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老房子外墙青砖表面,冲积一层泥渍,阳光普照,晒干,成小伙伴自乐之地。有的持小草,有的拿块瓦片,于墙上画画、写字,内容随意,多为逗趣,像“某某是小狗、小猫”之类,写好后,被写人见了,追逐作者,后背给个小拳头,而后,用袖子擦了。这地,写满了,一场雨水刷净划痕,阳光晾干,又可随意写画、逗趣。
这顽童嬉戏之地,那一年,居然与耄耋老人关联上。老人,独居三间瓦房、前面空地的院落,围墙碎砖垒成,不严实,有的部位塌了,不沾泥浆砖头胡乱码上,每块砖都活动,风一吹,颤微。高大树木、藤蔓植物,挤得严实。夏天,开满花,远远闻到人清香。树上,不时有鸟光临,叫几声,没人理,飞走了。植物葳蕤,一片生机,给人静谧、幽深之感。老人头上几乎没头发,白白的髯须,风飘着,掩住嘴巴。膝下无后。隔墙里望,偶见老人拄拐杖出来,大多时间见不到。有人说,老人家有好多书,但没人进得屋亲见,只听说。老人一般不与人言,酷夏,手持蒲扇,缓缓挪出,躲僻静一隅,与咳嗽着的老者聊天,路过,听讲,是西厢记、三国、水浒人物,和珅、纪晓岚,那时,几出样板戏盛行,这些内容犯忌,长大了,才知内容,当时,没听懂。他原为阔家主教书先生,阔家主庄园分给贫农,这位先生也分得几间房子,他也属一无所有的穷人,与人们相处融洽。不同处,他有学问、识字多,他谨慎,唯恐说错话,当反面典型,老人孤独的生活着。有天傍晚,他见老人,小孩似的,墙上划着,一会儿,拄拐杖走开了。那天晚上,哥哥加入村里战斗队,哥哥被裹胁,不自觉的,也有年轻气盛、随大因素。哥哥把带着油漆味道的红袖章,拿回家,入蓆里,不敢戴,怕家长说他,家里意见,不参与这队那队,折腾,没好处。家里担心,怕卷入政治漩涡,受伤害。此时哥哥接受任务,是关注阶级斗争新动向,特别是有没有发现反动标语之类,反动标语书写者,是反革命。村里有一位刷红纸的,用带红色颜料刷子随意在生产队队部门框写首诗“人生每顿如喂鸟,硬说生活似天堂,劳动一年尽心血,年终结算一场空”说的是,那时生产队社员,每天吃定量八两,和喂鸟食量差不多,吃不的意思。超支倒挂,年底分不到红,反欠队里钱。句句属实,符合那个动年代经济接近崩溃的实情,为这首发自肺腑戏谑诗,被打成反革命,投入大狱。此时,他无意识说出,老人在墙上划痕之事,村里造反头头在,顿时,头头警觉起来:小同学,那老头,肚里墨水多,反动东西也多,平时不言语,抓不住什么,终于浮出水面,在哪、在哪?当时害怕,就引人看墙,怎么也看不出字,本不是字,随便划的。头头哪甘心,把这动向反映到村、公社。第二天,来几十人,细察墙面老人划痕,有的说,像“天”字,阔家主帮工,怀念主子,妄想变天。有的说,像“不”字,对谁说不,对社会不满,可深挖细找。有的说,是“下”字,下三滥、下,骂谁?猜想,每字也生疑,取证,不是少横、缺撇,就似像非像,整个下午,未出结论。遂决定,转天,请上级鉴定高手再察。
那一夜,暴雨来临,墙面冲刷得一干二净,一切不见了。更多的人细察,无功而返。随之,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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