到朋友⾝体的温度,但为什么没有任何反应呢?一点也没有要醒来的迹象,真是奇怪。她心想,到底是为什么呢?然后将头探出棉被,看了一眼她的朋友。她吓坏了!

  朋友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直瞪着天花板!那个样子真是太可怕了,她全⾝⽑骨悚然,⾝体不停地颤抖,像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她本无法⼊睡,就这样,一个人一直哭到早上。突然间,她发现棉被上有只不知是谁的手在推她、摇她,她大声尖叫、嚎啕大哭。她正纳闷:“奇怪了,我现在怎么可以叫得出声了?”

  阿通张开眼睛后,从棉被的隙看见房间的样子,居然是光亮的。心想:“怎么会这样?”好亮!已经天亮了!已经没有脚步声了。她掀开棉被,发现朋友若无其事地对着她笑,刚才摇醒她的,就是朋友的手。

  “天亮了喔,不要再赖了,快起来。”她的朋友说,语气十分活泼开朗。但阿通有好一阵子不敢直视朋友的脸,因为会想起那一双恐怖的眼睛。

  阿通匆忙地准备好就走出旅社,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她在有太光的地方,仔细地看着朋友的脸。朋友问她怎么了,她就把昨天晚上的事说了出来,结果,朋友笑了起来,并说她完全不知道,她本不记得自己的眼睛曾经睁得大大的,还认为是阿通在做梦。但阿通说绝对不是,那种‮实真‬的感觉绝对不像是在做梦,从棉被的隙中所看到的情景,到现在她还记得一清二楚,那种‮实真‬的感觉绝对不是梦境。

  真是讨厌!阿通发出声音。当她回过神,她已经坐在棉被上了,旁边的孩子正在‮觉睡‬。她鼓励自己:“我现在是妈妈了,这股责任感会化为勇气。如果我还是这样躲在被窝里的话,一定会重蹈覆辙。如果被鬼庒或是碰到恐怖的事,就躲在棉被下动也不敢动,因为害怕而哭到天亮。这样一来,我就没有为人⺟的资格了。”于是她下定决心要采取行动。

  不可思议的是,什么都没有了,房间依旧很黑,不过⾝体一动起来的话,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而且她不想看着天花板,所以就起来了。这间房间的天花板同样有许多她不喜的纹路。⽩天她和小孩子一起玩时,就很正常,但是一到了夜里,尤其是像现在这样一个人的时候,木纹就会开始移动,看起来跟平常完全不一样。

  她突然非常想检查一下房门是否有锁好。虽然幽灵很可怕,但最可怕的还是人类,如果这个孩子遭遇不幸,那她也活不下去了,她一定要保护这个孩子,为了保护这个孩子,她也要保护她自己。

  房门总是锁得很好。⼊口的门已经换成木门了,而且门也确实用门栓拴好了,这里与隔壁的四叠大房间相邻的拉门也上了门栓,窗户的螺丝锁也都锁紧了。没有一个房间比这个房间更‮全安‬,但阿通还是非常担心门栓是否有拴紧。今天晚上,隔了一个房间的“柏叶之间”里住着三个刑警,再隔一个房间的“云角之间”里住着二子山⽗子,阿通自言自语:“没问题、没问题的。”

  但若是不再检查一次门栓的话,可能会睡不着。于是她慢慢起⾝,爬出棉被。外面好冷喔!脚底踩到的榻榻米像是冰一样。她慢慢地走在榻榻米上,轻轻拉开拉门,来到四叠大的房间。这间房间与两叠大的房间也有拉门相隔,她伸手摸了摸,门栓确实拴得好好的。阿通心想应该没问题,只要确认过后就可以回到温暖的被窝去了,她正要转⾝时,还是很在意面向走廊的木板门,那个门比什么都重要。虽然不需要特别顾虑谁,但她还是轻轻地卸下拉门的门栓,将门栓轻轻放在榻榻米上后,再慢慢地拉开拉门,没有发出声音。

  当她来到两叠大的房间的一瞬间,她的意识模糊了。她看到了亡灵,一个全⾝上下都乌漆⿇黑的人,就跪坐在那里,头上着⽩⾊头巾,头的两边各揷了一小手电筒。令人不解的是,他脸的前面垂着一块黑⾊的薄布,所以无法看清楚他的脸。

  因为只是一瞬间,无法看得很清楚,而且也没有时间看,只知道他全⾝都是黑的,这个可以确定。整体的印象,就和龙尾馆三楼菱川幸子死亡的房间里所挂的油画一模一样。他穿着立领的黑⾊‮生学‬制服,上裹着⽩⾊布带,下面穿着黑⾊长,再下面就看不清楚了,好像是绑着黑⾊的绑腿。右手则拿着猎托抵着榻榻米,管朝着天花板,手则握着⾝。亡灵就坐在那里。

  阿通应该是不记得之后发生的事了,就连她是怎么打开再关上那两扇拉门的,她一点印象也没有。等她回过神后,她已经回到了被窝。她的⾝体下面抱着孩子,不断扯着喉咙大叫,一直叫,一直不断地叫。她的头脑已经完全混,无法再思考其他的事了,只是觉得很害怕。她脑海唯一想的事情就是,必须要保护这个孩子。

  她叫了多久呢?因为太吵了,所以回复了意识。小雪已经醒了,正放声大哭。“妈妈,妈妈!”小女孩叫着。这时,阿通才终于回过神来,变回了原来那个⺟亲。

  “对不起,对不起,小雪。”阿通说。

  “哼,哼。”小孩边哭边回答。阿通心想:“我要保护这个孩子,总之,我一定要振作起来,这个孩子只能依靠我了。”

  “太太!”有人在门外叫着。阿通终于发现是男人的声音,已经叫了好几次,而且还有“咚咚咚”的敲门声,她吓了一跳,原来是刑警。

  “开门!请开门!发生了什么事?”

  “啊!是。”阿通先回应,然后抱着孩子站了起来。她仍然感到有些害怕,她慢慢朝门口走去,但走到一半时还是停了下来,她还是非常恐惧走到那里。

  阿通将与四叠大房间相邻的拉门拉开一半左右,抱着小雪歪着⾝体,从门中钻出来。

  敲门声仍然持续着“没事吗?太太?没事吗?”的叫声也不断。但是她无法回答,只要一接近有佛坛的两叠大的房间,她又会开始颤抖,无法出声。通往两叠大房间的拉门是开着的,她慢慢靠近门,但是那里并没有任何人,没有人在那里,只有震耳聋的敲门声。木板门几乎快被刑警们敲破了,但那里仍旧是一片漆黑。

  她抱着小雪慢慢走到两叠大的房间,先环顾一下四周,然后阿通慢慢弯着⾝子,没有放下小雪,以右手卸下门栓。一瞬间,木板门就开了,穿着⽩衬衫和西装的三位刑警就站在走廊上,他们没有穿外套,看穿着应该是已经就寝了,阿通心想,真是太好了。

  “怎么了?太太,没事吧?”刑警们异口同声的问。

  “是的,没事,谢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阿通说着,并看了看后面。她心想,不知道说出来他们会不会相信?但刑警们好像连呼昅都停止了似的,在等她回答。

  “刚才睦雄的幽灵坐在这里。”

  刑警们好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没有说话。

  “什么?谁?”

  “睦雄是在昭和十三年杀了三十个人的,就是在那边三楼房间那幅画里的那个人…”

  福井和田中本没有仔细听下去,就赶快跑进房间。福井打开电灯的开关,还点亮了纸罩座灯,放置佛坛的两叠大房间瞬间变得非常明亮。接着,他又走进四叠大房间,将那里的灯也打开,然后再走到最里面的六叠大房间,阿通就这样茫然地看着。

  福井和田中两人就这样在房间內绕来绕去,四处察看,只有铃木没和他们一起去,一直站在走廊上看着阿通的脸。阿通将孩子放下来,让她站着,左手牵着孩子的手,用右手稍微遮一下自己的脸。

  “太太,你为什么要遮脸呢?”铃木问。

  “不,没有…”阿通说。

  “是有什么问题吗?”

  “因为我卸了妆。”

  于是铃木便哼了一声,好像有点瞧不起她的样子。

  “没有人啊!”福井回来后说。

  “太太,你…”福井说到一半,阿通便抢着说:“我不是做梦,那个人这里围着头巾…”

  “太太。”铃木拍拍阿通的肩膀,然后指着一样东西。

  阿通转头一看,有一张竖立起来靠着墙边的矮桌,它朝着房间的四桌脚中的一脚上,挂着⽩⾊的手帕。铃木指着⽩手帕说:“是不是这个?”阿通没有说话。

  “你该不会是把这个看成了头巾吧?”刑警们憋不住笑了起来。“大家都太累了。”

  “但是他的右手有拿…”阿通开始说。她看见刑警们全部不说话,在等她说下去,但是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因为看得出来他们对她说的话充満了怀疑,阿通明⽩,如果她再继续说下去,他们一定会挑她的⽑病来嘲笑她。

  “是不是⽩朗宁猎啊?但是太太,菱川‮姐小‬还有中丸‮姐小‬都被杀了,为什么他不杀你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你是说,最好连我也被杀掉吗?”

  “我了解了,就这样吧!没有事就好,请您小心。”铃木说完后,就先走到走廊去了,另外两名刑警才跟着离开。

  什么了解了?总之,他们认为这只是一个疯女人分不清楚现实与梦境,然后又哭又叫而已。阿通因为有点生气,所以反而有精神了,这样也好。

  “对不起。”她说完之后,便将三人送到屋外,自己也走到走廊上。这时,她看到二子山和坂出也在那里,他们也是听到阿通的叫声,担心地赶过来的。

  “是做梦,做梦。”‮察警‬果然是这样说。

  阿通真是火大了,那是他们自己的解释。他们要那样认为就那样认为,但是不应该将自己的想法也灌输给其他人,阿通觉得自己是真的看到了亡灵而不是作梦。他们都没有和阿通说话,只是不太⾼兴地转过⾝去,慢慢地走回自己的房间。他们原本都是好人,现在却是那种态度,让人觉得他们好像认为阿通有问题,她很生气。

  “把门锁好喔!”铃木回头说,这种事不用说也知道。

  “是的。”她回答,然后将门关上,再将木栓揷好。

  阿通拉开拉门,牵着小雪的手走进四叠大的房间,然后将拉门关上,也同样用力将木栓揷⼊。一进⼊冷冰冰的被窝后,小雪叫着:“妈妈。”

  “嗯,快睡,对不起喔。”说完后,她自己也怀疑,难道这真的是梦吗?

  2

  第二天是星期天的早晨,我没被撞钟的钟声吵醒,而是在更早的时间就自己醒来了,我想先到中庭散步,好让肚子在早餐前消化一下。我走到走廊上,刚好碰到穿着⽩⾐、头戴黑帽的二子山⽗子,从“蜈蚣⾜之间”出来。我还是生平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见神主穿着正式的⾐着,感觉非常庄严,彷佛时间回到了神话时期。

  “啊,早安。”说完之后,我对他们鞠了个躬,可是这样做好像不太合宜。

  穿着礼服时,二子山⽗子的个也变了,虽然他们也很有礼貌地鞠了一个躬,但是没有说话就从我眼前经过,像是宮內厅的仪式一样,默默地走下走廊,往龙尾馆走去。他们⽗子在工作中,有一种让人难以靠近的感觉,我不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想跟着神主他们走,但我不喜被人认为只是好玩而跟着起哄,而且事实上也是如此而已,所以走到一半就停下来了,目送着那对⽗子,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些什么。他们走过走廊,果然进⼊了龙尾馆。看两人穿着礼服的背影,感受到他们显露出的威严。但是,他们到底要去哪里呢?

  接着,田中和铃木从我⾝后的“柏叶之间”走了出来,我心想,这样正好,不如来问他们吧。

  “神主他们好像穿着礼服,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们两人在我⾝旁停了下来,田中回答我“昨晚,听说房间里有幽灵出现呢!我们昨晚也被阿通‮姐小‬的叫声吵醒!”说完之后,田中和铃木又再继续往前走。

  “啊?什么幽灵?”我一边追着他们,一边问。

  “之前的菱川‮姐小‬的事件,那边的三楼不是挂了幅油画吗?就是那个,那个的亡灵。”

  “啊?那不是在昭和十三年,一次杀了三十个贝繁村民的那个人吗?”

  “是的,听说是长得很像那个杀人魔的亡灵,所以请二子山去驱妖除魔。”

  “真的有出来吗?”

  “不,应该是大家心理作用吧!”铃木说。

  “现在去龙尾馆是?”

  “要去澡堂。”田中说。我们三个本来是一起走的,后来,铃木就慢慢走到前面,我和田中则跟在后面。

  “什么澡堂?”我问。

  “原本二子山他们会来这里,是因为这间屋子里有幽灵出现,令主人很困扰,才请他们来的。在村子里传开来后,没有客人上门,所以旅馆就不得不收起来了。”田中解释给我听。

  “喔。”

  “听说幽灵最常出现的地方,就是龙尾馆的地下澡堂。”

  “哦…”“现在已经没有在使用了。”

  “因为幽灵出现,所以旅馆才会倒闭的吧?”

  “不,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才倒闭的。他们现在应该就是要去那个澡堂祭拜。”

  “原来如此,那我也可以去看看吗?”

  “可以的,只要你不妨碍他们的话。”

  所以,我便加快脚步跟在他们后面。念头一转,又停了下来,因为我想问我一直无法释怀的事。“田中先生,关于菱川‮姐小‬的事,那个舍的尸体是…”

  “嘘。”他将食指放在边小声的说:“待会儿再说。”他仍然以语说着,并指着走在前方的铃木背影。

  “那个头确实是菱川‮姐小‬的,也已经确定就是舍尸体的头部。”田中告诉我。

  “是吗?”也就是说,舍的尸体是菱川幸子的。

  我向他道谢后,便急忙往龙尾馆走。我超越铃木,跑过走廊,爬上龙尾馆后,已经看不到神主⽗子的⾝影了。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琴声。

  我将上半⾝探进厨房,看到了大块头的守屋,便对他招招手,跟他说我看到二子山⽗子穿着神主的服装要到地下室的澡堂去,请他告诉我澡堂的位置。

  “你要去地下室的澡堂?”守屋似乎很惊讶地说:“那里很脏喔。”

  守屋不知在想什么,他将我带进厨房,走过正在沸腾的大铝锅间的嘲通道,来到房间的一角。小个子的藤原正专心搅拌着锅內的食物,发现我后,对我点了点头。在守屋穿着木屐的脚边,有一个方形的洞,他指指那个洞,我往洞里一看,看到了像是铁板的黑⾊斜坡,在斜坡上沾了好多的菜屑。

  “下面就是地下室,这样的地方,是不可以让客人看的地方。”守屋说。

  “是把厨余丢到地下室吗?”我问。

  “是的,下面有一个塑胶桶,附近的养猪业者会定期来收,他们会将车子直接开进来,停好车后,将铁板移开,直接将塑胶桶拉上来,拿走里面的厨余。”

  “喔。”

  “所以下面很臭。”

  “从哪里可以进去?应该不会是这里吧?”

  “是这里。”

  守屋走出厨房,来到走廊,他的前方出现了楼梯,是我来到这里第一晚时跑过的楼梯。

  经过这里之后,守屋又走到楼梯的旁边,这里还有一道走廊。在楼梯两边的走廊非常宽敞,他在楼梯旁的板壁又推又敲,费了好一番工夫,不久之后,突然出现了一个约长一点五公尺,宽一公尺的洞。原来是个暗门,我吓了一跳。这是一个推式的门,里面很暗,但好像有灯泡的亮光。

  “是这里吗?”

  我实在太意外了。因为是澡堂,所以先前的住宿客和⽝坊家的人应该很常使用吧!难道说,他们当时也要打开这种像是忍者屋子里的暗门吗?真的是太夸张了。而且,门也太小了吧!门框很低,不低着头是进不去的。我进去一看,阶梯非常窄。

  “以前进⼊玄关,马上有一个大的楼梯可以直接通到澡堂,后来澡堂和玄关渐渐没有使用,所以楼梯就坏了。现在要到地下室,就只剩这条路了。”守屋一面说,一面走下楼梯。

  当我慢慢走下去时,确实很臭,应该是刚才看到的厨余‮败腐‬的味道。但不只如此,还有霉味、气和灰尘的味道,总之很不好闻,这里的确不适合客人来。

  我才走下去,便听到二子山增夫在念祈祷文的声音,因为是在浴室,所以有些回音吧!走下狭窄的楼梯后,突然出现很宽的走廊,地板是灰⾊的⽔泥地,到处都有一点一点黑黑的,我一面走一面小心不要踩到。

  “这是以前铺地毯时留下的黏着剂痕迹。”守屋解释道。

  地上的样子看起来确实是很狼狈,这是当年龙卧亭风光时所遗留的痕迹,后来因为没有人使用,才会变成这个凄惨的样子吧?壁纸剥离,垂落得到处都是,墙壁本⾝也东一个洞西一个洞的,⽔泥地板上到处散落着木板或玻璃碎片。在这个走廊上,随处堆満了木箱和纸箱,几乎堆到天花板那么⾼。

  “浴室就在这里。”守屋走在我前面说。

  我跟着他来到走廊,走廊上虽然有灯,但就算把灯关掉,周围好像还是有微弱的光线。那是地面上的光从走廊尽头的天花板附近透进来的,龙尾馆的地基部分好像有设计采光孔通往地下。

  “这里。”

  守屋停下脚步,指着一间好像是更⾐室的房间。破掉的玻璃门敞开着,地板上都是⽩⽩的灰尘,上面有许多鞋印,是另一个堆置纸箱的地方。这里比我想像的还要小,龙头馆的浴室比较大,而且这里好像没有区分男池和女池,是男女共浴,又窄得多了。念祈祷文的声音此时变得更大声。

  “这里是男女共浴吗?”我小声问守屋。

  “不,这是家人用的澡堂。”守屋回答。

  我们进⼊更⾐室里一看,在微暗的浴室中,二子山⽗子背对我们并肩站着,头垂向另一边,一直念着祈祷文,站在他们前面的是⽝坊育子。

  ‮澡洗‬的地方好像最适合放东西,除了纸箱,只要是箱子全都堆在这里。我怕打扰到他们⽗子,所以没进去。虽然没有看到屋內的整个情形,但那些箱子的数目还真是多得惊人,这里好像保管着龙卧亭在经营旅馆时期的所有财产。

  在浴室的正面,我发现了一个非常醒目的东西,浴池的对面是由几块天然石建造而成的人工岩场,在岩场上方的热⽔噴出口,留下了一条咖啡⾊的⽔渍。从这上方偏左,有一条看起来像是龙尾的浮雕攀爬在墙上,尾巴从正面的墙壁绕了一圈一直延伸到左边的墙壁。因为这里是“龙尾馆”吧!所以这间浴室才会有这样的龙尾巴,和“龙头之汤”的龙头正好相互辉映。真是精雕细琢的建筑。

  “那个温泉很像龙的庇股吧?被很多人批评呢!”守屋一边退到后面的走廊,一边苦笑说:“往这里走的话,就可以走到我刚才告诉你的厨余丢弃场,我们不要再往前走了。”

  可以闻到臭气,确实不用再过去了。

  “你还要听祈祷文吗?”守屋问。

  “不,可以了。”我回答。

  我们退到走廊时,看到正面有个又大又气派的楼梯,这里的地板还残留着红⾊地毯的痕迹,楼梯的扶手上雕刻着龙的花纹,尽管已经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但龙的样子还是看得见。刚才我竟然没有发现这个楼梯。我走到楼梯的下面一看,这里的天花板全都用木板堵住了,所以上面很暗。我们走下来的小楼梯,是在更前方的墙壁上开了一个口,下面的门也是没有把手的那种,所以只要关起来,就会变得和墙壁一样,完全看不出来门在哪里。

  “这个楼梯为什么要封起来?”我问。

  “听说好像是方位不好,这个屋子才会发生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所以就⼲脆把这里拆掉了。”守屋说。

  但是这样也没用啊,悲剧还不是又接二连三的发生。

  我们正要走小楼梯回去时,守屋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指着右边的门“以前,做琴的师傅还住在这里的时候,这里有间专门做琴的工作室,他是个手艺很好的师傅,不只会做琴,就连楼梯上雕刻的龙造型扶手都是他做的。现在那间房间也已经拆了,但就在这个门进去后的最里面。”

  那个门并没有特别设计成暗门。

  “那我们回一楼吧!”守屋说。

  “好。”我也点头说。不远处仍然听得到念祈祷文的声音。

  3

  可能因为是星期⽇,可以慢慢的吃早餐,所以在吃早餐的地方,我看见了里美。神主⽗子工作完后,也来到了大厅。里美帮忙端了一会儿早餐的饭菜,端完之后就来到我⾝边,和我一起吃早餐。这里的早餐和⽇本旅馆的很像,有味噌汤、海苔、生蛋和鱼。

  里美问我是不是常吃面包,我说因为比较简单所以常吃,但我还是比较喜吃饭。里美担心乡下料理不合我的口味,她的担心是多余的,我本来就最喜吃⽇本料理,而且我对这里的食物一直很満意,味道调配得非常好,应该是守屋的手艺吧!

  我吃着早餐,想起刚才听到的琴声,便问是谁弹的?

  “是我。”里美好像快噎着似的大叫。

  “啊?你,你也会弹琴喔?”我很佩服的说。

  “还好啦。”里美回答。

  “我想问一些有关琴的事,应该可以问你吧?”

  “嗯,但是我懂的并不多,我妈妈比较了解。”

  “菱川‮姐小‬被杀的那个晚上,三月三十⽇的深夜…”

  “是的。”

  “当时她所弹的是什么曲子?我完全不懂琴,但那首曲子我却觉得好像听过。”

  “我不知道。”

  “是吗?你⺟亲也没听到吗?”

  “嗯,她没说她听到。”

  “可是,你⽗亲有听到吧!”

  “他那个人不行啦,完全不懂琴。”里美的言语中充満了轻蔑。

  “刚才你弹的是什么曲子?”

  里美不太好意思的微笑着“那首曲子叫做〈‮瓣花‬〉,很有挑战呢!非常的难弹,我正在练习中。”

  “是以前的曲子吗?”

  “不,是现代的曲子,是一九八〇年代做的,对我来说很难,但小野寺老师和菱川‮姐小‬都弹得很呢!”

  “是她们教你的吗?”

  “不,是我妈妈教的。”

  “是你妈妈啊!刚才那首曲子我从来没听过,但菱川‮姐小‬那天晚上弹的曲子我却听过。”

  “啊!是古典音乐吗?”里美抬起头,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

  “嗯,好像是吧!”

  “是这样吗?”于是里美哼起了旋律,我几乎跳了起来。

  “对!就是这个!”

  “这是巴哈的〈G弦之歌〉。”

  “是吗?”我拍了一下膝盖,原来是这样,所以我才会觉得听过。“琴也可以弹这种曲子吗?很奇怪呢!”

  “不,只有生田流。就算是生田流中,也只有小野寺老师这一派会弹古典音乐,非常少见,其他流派是不弹的。但还是有点奇怪…”

  “什么?”

  “因为她说,很喜〈G弦之歌〉,但是她不太想弹。弹那种曲子需要用十七弦的琴,因为需要低音。为什么那天晚上她要用十三弦的琴来弹呢…”

  我沉默了片刻,等她继续说下去,但是里美没有说话。对琴完全不了解的我,因为听不懂里美说的,所以也无法提问题。

  吃完饭后,里美对我说要给我看琴,因为我似乎对琴很有‮趣兴‬的样子。我说好啊。其实我只是对自己不懂的事爱凑热闹而已。

  里美的房间在龙尾馆的二楼。我跟着她爬上了二楼,她请我进去,我便从深咖啡⾊的西式门走进房间。房间应该有六叠大,四周是灰泥涂成的⽩⾊墙壁,‮央中‬铺着波斯地毯。书桌和椅子是成套的,⾐橱上放了许多娃娃,窗户上垂挂着荷叶边的⽩⾊窗帘,⾐橱里放不下的⾐服则用⾐架挂着,花花绿绿挂満了整面墙壁,房间一看就是少女住的。我试着回想,好像从青舂期开始,我就没有去过女的房间了。因为在我二十五岁后,认识了那个有点不正常的人,托他的福,我到现在还是单⾝,不过现在总算自由了,但是年纪也大了。

  在房间角落的榻榻米上放着一张琴,对面的书架上摆満了有关琴的书。

  “这是琴啊!我第一次看到耶,好大喔!比人还大呢!”我靠近琴,蹲下来说。

  “这是京都式的琴,有一九一公分⾼。”

  “这么说来,还有不同的‮寸尺‬吗?”

  “是的,琴的种类五花八门。最早的派流大致可分为山田流和生田流两种,山田流的琴从江户时代就规定是六尺;但生田流则是因地区不同,琴的‮寸尺‬就不同,京都是六尺三寸,大阪是五尺八寸。所以这是京都的‮寸尺‬,不过现在都被统一成山田流了,这琴是以前住在我们家的师傅做的。”

  “喔…但是,为什么要分这么多种‮寸尺‬呢?”

  “我想可能和房间的大小有关。房间也有分京间和江户间吧?听说,和住宅区的大小也有关,也有这里这么短的,但我没有看过。”

  “喔,你弹弹看吧!”

  “现在吗?”

  “嗯。”“要有气氛呢!”里美说着便站了起来,从书架上拿了一张好像是琴谱的纸,上面写了很多大写的数字。“弹这个好了。”

  那张琴谱上写着“六段”里美不知从哪里拿出了指甲,她手指,就将指甲戴在指尖上。

  “那我稍微弹一下好了。”里美说完,一下子变得很认真,开始弹了起来。

  那是首非常短的曲子,也或许是她没有弹完整首。里美在我面前演奏⽇本曲子,是个很新鲜的经验,也曾经有人弹钢琴或吉他给我听,但现场听⽇本琴演奏,还是生平第一次。

  她弹完之后,我立刻拍手,并说了我的感想。“好喔!你弹得很好呢!充満了过年的气氛,琴这种乐器,还真不错呢!”

  我想,要是我有老婆,而且也会弹琴,只要我要求,就随时弹给我听,要是我的生活可以这样过的话,简直像是在做梦呢!

  “不,我的功力还不行,菱川‮姐小‬弹得非常好呢!”

  “你也弹得很好啊!”我觉得很佩服,若别人拥有我没有的能力,我都会立刻报以尊敬的态度。

  演奏完毕的里美将指甲从手上拿下来。

  “这是用什么做的?”

  “指甲吗?是象牙,一定要用象牙。”

  “琴呢?”

  “琴是用梧桐树做的。”

  “所有的琴都是吗?”

  “基本上是的。练习用的便宜琴,也会用其他的材质来做,但我不是很清楚。琴从便宜货到⾼级货,款式五花八门呢!”

  “这好像是⾼级货。”我说。

  “为什么您会这样认为?”

  “因为这里的装饰很漂亮。”

  “嗯,是的,这个琴是比较好的琴。但这还不算⾼级的琴,⾼级的琴在这个两边,会有很多更漂亮的装饰。”

  “听说,琴的各部位名称就是龙胎馆每个房间的名字吗?”

  “是的,要我说明吗?”

  “好。”

  “琴的这里是头,这里是尾,头和尾的地方就像这样有脚。”

  “这个脚就是“蜈蚣⾜”吗?”

  “不,这个头的部位叫做“上⾜”也可以称做“猫⾜”“蜈蚣⾜”是指尾巴的部分,那部分比较⾼一点,也可以称做“下⾜”然后,这块布是“尾布,这是“柏叶”这是“云角”还有,琴的表面叫做“甲”旁边的叫做“矶”背面叫做“里板””里美指着支撑琴弦的部位,像是吉他最前端固定琴弦的塑胶零件,说是“云角”琴的尾端部分说是“柏叶”

  “我的房间是“莳绘之间”那是什么意思?”

  “是比这个还要⾼级的琴,在矶的部分,有用金银莳绘,或是鳖甲、螺钿装饰,是这样来的。”

  “喔。”

  “当然,这条线就叫做“弦”虽然现在大家都用特多龙,但以前听说是使用蚕丝来做的。不过我妈说,因为蚕丝一下子就没弹了,而且又容易断,弹⾼音比较吃力,所以现在大家都用特多龙了。支撑琴弦的一小柱子,就叫做“柱”指甲不能用塑胶的,但这个柱子现在大多都是塑胶的,以前连这个也是象牙做的呢。还有,头部的边缘是“龙额”这个叫做“龙角”吉他好像是叫做“桥”吧。这里是头,这里是尾部,是把琴比拟成一条龙而命名的。”

  “喔,这弦的头是怎么固定的?”

  “是在琴的中间固定的,从这里将手伸进去…”里美将琴的矶朝下竖起来,里板的上下间就出现了一个孔,刚好可以让手腕伸进去。

  “这是“音⽳”从这里将手伸进去,就可以从里面固定住琴弦。”

  “琴弦也是你自己拉的吗?”

  “不,是拜托专门的琴店。”

  “喔,原来琴的中间是空心的。”

  “是的,所以中间才会发出响声。”

  “那个,菊婆婆的房间里,有一把形状很怪的琴,是吗?”

  “啊,那是完全不同的琴,叫做“百济琴”或“箜篌”但起源是亚述的竖琴。听说那个琴就是保留了竖琴的原形,正仓院②里也只有仿制模型。之前我家有一位叫樽元纯夫的做琴师傅,只看过正仓院这个百济琴的照片,就做出了仿制模型,你看到的那个琴就是其中之一。”

  译注②:指奈良东大寺內的正仓院,建于八世纪中期的奈良时代,是用来保管寺院财宝的仓库。收蔵有服饰、家具、乐器、玩具、兵器等各式各样的宝物,总数约达九千件之多。

  “这么说来还有很多把罗?”

  “是的,好像有三把吧!”

  “喔,真是厉害,这里果然是琴的博物馆呢!这个樽元先生现在呢?已经过世了吗?”

  “我也不太清楚,年纪已经很大了,听说他太太生病,所以回去荒坡岭仙人山的家了,但是…之后就不清楚了,搞不好已经过世了。”

  然后我们就一起去了贝繁村。我和抱着两个坐垫的里美一起在风景宜人的田园中走了一阵子,不久后就来到了贝繁银座,这是条热闹的街。第一天来到这里的那个夜晚也曾经过这里,但⽩天的印象又是截然不同。有地方特⾊的五金行、食品店等很多,在点心店旁边就是小小的服装店,还有在东京几乎已经看不到的帽子店。里美说,这一带是西贝繁村,但现在两个村都在发展,界线已经消失了。

  从繁华街道角落的地蔵王庙向左转,沿着巷子走就会看到“偕乐座”电影院的旁边是矮石墙,前面的路很窄,路的对面就是⽔田,听说六、七月时,在电影院里还可以听到嘈杂的青蛙叫声。如果是御手洗看到这样的电影院,他一定会很喜的。我觉得这好像是大型仓库改建而成的电影院,也或许是木工在建造时,没有参考以前的范例,才会做出像是仓库的电影院。瓦片屋顶、⽩⾊墙壁,还有围绕在建筑物下方一圈的格子花纹,外观怎么看都像是仓库。在这样的建筑物內放映电影,而且还是西片,实在是非常不搭调。

  这里没有窗口,一走进⼊口,一个欧巴桑正坐在凳子上看女周刊,看见里美,就说:“这不是里美吗?”村子里的人好像都认识她。我付了钱,就直接走上二楼。

  楼梯是木板做的,踩在上面还会发出嘎叽嘎叽的响声,我觉得好像是往仓库的二楼走,左右墙壁都涂了石灰,感觉真的就像在仓库之中。一起上楼,如同里美所说的,是一间微暗的榻塌米房间,宽阔的榻榻米房间就像里美家的大厅一样。里美好像算准了时间,这时正好在播放贝繁馒头、棉被店、墓碑店的广告,就像放幻灯片一样,萤幕上放映着完全不会动的图画或是照片,配上带有这个地方口音的旁⽩,在报出商品名称时,还伴随着很大的杂音。四、五个老人已经躺卧在榻榻米上,大家都在打瞌睡,没有一个人在听。老实说,我也觉得这个广告很无聊,总之,馆內是空空的。

  我们走到最前面,我向里美拿了坐垫铺好,盘腿而坐,看着垂挂到前方栏杆的萤幕。我往下看,一楼的座位是普通的椅子。里美就坐在我的旁边,她带了一个小包包,我正想,她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做什么时,她就从包包里拿出了一颗糖递给我。

  很难得的是“四个婚礼和一个葬礼”是英国片,除了‮国美‬片之外,我看完“〇〇七”系列的电影后,已经很久没有看英国片了,而且还是喜剧片。如果没有人找我来看,我自己是不会想看这种电影的。但是,我却被这部戏彻底感动了,老实说,这是一个好剧本,我很久没看这么好看的电影了,而且还是轻松的英国片。

  片子一开始,出场的是一个感觉很舒服、留着胡子的苏格兰人,叫做盖诺斯,他在朋友的婚礼上昏倒了,在他的葬礼上,年轻的同居人马修昑诵着诗人奥登的诗,让我不噤潸然泪下。我没想到这部片子会这么好看,令我非常感动。年轻的主角在自己的婚礼上,被新娘打的那一幕也令我捧腹大笑。

  走出电影院后,里美仍以跳跃式的步伐走路,并以开朗活泼的语调说着刚才在电影中出现的英国风景。我们讨论着那部电影,同时来到了传说中的“罗曼”这间店比我想像的还小、还⼲净,老板是一位老妇人,她就坐在其中一个座位上织着⽑线,看见我们一走进来,她就叫里美的名字。

  “这位是从东京来的小说家。”里美向她介绍我。尽管我一直对她说我是横滨来的,但她好像就是不记得。

  我鞠了个躬,她也报以亲切的微笑向我点点头。老妇人大约七十岁左右,长相非常有气质。我看了菜单,确实有里美所说的“⻩⾖年糕”我便点了这个当作午餐。过了一会儿,有三个像是农家的青年一起走进店內,不断翻着菜单,其中一个人大声地说:“我要柠⽔。”我便问:“什么是柠⽔啊?”里美很小声,好像很不好意思的告诉我:“就是柠檬汽⽔。”

  我一边吃着安倍川年糕,一边简单地说着自己对这部电影的感想。我就像是一般人所说的作家,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想法,只会说很好看。我只要一说“很好看。”里美便会说:“我也觉得。”她好像觉得,能让东京的作家喜自己介绍的电影,是件很⾼兴的事,但我反而很感谢她让我看到他们这里的世界。从里美的谈话中听起来,他们这里的人好像都认为这部电影值得一看。

  “石冈先生的感觉很像是电影里的那个休葛兰。”里美说。

  “啊?”我自己一点也不这么认为。休葛兰是饰演主角的那个人,长得非常英俊,我这种东方人怎么可能像他呢?

  “那个鸭子脸的人吗?”在电影中,他的女朋友都这样说他,所以我也故意这样说,想掩饰自己被说和主角相像的羞怯。

  “喔,我不是说脸,而是感觉。因为您总是面带微笑,很老实的样子。”里美说。

  “是吗?”

  “是的,您生气啦?”

  “不,没有,我已经习惯了。”我说。事实上我是真的已经习惯了。

  咖啡厅并没有像电影院那么怪,从窗户可以眺望稻田倒是特别的,远处还可以看见苇川。

  “头颅放在木筏上,那样漂流下来,真是吓人呢!”我突然想到,便说。

  “我也觉得。”里美附和。“那真的是菱川幸子的头呢!”

  就像桃太郞一样,凶手应该是想开一个黑⾊玩笑吧!

  “好像是。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如果有,一定要告诉我。”我问她。

  里美摆出了一个受惊吓的表情,然后说:“我还是⾼中生,所以不太了解,但,应该还是和因果有关吧!”

  “因果?”

  “嗯,我妈妈他们也这样说,虽然旅馆收起来了,但好像还是不能被饶恕。这样下去的话,我们或许要离开这里了,我爸爸也说我们家背负了太深的仇恨。”

  “喔。”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个村子里的人,业障都很深呢!”她说话的语气突然变得老气横秋。

  “业障是指什么?”我问。事实上我也不懂,大家开口闭口都是业障或因果的,但具体而言,这到底是指什么呢?

  “我不能说。”里美说。我感到很困惑,因为她不是说“不知道”而是说“不能说”

  “如果事情可以解决的话,你们就不用搬走了吧?”我话题一转,说道。

  “但是,这样下去,我想也没有人敢靠近我家了,中丸‮姐小‬死了,仓田‮姐小‬应该也会回家去,然后藤原先生、守屋先生也会走。自从留金先生走了以后,我们家的人就越来越少了,从之前的樽元先生…嗯,还有秀市爷爷过世了以后,我们家的情况就越来越糟,我想已经没办法再维持下去了。”

  “你刚才说什么?留金先生?”我追问,因为在她的话中,出现了一个我没听过的人名。

  “啊!是的,留金先生。”

  “那是谁?”

  “以前在我们家工作的人。”里美若无其事的说。

  “什么?还有这个人?”

  “是。”

  “到什么时候?”

  “到今年的二月左右,和行秀哥一起负责家里的杂事还有木工。我们以前还在经营旅馆时,雇用了很多人呢!女服务生也一大堆。”

  “什么?他是到二月就不见了吗?”

  “是的。”

  “突然?”

  “是。”

  “大家都是不吭声就走人吗?服务生也是吗?”

  “不是,大家都一定会说,等到旅馆比较闲时才走。”

  “只有这个留金突然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吗?”

  “是的,这种事还是第一次。”

  为什么没有早点告诉我呢?这里不就有一个最值得怀疑的嫌疑犯吗?我心想,田中刑警对我隐瞒了这一点。

  “这个留金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对你们家有怨恨吗?”我一边说,一边觉得我好像慢慢看出这一连串杀人事件的动机。因为我们一直在找想杀死菱川幸子和小野寺锥⽟的人,还有对中丸晴美有怨恨的人,所以才会摸不着头绪吧!其实凶手并没有特别怨恨这些女人,就整个事件来看,使⽝坊家破碎,才是凶手行凶的目的吧,不是吗?如果凶手的动机真的是这样,那他只要杀死⽝坊家的人,就可以消除心中的怨恨了吧!那些因为对⽝坊家的那种不明动机,像是丢石头一样的牺牲的受害者,岂不是要死不瞑目了?

  总之,如果对⽝坊家的怨恨是这一连串事件的动机,而且,如果这个叫留金的人是凶手的话,他就应该对⽝坊家有很深的怨恨。

  “留金是个好人。”里美的说法,给了我重重的一击。

  “他是几岁的人?”

  “已经五十几岁了吧!他在我们家待了二十年以上,个子瘦小,非常温和,而且很能⼲。”

  “他对你家有怨恨吗?”

  “怎么可能?他不是这种人,我小时候他还常和我玩呢!我觉得他应该很感谢我们家,我妈妈常送他东西,对他很好呢!所以,他也很卖力地为我们家工作。留金的妈妈病倒后,他因为没钱而发愁,我们替他垫付了医药费,之后他借的钱有部分也一笔勾消了。”

  “喔。”

  “所以,他常对我说:“里美的妈妈很像观世音菩萨。”所以,他绝对不可能会恨我们家的。”

  “喔。”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好像搞错了。但是,为什么他会突然不吭声就不见了呢?而且,之后就一连发生了那些重大的案件,不是吗?

  “这个留金是哪里人?”

  “荒坡岭那边,樽元先生家那一边,和樽元先生住的地方很近。”

  “是吗?”我陷⼊沉思。

  这真是个离奇的事件,在不可思议的状况下,人死了,不知道凶手杀人的方法,也不知道凶手是谁。难道,我们还是要回到最初的假设,真的是昭和十三年那个人魔睦雄苏醒过来了吗?

  “里美,对于小野寺女士和菱川‮姐小‬额头上的“7”你有什么看法?”

  “完全没有。”里美说:“我爸爸妈妈也说不知道为什么。”

  “喔。”我又开始思考。虽然我这样说也是无济于事,但我真的也没有任何想法。

  想了一会儿后,我没有想到任何事情,所以就问里美说:“里美,如果这件事可以解决的话,你的家可以获救吗?”

  “那是当然的。”里美理所当然地说。

  “是喔…”我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心想,那我就试着写信给御手洗吧!

  4

  回到龙卧亭后,我在走廊上和里美道别,就直接穿过走廊,爬上往中庭的石阶。已经过了中午吃饭的时间,但里美事先跟守屋说过,不用准备我们的午餐,所以不会感到不好意思。中午只以罗曼的安倍川年糕果腹,晚餐时就可以大快朵颐一番了。

  今天是星期⽇,‮察警‬们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早上吃早餐时还看到他们,现在应该还在房间里吧?但刚才进门时,他们所使用的轻型汽车已经不见了。

  我来到中庭,看到坂出的背影,我叫他,他的耳朵好像没有很背,立刻就转回头来。他做出惊讶的表情说:“啊,石冈先生,刚才好像有你的电话。”我问他是谁打来的,他说好像是田中刑警,并说今天是星期天,所以刑警们都打算回冈山的家里休息。我心想,还是没找到凶手啊!因为是⽝坊育子传来的口信,所以我就走进龙尾馆找里美的妈妈。

  我在走廊上东张西望,发现她正坐在放着电话的房间看书。

  “听说田中刑警有打电话给我。”我说。

  “今天只有田中先生留在贝繁警署,他说如果可以的话,请你打电话给他。”⽝坊育子说。

  这真是太好了,她告诉我柜子上有抄下电话号码。我向她借电话,开始拨号,我没注意到她还在房间內,但她好像察觉到了,便起⾝走出房间。

  电话似乎是专线,另一端立刻传来田中沉的声音。

  “啊!我是石冈,是田中先生吗?”我一说完,田中就说:“我是。”

  “刚才我出去了一下,不好意思。”我说完后,电话另一头便问:“不,没关系。你有什么新的发现吗?”我也用稍微讽刺的口气说:“你知道留金这个人吗?”田中没说话,他果然是瞒着我。

  “这个人从龙卧亭还在经营旅馆的时代就在做下人了,听说今年二月,没打声招呼就走了。”

  “是的。”田中小声的说。

  “为什么你没告诉我?他不是最有嫌疑的人吗?”

  田中好像在苦笑“其实我也不是故意要瞒你,在一开始的时候,我们确实曾将这个男的列为头号嫌疑犯,追查过他。不,到现在还在追查,我们也去过他在荒坡岭的家,但已经是空屋了。”

  “空屋!”我有点惊讶。

  “总之,这是件杀人动机不明的案子。”田中突然承认了这一点。“没有一个人有杀小野寺、菱川和中丸这些人的动机。”

  这确实也是。尽管没有任何动机,却又将菱川、中丸两人的尸体盗走,并将菱川‮姐小‬的头毁损成那个样子。

  “那你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吗?”我说。

  “你那里现在有其他人吗?”

  “不,只有我一个人。”

  “好吧!石冈先生,我现在要说的话,是我个人的意见。因为我相信这样做有助于破案,所以请你不要告诉其他的人。如果这件事让太多相关的人知道,而阻碍了今后调查的话,我就要全部负责了。”田中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恐怖。

  “喔,是啊!我了解,我知道。”我说。

  “事实上,我们已将舍里的菱川‮姐小‬尸体带回调查了,我们发现一件非常莫名其妙的事。”

  “莫名其妙?”由于田中使用非常夸张的形容词,所以我整个人紧张了起来,不噤站直⾝子。

  “是的,我没有骗你,真是一点也不夸张,太莫名其妙了。从一开始搜查,或许就应该要改变方针,我们好像弄错方向了,之前我们都认为是凶手对受害者有怨恨,所以才会连续杀人,但事实上好像不是这样子,我们都⾼估了凶手。”

  “什么意思?”

  “现在我要说的东西,是大众媒体最喜的题材,所以我要再拜托你一次,千万不能说出去。”田中又再次叮咛。“舍的菱川‮姐小‬尸体,我们是从⾎型认定的,同时也将尸体带回去调查。当我们脫下尸体的⾐服时,发现里面没有穿任何內⾐。”

  果然如此,我心想。

  “尸体只用一件和服裹住,除此以外,没有再穿任何⾐物。”

  听到这里,我的脑筋已经先动了起来。我心想,难道是奷尸?我知道有一些男人有这种嗜好。

  “菱川幸子‮姐小‬的尸体没有器官。”

  “啊?”一瞬间我无法理解,田中所说的话超出我的预期。

  “菱川‮姐小‬的器官整个被挖掉了。”

  太令人震惊了,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全⾝颤抖,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凶手用刀子,将死者的那个部分挖了一侗大洞。”

  我觉得⽑骨悚然。

  “不只如此,菱川‮姐小‬两边的Rx房也不见了,同样是用刀子挖掉的。石冈先生,你有在听吗?”

  “啊?我有在听。”我感觉自己吓出一⾝冷汗。确实是需要改变搜查的方针。

  “总之,菱川‮姐小‬的尸体,已经没有女徵的部分了。”

  这个时候,我心想,这样一来就不能写成书了,尤其是没办法让女读者阅读,这已经变成时下流行的东西了。

  “老实说,我感觉好像慢慢找到了搜查的方向。留金是个很可疑的人,这个男的现在五十岁,是个被⺟亲宠大的孩子,好像一直都是单⾝,就是大久保清③那一型的。而龙卧亭这里,一直都有弹琴的老师和年轻弟子住宿,是个全都是女人的花花世界。在龙卧亭做了很长一段时间下人的留金,无论是菱川‮姐小‬、小野寺女士或是中丸‮姐小‬,他都会常常看到她们,对她们非常关心也不⾜为奇,因为她们都是很漂亮的女人。”

  译注③:一九三五年生于群马县,家境富裕,从小受⽗⺟宠爱。三十六岁时,开车骗十五到二十八岁间的年轻女,在短短两个月奷杀了八人后,埋在山林或田野间,最后被判处死刑。

  原来如此,受害者全都是女人的原因,原来在这里,但这还真的是很无聊的理由。

  “因此,这次看到菱川‮姐小‬的尸体后,我们已经大致定出了搜查的目标,不用拜托御手洗先生出马也没关系,或许我可以先贸然试试。所以,今后可能也不会再拜托石冈先生了,像这样将‮报情‬怈露给民间人士,对搜查员来说是有风险的,你明⽩吗?”

  “我知道。”

  “但,我是这样想的,即使我们抓到了留金八十次,要让他说出为什么在死者额头上写“7”

  或是杀害菱川‮姐小‬及中丸‮姐小‬的方法,可能会相当费事,为了缩短这部分的调查时间,我还是想借助你的力量。”

  “喔,原来如此…”我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片刻。

  “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我才告诉你我们所掌握的东西,你有什么看法吗?”

  “不,实在是太震惊了,没想到世界上居然有这种人存在…”

  这或许就是‮察警‬搜查的‮实真‬现场,只是,这种不堪的现实一直都是不对外公开的。但是,当我慢慢平静下来之后,我开始感到有件事无法释怀,当时我也不明⽩自己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

  “这个叫做留金八十次的人,是个头脑好的人吗?”

  “不,他是个笨蛋,总是呵呵呵的傻笑,所以判断他对漂亮的女孩子有‮态变‬的情愫,是非常有说服力的。”

  ⽇本‮察警‬惯有的思考模式,或许这样的思考模式,用在大多数的案件都是正确的吧!虽然很⾼兴他把‮报情‬透露给我,但老实说,我还真不想和有这种想法的人为伍。

  “嗯,这个我可以明⽩,但这个笨蛋却用了很巧妙的方法,包括‮察警‬在內,没有一个人了解的方法,杀害了菱川‮姐小‬、中丸‮姐小‬…”

  我好像戳到了田中的痛处,他呻昑了一下。

  “喔,这个嘛,可说是愚者的一念之间吧!也或许都是巧合造成的。”

  “但是制作木筏,将头放在木筏上顺着河⽔漂流,在额头上写“7”又是怎么回事呢?凶手似乎充満了自信,感觉和留金给人的印象不一致…”

  “嗯,是啊。”田中不想再和我強辩。

  “只是,头脑好的人将尸体丢在舍里…啊,对了,舍的门口附近有指纹吗?”

  “没有。”

  “脚印呢?”

  “采不到。”

  “但是,钟声间隔的问题就可以解决了!”我脫口而出,如果是留金的话,他在龙卧亭的时间很长,这里除了星期六、⽇之外,每天清晨和傍晚六点都听得到钟声,应该已经持续好多年了。

  “什么?”田中问。

  “不,实际上是声的问题。你应该也有想到这个问题,我想会不会是因为声和钟声总是同时响起,所以才没有人听到声。”

  “啊!嗯,对啊,有可能呢!”

  “为了消灭声,才用这个方法的话,凶手就必须是对钟声间隔非常悉的人,如果从这一点来看,留金这个人就非常符合了。”

  “对,即使声和钟声是同时响起,但没有人看见凶手这个谜题还是无解啊!因为那里的房间前方都有石墙,是无法从远方击的。”

  “是啊!”我说。

  “只是,就这点来看,凶手很明显是个智慧型罪犯,不是吗?”

  于是田中又再度呻昑了起来。

  挂掉电话后,我想着想着又回到了中庭。我看见坂出和守屋并肩坐在沿着花坛排列的天然石上,他们看到我,同时抬起了头,向我点点头,然后站起来,好像要往我这里走来,所以我也走了过去。

  “田中先生抓到凶手了吗?”坂出说。

  “没有。”

  “那他和你说什么?”被他这样一问,我很困扰。

  “我不知道你们是否知道,我认识一个怪人叫做御手洗,他现在人在国外,但他对于犯罪搜查很在行,所以田中想请我问问他,就是这样。另外…”我想了一下,因为以下的事是大家都知道的,所以说出来应该没关系。“那个留金八十次先生…”

  “是,留金先生。”守屋说。

  “听说留金先生一直在这里工作到今年二月,是吗?”我问,守屋点头。

  “老实说他很可疑,不是吗?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对年轻女孩有‮趣兴‬吗?”

  “不,应该没有。”守屋说:“他对年轻女孩没有‮趣兴‬。”

  “没有‮趣兴‬?”

  “是的。”

  “那他喜男人罗?”坂出说。

  “不,我是说对年轻女孩没‮趣兴‬,他好像比较喜有点年纪的。”守屋说:“而且,我一点也不会怀疑他,因为就某些方面而言,他就像是个菩萨,即使⽝坊一男怒骂他,他也不会还口。或许他的头脑不是非常聪明,但他很会做事,工作也都做得很好,不像大家说的那么笨呢!”

  “但是,这样一来,结果会怎样呢?这次的案子找不到凶手呢!”我说。于是守屋便不再说话,我看得出来他不是不知道,他有些话想讲,但是站在他的立场又难以启齿,所以只好保持沉默。

  “听说,昨天菱川‮姐小‬的头漂在苇川上呢!你能告诉我发现的详细经过吗?”坂出说。我判断和这个有关的事应该可以说,便从头到尾详细说了一遍。他们两人看起来非常震惊,完全不发一语,要是我连尸体损坏的部分也说出来的话,结果会怎样呢?

  “首先我想要说的是,”守屋说:“那个木筏绝对不是留金先生做的。”

  “是吗?”坂出说。

  “因为他的木工手艺非常好,钉子也钉得很漂亮,而且,用电线捆绑松树枝很怪异呢!不管是不是留金先生,任何人应该都会用铁丝吧!电线很难绑耶!”

  “对啊!因为绑不紧!”坂出也说。

  “但是,为什么要挖掉眼珠、剥掉头发呢?”他们就像当时的搜查员一样,歪着头想。

  “还有放在木筏上的理由也让人不解。”我说。

  就在这个时候,我心里暗自想,就我所知的⾼度机密‮报情‬,将此一做对照的话,凶手从菱川幸子尸体上挖走的东西,从上到下依序是:头发、眼睛、耳朵、Rx房和器官,这些都是菱川‮姐小‬⾝上最具有女特征的部位。

  这样的想法或许很低俗、很令人厌恶,但那些部位全都是男女在恋爱时,男人最喜‮抚爱‬女人的部位。如果凶手对菱川‮姐小‬有強烈的爱意,因为对她的爱恋而做出这些事的话,我也不是完全无法了解凶手的心理。但是将人头放在木筏上顺⽔漂流的行为,我就真的完全无法了解了。

  “这个凶手,和杀死小野寺女士的凶手应该是同一个人吧?”坂出说。

  对啊,关于这一点我也不清楚呢!杀死菱川‮姐小‬是因为对她的爱,这样想应该没错,但为什么要杀小野寺女士呢?

  “小野寺女士的牙齿被涂成黑⾊,选用画了小鸟图案的报纸包起来,这次包着菱川‮姐小‬头的报纸却什么也没有画,是吧?”

  “是的。”我说。

  “小野寺女士的牙齿本来就是涂黑的吗?”守屋说:“小野寺女士的牙齿是被涂黑的吧!”

  “为什么呢?”坂出说。

  “我也不知道,听说以前的武士太太都要把牙齿涂黑呢!”

  “还是说,这是在模仿吉原④的女呢?”

  译注④:位于东京都台东区浅草北部,是最早期的花街柳巷。

  “女?难道是凶手要表现出女的感觉吗?”我说:“例如,他要告诉世人,这个女人的友关系有多复杂。”

  “但是,一般人并不知道,女的牙齿是涂成黑⾊的吧?”坂出说。

  “对啊!”守屋也说。

  “还有另一个问题。”我说:“小野寺女士和菱川‮姐小‬的额头上,都被写了一个“7””

  “对啊!”他们两人一起点头。

  “菱川‮姐小‬的额头上有那么大一个孔,照理说,应该很难写上数字才对,但凶手还是很勉強的在孔旁边写了数字。所以写数字这个动作,对凶手而言,应该是件很重要的事吧!到底这个“7”代表了什么意义呢?”

  “应该可以想到很多意思吧…”守屋说。因为他在这里待的时间比较长,所以对这个案子似乎已经仔细想过了,而且他看起来头脑很好的样子。当然坂出看起来也是。

  “会不会是在预告?”

  “预告什么?”

  “人数,他要杀七个人,所以现在才杀了三个。”

  “你有据吗?”

  “不,我也是自己随便猜的…”

  “这一连串事件的受害者都是女呢!”我打断他的话。

  “所以,也可以想做是发怈对女人琊恶情的另类犯罪吧!”我若无其事地提出目前‮察警‬倾向的办案方向,我觉得,如果从这个方向思考的话,现在守屋所说的预告说就不符合了,‮态变‬的犯罪应该不会冷静的预告杀人数字。

  “不,我觉得不可能…”守屋立刻说道。他会这样想我可以理解,那是因为他不知道菱川幸子的尸体被那样凶残的破坏。

  但是我已经答应了田中,现在不能说,我只好试着用另一种说法。“这次的事件真的十分浑沌不明,不是事件的本⾝,而是对于事件的看法。有人觉得是犯罪,也有人像守屋一样,觉得是冷静的智慧型罪犯所做的计划杀人,还有人说是昭和十三年的那个杀人魔复活了,也就是所谓的亡灵说。到底哪种说法才是正确的呢?”

  “不管是什么说法,还是不知道凶手为什么杀人,也就是说动机不明,行凶的理由不明。”坂出说。

  “小野寺女士、菱川‮姐小‬和中丸‮姐小‬,我不觉得她们任何一个人有让人恨到要置她们于死地的理由。当然,人的事很难说,但从‮察警‬的动作看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这种事他们是一定会调查的,所以应该是调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吧!和她们这些女的比较起来,搞不好还有人更恨我们呢!”

  “坂出先生之前是经历过战争的!但要是我的话,我是觉得应该没有。”守屋说:“总之,凶手杀了三个女人,他到底是在想什么呢?凶手难道有别的目的吗?”

  “对⽝坊家有怨恨。”我试着说。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应该会直接针对⽝坊夫妇或是里美吧!”坂出说完后,我吓了一跳,如果里美被杀的话…

  “但是我不明⽩,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去杀人?为什么要那样丢弃尸体?”守屋在说的同时,我看见中庭的那一头,行秀从龙的旁边慢慢走过去,他还是一张臭脸。行秀走过小径,爬上往龙头馆的石阶,守屋一直看着他。

  “对了,那个龙头馆的温泉,是冷泉再煮过的吗?”坂出问。

  “是有煮过。”守屋将视线拉回来。

  “原来是冷泉啊?”

  “不,也不能说是冷泉,只是温温的而已,所以才要再加热。但燃料费不像一般的‮澡洗‬⽔那么的凶,因为不是全用煮的。”

  “是用木柴吗?”

  “以前是的,但现在是用化石油气,行秀可能就是准备去点火的吧!”守屋说完后,又一直看着行秀的背影。

  5

  傍晚,快要吃晚饭的时候,虽然我觉得有些早,但还是走到龙尾馆去。因为写东西,所以觉得头脑和手都很累,而且太一下山,我房间的电灯就不够亮了,写的字都看不见,所以我想去和里美商量一下,是不是能借我桌上型的台灯。

  当我穿过厨房旁边时,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停下脚步,转过⾝,看见大块头的守屋从厨房往我这里走来。

  “有什么事吗?”我说完,他仍然一直走过来,来到了我的眼前,低声的说:“藤原不见了。”

  “藤原先生?”太令人意外了,我有点惊讶。

  “这种事还是头一次。他有时候会消失一阵子,但从来没有在准备晚餐时迟到这么久,所以我有点担心。”

  守屋面⾊凝重,但我对这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因为我只担心女。藤原是男的,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严重的事,在此之前遇害的都是女,而且,犯罪的可能很⾼。因为田中他们的判断,所以我也受到他们的影响。

  “我很担心,我有不好的预感。”守屋说。

  “但他是男的啊!”我说。

  “这不一定吧!这个案子连‮察警‬都束手无策了吧!因为我认为是暴力、凶残、智慧型的罪犯,是非常恐怖的家伙,所以我更担心了。”

  “藤原先生是这里的人吗?”

  “不,是世能尾的人,在更深山。”

  “那他会不会是回去了?”

  “不可能,因为他家是在深山里,巴士也没有到,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回去。而且,他有亲戚住在附近,如果他要去亲戚家,也一定会和我说一声。”

  “那他有没有和你吵架呢?”

  “完全没有,不要说我了,他也没有和惠理子或其他的人吵架,没有理由会不见的。”

  “喔。”

  “再观望看看吧!如果还是没有回来的话,我们再和田中联络好了。”

  守屋那张満是胡碴、⽑发浓密的脸上,有双又大又圆的眼睛。他的眼睛瞪得好大,我看得出来,他是打从心里担心藤原。

  吃饭时,我坐在二子山一茂的隔壁。工作时的他戴着黑帽子,让人有种难以亲近的感觉,但吃饭时就变得很随和亲切,他还告诉我他们常被请去驱妖除魔的情形,并说了以下这个故事给我听。

  “曾经有一对农家的夫妇,年纪已经大了,但是先生在外面有‮妇情‬,他太太后来卧病在,生命垂危。可是他的太太在病上说,死也不愿意让他的‮妇情‬进门,后来就这样过世了。随后,她先生马上就把‮妇情‬娶进门了,后来呢,就出现了。”

  “出现什么?”

  “前任老婆的幽灵啊,每次她先生到田里工作,剩下新老婆一个人在家时,幽灵就会出现喔。”

  “啊?”

  “最常出现在浴室。先生到田里工作,剩下老婆一人在家时,过世太太的幽灵就会从浴室跑出来。新太太因此变得神经衰弱,于是我和我⽗亲便过去祭拜,努力说服前任太太,新太太也一起向她道歉,她的灵魂才终于不再出现了。”

  “这好像大法师呢!⽇本版的大法师。”

  “可以这么说吧!”

  “不会有危险吗?譬如说自己被鬼附⾝之类的。”

  “应该没有吧!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听过。”

  “神主需要受训吗?”

  “不,不需要。”

  吃完饭后,我从守屋那里得知藤原还没有回来,于是我便打电话给田中。田中立刻出来接听,我告诉他藤原还没回来,他同样嗤之以鼻的说:“藤原?应该回老家去了吧?要不然就是去女人那里了,不是吗?”失踪者是男人,任何人都不会真的关心。“今天晚上我值班,就睡在这里,如果有什么事,再打电话叫我起来,我立刻赶过去。明天下午,我们三个会一起过去。”田中对藤原失踪,好像不是很感‮趣兴‬的样子。

  我又和他聊了一些智障的犯罪说,但是有两具尸体的额头上都写着“7”如果这是对搜查员下的挑战,那凶手的冷静不是又和这个学说矛盾吗?我这样问田中,于是他说:“不,我并没有说一定是留金,但如果不将凶手锁定为外面的人,就很难办下去了。因为三个案子,大家都有不在场证明。当然菱川‮姐小‬的案子发生时,大家没有具体的不在场证明,是因为当时已经很晚了。只有石冈先生、⽝坊一男和阿通⺟女有不在场证明吧!其他人都是独自在房里‮觉睡‬,或是正要‮觉睡‬。”

  “好像是这样呢!”

  “但中丸‮姐小‬的案子发生时,却可以说大家都有不在场证明吧!你们,也就是你和二宮‮姐小‬在屋外,很多人都看见行秀一个人在撞钟,还有守屋、藤原、仓田三人在厨房,二子山⽗子在房间,坂出先生在‮察警‬局…”

  “是吗?”

  “是的,⽝坊一男、育子夫妇和里美、松婆婆一起在龙尾馆的房间。菊婆婆行动不便,眼睛也看不见。那么,到底是谁杀了中丸‮姐小‬的呢?”

  “嗯,是啊…”确实是如此呢!

  “这和小野寺锥⽟女士的情况有点类似,只是被杀害的时间很难确定,假设是在下午六点左右的话,当时二子山⽗子和坂出先生就站在龙胎馆的走廊上,里美、守屋、藤原、仓田、中丸和菱川他们不是在厨房就是在客厅,不然就是在厨房到客厅的这段路之间,听说这屋子的女人当时正在收拾杯盘,所以大家都穿梭于客厅与厨房之间。⽝坊一男和松婆婆在里面的房间,行秀则是和平常一样正在撞钟,所以这里面应该没有一个人是凶手吧!”

  “嗯,应该是吧!应该是这样吧…有件事我觉得有点奇怪,菊婆婆,也就是菊子女士,她行动不便,眼睛看不见是真的吗?”

  “那是真的,她还有医生的诊断证明呢!”田中苦笑着说:“总之,应该是这些人以外的人,最有可能的,就是留金了,这个男的头脑好像还不错。”

  田中一会儿说他个笨蛋,一会儿又说他是头脑好。

  “但是,听守屋说,他的手很巧,钉钉子很少会失败呢!”我说。

  “可能是因为要把人头放在上面丢到河里,难免会紧张吧!”

  “嗯,但是听说留金对年轻女孩没什么‮趣兴‬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虽然平常这样说,但事实上,也可能很喜女孩子。”

  我暗自想,应该不会,因为就我了解御手洗的例子来看,平常相处在一起的人,是最了解这个人的‮实真‬状况了。“我推测,这个案子应该是外面的人对年轻女孩怀有琊恶的情,以至于连续行凶吧!”

  “目前看来好像是这样呢!”田中并未否定这个平凡的假设。

  然后,我就挂断了电话。我找到里美,跟她说我要一个桌上型的台灯,她回答我说应该有。她说以前有很多盏,但现在放到哪里去了,她也不太清楚,所以可能明天才能给我。

  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想法,为了要写信给御手洗,我在走廊换上木屐,一个人走上石阶。当我站在中庭的角落时,起了一点雾,我在那里站了一会儿,正要沿着小径走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在叫我,回头一看,又是守屋。他好像刚刚才爬着石阶上来,在⻩昏微暗的天⾊中,他⾼大的⾝影就矗立在那里。

  “啊!是守屋先生。”我说。

  “田中先生怎么说?”他这样问我。我就将刚才和田中的对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他。

  “我觉得忐忑不安,我认识藤原也有五年了,但这种情形还是第一次发生,以前他从来没有不吭一声就把工作都丢给我。虽然他不爱说话,但他是个规矩的人。”

  “喔,是这样啊!”他这么一说,我也开始担心了。我们的谈话就到这里,我也不能说些什么。守屋也因为太担心,想不出什么话题再和我聊的样子。

  “石冈先生。”守屋好像下定了决心似的,发出坚定的声音。太已经完全下山了,我看不见他的表情,所以很担心他要说什么,我感觉他的声音有点恐怖。“我应该有告诉过你,以前还在经营旅馆的时候,有一位叫做樽元的做琴师傅也住在这里。”

  “是的。”我点头。

  “他工作的地点就在龙尾馆的地下室,他就在这里做琴,我应该也告诉过你吧!”

  我点头,但他却不再说下去了。我等了一下,他还是没开口。我为了制造话题,便试着提出之前被否定的想法,其实我并不是真的要坚持我的想法,但是守屋聪了之后,好像得到了什么启示,我们便开始讨论了起来。

  “他当时所做的琴应该没有设计什么机关吧?”

  “机关?”

  “是的,例如弹其中某弦,就会启动蔵在其中的改造扳机,而发出达姆弹之类的。”

  “没有,樽元先生离开这里已经有十年了吧!”守屋低声笑了起来。

  “啊?那么久以前的事?”

  “好像还不到十年吧,差不多八年左右…”

  “但前一代的老板不是在前年才过世的吗?”

  “大前年。”

  “是吗?我还以为做琴的师傅是在前一代老板过世后才离开的。譬

  “不是的,他很早以前就离开这里,回到仙人山的老家了。他离开和前一代老板无关,因为他⾝体不好,而且听说他太太的⾝体也很不好,所以他就辞掉工作回去照顾太太。”

  “是吗?”

  “我好像和他有错一段时间,之后他就辞职了,应该有一年的时间是一起在这里工作的。”

  “我想知道确切的时间,也就是说,守屋先生你是九年前来这里的?”

  “是的。”

  “那在你之前,龙卧亭有别的厨师吗?”

  “有的。”

  “藤原先生是…”

  “藤原是很后面才来的,是我来了四年以后吧!”

  “是吗?守屋先生来了一年以后,樽元先生就辞职了,又过了三年左右,藤原先生才来,然后又过了二年左右,前一代的老板就过世了…”

  “是的。然后再过了二年左右,旅馆就收起来了,然后到了今年,留金就不见了,现在连藤原也不见了。”

  “我大概了解经过了,你想说的是什么呢?”

  “樽元先生在龙尾馆的地下室有间工作室呢!”

  “是的。”

  “琴通常是用梧桐树做的,再用凿子和刨刀磨光,所以在制作时会非常吵,光是一开始锯木头的时候就很吵了。”

  “是。”我说,我还是不明⽩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你来这里一下。”他说。

  守屋先我一步走到了小径,我心想,到底有什么事?便跟了过去。我们的前面就是通往龙头馆的石阶,他向我招招手,叫我爬上来。来到龙头馆的旁边后,便往左转再左转,一直走到另一头,那里已经全黑了。因为我是第一次来,所以不知道我的脚下有什么东西。

  “往这里,那边有悬崖,你要小心别摔下去了,请靠着建筑物走,这里的后面有池子。”守屋走在前面向我招手。

  龙头馆是建在⾼石墩上的,小径则是沿着这个边缘,没有栅栏,所以在黑暗中非常危险。

  来到后面的空地,我闻到了淡淡的⽔味,感觉到特有的气。我仔细一看,⽔池呈现像箱子的形状,⽔面比地面稍微⾼些,而且感觉⽔好像没有往下流的样子。附近弥漫着⽔和⽔草的香气,不知从哪里传来涓涓的流⽔声。正前方是爬到法仙寺的后山山坡,从这里可以看见乌漆抹黑茂密的竹林,在我们前面,有一个看起来像是手庒式⽔井帮浦的东西。

  我慢慢走到守屋的左边,藉着龙头之汤⼊口屋檐下垂挂的灯泡光线,隐约可以看见龙胎馆与后山竹林之间又黑又的空间。守屋走了两、三步,又停了下来,不断用右手指着那个黑暗空间的后面。因为龙胎馆遮住了大部分光线,所以那里是很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我拚命仔细地看,终于模模糊糊地看见那里好像有一间小屋子。

  在黑暗中,守屋发出了与黑暗很相称的低沉声音。“这件事我本来是不想说的,但现在不能不说了。连我可爱的弟子都遭到毒手,我已经无法再保持沉默了。如同我刚才所说的,因为用圆盘锯裁断梧桐树会发出很大的声音,木屑更是満天飞,因为主屋那里有客人的房间,所以不让樽元先生在那里做,便搭建了这个小屋,将圆盘锯隔离在这个角落。”

  “喔。”我点了点头。“那这屋子里有圆盘锯罗?”

  “不只有圆盘锯,还有别的锯子,同时也是梧桐树木材的仓库。不,那是以前啦,现在里面已经没有木材了。”

  “但是圆盘锯呢?”

  “还在啊!”然后守屋意有所指的看着我。因为很黑,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你来这里一下。”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小屋旁。那里有一扇拉门,守屋将手放在门上,用力往旁边一拉,门只移动了两公分左右,就听到喀锵的金属声,然后就拉不动了。门被金属的门扣卡住了,上面还挂着锁头。

  “这样应该是打不开的。”守屋说。然后他向我招手,我们便沿着小屋的墙壁走到更后面去,那里有格子小窗,镶嵌了透明的玻璃。

  “你看一下里面。”⾼大的守屋伸长了脖子往窗內看。窗子的位置竟然这么⾼,我也踮着脚站在他旁边往屋里看,小屋的四周围了一圈这样的窗子,但是都非常⾼,只有我现在看的这个窗子是一般人可以看得到的⾼度。

  龙头馆的方向照进来的昏⻩灯光,从位于⾼处的格子窗洒落进屋內,我隐隐约约看见木质地板‮央中‬有一个裁切台,上面放着一台圆盘锯,锯子前端的锯齿是⽩⾊的,泛着冷光。空空的地板上,只看到一台圆盘锯,看起来有些恐怖,令人背脊发冷,看起来像是杀人魔的工作场所。

  “那台圆盘锯应该没有在使用了吧!”

  “已经八年以上没有用了。但开关按下去还是可以启动的,你来这里一下。”守屋走到更后面,越往后面走,树丛和我脚边的⽩山竹就越来越茂密。龙头馆的灯光已经照不到这里了,所以伸手不见五指。守屋脚下的⽩山竹叶被踩得发出沙沙沙的声音。“你看一下那个,是焚化炉,以前不要的木屑、家具都丢到那里去烧。”

  在黑漆漆的竹林中,有个看起来像是大馒头的焚化炉,一烟囱矗立到天空,真的好大。因为现在太黑了,看不清楚样子,这个应该连沙发都可以烧成灰烬吧!但是,竹子的叶子好像就靠在烟囱上,而且周围的土地已经被⽩山竹和很⾼的杂草覆盖住了。这里离龙胎馆的“猫⾜之间”或“龙⾆之间”应该很近,难道不会有危险吗?好像可以从草丛一直延烧到墙壁。

  “虽然竹子和杂草很接近焚化炉,但以前这里的草都割得很⼲净,从这里一直到竹林和树林的山坡上,全都除得⼲⼲净净的,所以很宽阔。”守屋说:“在琴⾝做好之后,就用烙铁去烧烤表面,表面上会形成炭膜,可延长使用寿命。然后,再用钢丝刷去刷,就会浮现出木纹,看起来非常漂亮。这里的东西以前都是由樽元先生管理的。”

  “那现在是谁呢?”我问。这件事很重要。

  “樽元走了以后,就是留金了。但他在今年二月失踪后,现在是谁在管呢…”他说到一半,就不再说下去了。

  四周一片寂静,某处传来潺潺的流⽔声,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好像是从空中传来的。

  守屋转过⾝去,用背对着我,再次回到小屋那去。他站在格子窗前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头左右晃动,仔细端详屋內。“我担心藤原会不会在这里被杀,然后被丢弃在里面。”

  他这样说我吓了一跳,我可以了解守屋的想法,也拚命地往屋里看。这个情景,这个气氛,让人觉得确实是有这个可能,但是,我只看得到圆盘锯和下面的地板,右边后面的情形几乎看不见。

  “不知道现在谁有这里的钥匙?”守屋这句话很奇怪,这种事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你不能去问家里其他的人吗?”我问。

  “下人是不能过问这种事情的。”他说。

  “是吗?那我去问问看好了。”

  “好,那就拜托你了,但老实说,我觉得应该是行秀。”

  守屋这样一说,我又吓了一跳,这真是很难说出口,难怪守屋花了这么多时间。

  “因为现在烧热龙头之汤温泉的工作,都是由他在做的,留金不见了以后,这些工作全部落在他的头上,所以他有这里的钥匙,我一点也不会觉得奇怪,而且,里面的圆盘锯也只有他会使用。”

  在黑暗中,守屋说话的声音格外沉。

  “用那个圆盘锯来做松树枝的木筏,一点也不难,锯一次就好了,要切割人体也很简单。另外,从这里到法仙寺的舍也很近,只要爬上这个山坡就到那里的撞钟房了。而且,行秀这个人手很不巧,连一钉子也钉不好。”守屋结结巴巴地说着。

  我听了后:心里觉得⽑骨悚然。  wWW.lAnMxs.Com 
上一章   龙卧亭杀人事件   下一章 ( → )
《龙卧亭杀人事件最新章节》是全本小说《龙卧亭杀人事件》中的经典篇章,懒猫小说网提供完整版《龙卧亭杀人事件》全文供读者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