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猫小说网提供完整版江湖夜雨十年灯全文供读者免费阅读
懒猫小说网
懒猫小说网 言情小说 现代文学 热门小说 军事小说 同人小说 灵异小说 仙侠小说 综合其它 网游小说 玄幻小说 侦探小说 历史小说
小说排行榜 官场小说 幽默笑话 伦理小说 穿越小说 都市小说 竞技小说 科幻小说 武侠小说 经典名著 重生小说 诗歌散文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卻海天龙 校园韵事 过年打牌 丽影蝎心 静候佳音 水浴晨光 娇凄故事 乱世情卻 卻我所卻 卻恋学园 校园舂趣 一生为奴
懒猫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江湖夜雨十年灯  作者:诸葛青云 书号:5217  时间:2014/8/5  字数:25128 
上一章   ‮枝有外枝节有中节 章二第‬    下一章 ( → )
  这一月以来许狂夫惦念良友深仇,又忧心江湖风云,总是双眉带忧,愁怀不展!但胡子⽟却似早有成竹在,怡然自安,许狂夫有时忍不住出言相询,胡子⽟却都含笑不答,最多淡淡说声:“到时自知。”

  许狂夫虽知他这位胡四哥多谋⾜智,中自有“诸葛”妙计“卧龙”神算,但若教他也似这般宽心大放,却无法做到。

  此刻听到胡子⽟在舱外相晚,他虽无这份闲情逸致,却不得不步出舱来,目光一转,只见朝晖之中,九华群山,宛如九朵莲‮瓣花‬一般,簇开在云间天表,晨雾朝霞,掩映于群山之间,又似轻波漾笑蕖,临风摇曳,吹送一片天香!

  许狂夫心中纵有万千心事,见着这般美景,怀亦不噤为之一敞。

  但听胡子⽟微微笑道:“九华山唐时以前,本无籍藉之名,但诗仙李⽩一道千古绝唱‘江上望九华’,却将华山唱得天下闻名!”

  许狂夫侧目笑道:“小弟与胡四哥十年阔别之后,想不到胡四哥变得这般风雅起来,老实说,有关这些人墨客的遗风韵迹,小弟实在是丝毫不知。”

  胡子⽟微喟一声,放眼千里江波,不胜感慨万千地说道:“这十年来,我由极盛而归于淡泊,起初实觉难以忍受,但后来心情逐渐平静,大半是因读书之功,唉只是老骥伏枥,其志仍在千里,看来我之一生,也只有生为武林人,死做武林鬼了!”

  许狂夫仔细体味“生为武林人,死为武林鬼”这两句话,一时之间,亦不噤为之感慨丛生,唏嘘不已。

  默然良久,胡子⽟突又微微一笑道:“无论如何,做人之时尚多,做鬼之时尚远,乘这有生之年,我好歹也得将一些未完心愿了却,并做几件⾜以留名后世之事,方不负⽗⺟生我,天地养我,贤弟,你说可是?”

  话声顿处,独目之中,又隐精光,许狂夫知道他中豪气又生,亦自微微一笑,方待答话,却听一阵歌声,由江波深处,隐隐传来“…劝君杯到莫须辞,生平唯酒我相知,钓诗扫愁须何物?碧酒金尊对饮时,但能一醉真吾友,英雄⾼杰我不识…”

  许狂夫面⾊微变,与胡子⽟互换一个眼⾊,只见歌声渐近,⽔波深处,早自缓缓摇来一只无篷渔舟,一人箕踞船头,正自捧着一只朱红葫芦,仰首狂饮,正是幕⾩山下所见,那⾼歌漫步的落拓道⼊。

  两船相隔,虽还有数十文之遥,但晨雾已退,江面空阔,加以胡、许二人之目力,又大异常人,是以望得清清楚楚!心中不由齐地一动。

  就在这刹那之间,又有一艘双桅江船,破浪而来,虽是逆风而行,但船行却极迅快,眨眼之间,便已到了那落拓道人所乘渔舟之侧,江船船首,并肩立着两个锦⾐大汉,口中吆喝一声,船上⽔手一齐停桨摆溜,于是船行突缓,立在左侧的紫缎锦⾐大汉,竟在这两船相之际。上撩衫脚。⾝形微拧“嗖”地掠至那只无篷渔岛之上。

  胡、许两人见到此人轻功竟有如此不凡造诣,心中不噤暗吃一惊,要知道江面行船,流动不息,是以在江面之上施展轻功,落脚之处,便极难拿捏得准,那无篷渔舟船⾝不大,更是极难受力,而这紫缎锦⾐汉子,竟能在这般情况下,拣上渔舟,而渔舟仅微微一晃,这份轻功,当真少见!

  只见这紫衫汉子⾝形一落渔舟之上,竟立刻向那落拓道人躬⾝一礼,沉声说了两三句话,因相隔仍远,悟声矣乃,加以语声极轻,是以胡、许二人,未曾听到!

  只听那落拓道人却扬声笑道:“孙二爷,你少开玩笑,区区在下人穷志短,马瘦⽑长,讨酒讨饭还来不及,哪有这份闹情逸致,去赏月亮。”

  就只这几句话工夫,胡、许二人所乘之乌篷江船,与来船距离,已变得只有短短十数文,那落拓道人语声一了,竟自似笑非笑、有意无意地向二人瞟了一眼,突又扬声笑道:

  “孙二爷,我说你弄错人了,要去赏月的英雄豪杰,正坐在那边船上,你跑来着我,一文不名的要饭道士作甚?”

  胡、许二人齐地一愕,只见那紫衫汉子以及独自立在双桅大船之上的锦⾐大汉,目光果然一齐向自己瞟来,四人目光相接,那紫衫汉子突地惊呼一声:“胡老前辈,许大侠!”

  刷地⾝躯一拧,双臂微分,立时便又拣回大船之上,大呼道:“转舵!”

  又自呼道:“那边船家请将船靠过来。”

  胡、许二人,见这⾝手极⾼的紫衫汉子,不但认得自己,而且执礼甚恭,不噤凝目打量。只见此人⾝躯魁伟,浓眉大眼,狮鼻阔口,生像极为英武,但自己却不认得,心中方自大奇。

  却听那落拓道人仰天一阵大笑,说道:“幸好阁下倒还识得⾼人,如若不然,我这要饭道士无法消受阁下的雅意!”

  举起朱红葫芦,又自仰首痛饮几口內中美酒,拍膝⾼歌道:

  “但求能饮一杯酒,我于世事无所求,劝君且将名利忘,忘却名利便无愁!”

  歌声悠悠,随风飘于江上,而这艘无篷渔舟,便也在歌声四散之中,飘然去远!

  两船船夫,俱是久走江面的⽔上男儿,是以片刻之间,便已并排靠拢,那紫衫汉子果又极其轻灵巧快地掠至胡、许二人所乘江船之上,躬⾝施礼道:“小子孙正,拜见两位前辈大驾。”

  胡、许二人,连忙还礼,但心中独自狐疑,不知道这汉子是何许人也,却见他微笑又道:

  “十余年前,小于跟随家师,曾在岳楼头,见过两位前辈一面,前辈风范,一直深存脑际,不想今⽇有幸,又见侠驾!”

  胡子五心念一动,恍然道:“令师莫非是‘三江渔隐’袁大侠么?多年未见,令师可好!”

  孙正垂首道:“家师仙去,已有七年!”

  胡子⽟失声一叹道:

  “老夫十年末涉江湖,不想故人竟已先我而去,昔年岳楼头,孙世兄似还只在鬓龄,想不到今⽇竟已英发至此,是以老夫未敢相认,唉!年老昏庸,还望孙世兄多多想罪!”

  许狂夫亦自想起此人便是昔年⽔上大豪“三江渔隐”的唯一传人,但见他似与“赏月大会”有所关连,又自不解,相询之下,才知道自从“三江渔隐”故去以后,孙正竟亦被“三绝先生”收罗,而此刻正担负“丹桂飘香赏月大会”的宾之责。

  胡、许二人,本是专程赴会而来,闻言自然大喜,便打发了自己所乘之船回去,同登双桅江船。

  江湖回舵,转赴大通,路上寒瞳叙阔已罢,胡子⽟忍不住又自问起那⾼歌伴狂的落拓道人的来历,这才知道那人虽然⾝穿道装,却正是“穷家帮中”的特出奇人“酒丐”施楠的的的!

  原来“三绝先生”公冶拙,为了这“丹桂飘香赏月大会”早已在大通设下宾之处,江湖中稍有头脸之人前来赴会,只要在这宾之处投柬留名,便有专人接待上山!

  那“酒丐”施核,虽未投柬留名,但却跑到宾之处门曰,救作悠闲地徘徊倘样,孙正负有宾之责,见到这种极负盛名的武挤商人,自然慌忙出“酒丐”施捕却也并不招绝,含笑随人,大吃了一顿孙正为之特设的丰富酒筵,又理了満満一葫芦美酒,便在宾之处,倒头大睡。

  孙正知道这般武林异人,行进大都类此,是以并不在意,哪知今⽇天一破晓“酒丐”

  施楠竟不声不响地不辞而别。

  孙正年纪虽轻,行事却极慎重,是以才会源为宾之人,见状只当自己有失礼之处,是以即刻乘船追出,却不想竟误打误撞地遇着“铁扇赛诸葛”胡子⽟以及“神钩铁掌”许狂夫!

  孙正详细地将此中始末全然道出,江船已临大通,众人弃舟登岸,不经宾馆,迳直上山!

  九华诸峰之中,无论灵秀、雄奇,均以山势权极的笔架峰为最。“三绝先生”公冶拙,少年时本是名満京华的九城才子,壮年之后,喜爱九华风物灵秀,方在这佛教四大名山之一定居,而“丹桂山庄”便是建在笔架峰山颓之上!

  固有孙正带路,自然驾车轻,加以众人均是武林中一流⾼手,轻功造诣,不但登堂人室,且已炉火纯青!孙正跟在胡子五、许狂⽝这两个前辈奇人之后,虽觉稍为吃力,但胡、许两人,仅只施出六分功力,是以也能勉強跟上。

  经化成寺,观凤凰松,过了冬小洞,登万丈云梯,⻩昏时分,便已到了笔架峰巅,远远便巴望见一片亭台楼阁,建于山巅烟云飘渺之间,望去直如神仙楼阁一般,无论形势气慨,惧在幕⾩山中的“飞四山庆”之上!

  胡、许二人,知道这等宅院,不知要化多少人、物力方能建成,他二人虽对公冶拙不満,但此刻亦不噤为之赞叹!

  远看庄前,原是一片坦途,但到了近前,方自发现竟有数十块⾼与人齐的山石,参差错落,林列庄前,看似杂无章,其实却是隐含玄机,暗合奇门“铁扇赛诸葛”胡子⽟既有“诺葛”之名,目光一转,便已了然于,但却故作茫然,毫不在意地便往“死门”之內走去!

  孙正果然惊呼一声:“老前辈止步!”

  胡子⽟愕然回首,孙正陪笑引至“生门”许狂夫知道他这位胡四哥中所学,见他这般做作,心中不噤暗笑。

  到了此间,众人⾝形已缓,方自走出数步,忽地“铮”然金锣一响,孙正含笑道:

  “庄主已然亲自出两位前辈大驾!”

  语声未了,一阵朗朗笑声,已自传来,前面山石之后,缓步转出一个轻袍峨冠、面容清理、⾝形顾长、年通知命的长髯老人来,神态极其从容地长⾝一揖,朗声笑道:

  “胡大侠小隐江湖,暂别低世,享了似有十年清福,好教公冶拙羡煞!”

  吐语清雅,神态飘逸,若非眼见,谁也不会想到,武林中闻之⾊变,当今黑道第一奇人“三绝先生”公治拙,竟会是这样一个侗询儒者!“钦扇赛诸葛”胡子⽟哈哈一笑道:“胡子⽟遍体俗骨,満⾝孽债,纵然逃世,亦是不得已耳,哪似公冶拙先生经年居于神仙楼阁,远离十丈红尘,这般逍遥自在!”

  公冶拙朗声大笑,又与许狂夫见礼已毕,把臂肃客,许狂夫心切良友深仇,无胡子⽟如此涵养功深,只是极为冷淡地略作招呼,竟连寒喧一语俱无,便面含玲笑地随众人走⼊!

  厅堂虽大,但桌椅摆设,却极疏落有致,全然似诗礼传家,钟鸣鼎食的书香巨宅,哪里像啸傲江湖的绿林枭雄的忠义大堂!一胡子⽟与公冶拙虽有一面之,但到此“丹桂山庄”

  却是首度,心中不噤暗赞,这“三绝先生”的中丘壑,端的迥异凡俗!

  寒喧数语,胡子五方待转⼊正题,公冶拙突地含笑说道:

  “‘丹接飘香赏月大会’,距今召整整还有八⽇,两位先众而来,难道还有什么其他见教么?”

  胡子五还未答话,许狂夫已自冷笑道:“正是!”

  公冶拙哈哈笑道:“公冶拙斗胆猜上一猜,两位此来,虽非为的‘赏月大会’,却仍为了‘拈在⽟手’!”

  胡子⽟微打眼⾊,止住了许狂夫的变⾊异动,仍自微微含笑地道:

  “胡子⽟久闻‘拈花五手’诸般妙用,提早前来,不过仅想见识一下而已,不知公冶庄主可否让在下等一开眼界!”

  公冶拙朗笑道:“别人若有此意,公冶拙倒要考虑考虑,但胡大侠么,哈哈”

  双掌一拍,回首道:“陕去通知少庄主,将那‘拈花五手’火速取来!”

  一人座命而去,片刻之间厅后便已快步走出一个剑眉星目、面如冠王,但双眉之间,却隐含玲削之意的锦⾐少年来,双手接一方外扎紫⾊锦缎、约有一尺见方的⽟盒!

  许狂夫知道这位锦⾐少年,便是近年来已自名传江湖的后起之秀,也就是“三绝先生”

  的爱徒、养子“⽟面追魂银燕”公冶勤!不噤略多打量几眼,公冶拙早已命之向胡、许二人见礼,又道:“江湖中但知这‘拈花⽟手’有诸般妙用,胡大侠自必知道,此物的诸般妙用,究竟是些什么!”

  胡子⽟目光灼灼,凝目这紫缎⽟盘之上,闻言微笑说道:“分⽔辟火,香镇蛇虫,此物在掌,暗器无功,这诸般妙用,但得其一,便已⾜够称为人间罕有、百年难睹的武林异宝了!”

  公冶拙一持长髯,朗笑额首说道:“胡大侠确是通人!”

  自公冶勤手中,极其小心地接过那紫缎⽟盘,并向公冶勤微作一个眼⾊,公冶勤当即快步而出,公冶拙却仔仔细细地打开紫缎,启开五盒,双手取出一只通体莹⽩,精致生光,乍看似⽟,细看却又非⽟、拇指、食指微曲,其余三指较直,不知究竟是何物所制的武林异室“拈花⽟手”来!

  胡子⽟、许狂夫眼前但觉一亮,一阵异香扑鼻而来,虽然城府深沉,面上也不噤微微变⾊,而此刻公冶勤又自走人,畔却多了只豹⽪镖囊,⾝后并跟人四个黑⾐劲装大汉,其中两人手中抬着一盆熊熊炉火,另两人手中却抢着一缸清⽔,放于厅中地上!

  公冶拙目光一转,微笑道:“胡、许两位大侠,且看‘拈花五手’妙用!”

  突地离座而起,手持“拈花⽟手”缓步走至那盆燃烧正烈,远远已觉火势灼人的炉火之前,说也奇怪,他⾝形每近炉火一步,火势便以减弱一分,等到他掌中“拈花⽟手”缓缓向炉火伸去,那熊熊火焰,竟突地向两旁一分,距离“拈花⽟手”至少两尺开外,公冶拙手掌一晃动,但听“叶”地一声,火势竞自候然而灭!

  胡子⽟、许狂夫面面相觑,既惊且奇,却见公冶拙微微一笑,又自走向那満満一缸清⽔,伸手⼊缸,缸中清⽔,立即溢出,公冶拙一笑取出手掌,胡许二人目光注处,却见不但“拈花五手”以上,毫无⽔迹,竟连公冶拙已自深没⼊⽔里的⾐袖,亦无一星一点⽔珠!

  这景象委实太过惊人,胡子⽟、许狂夫自幼及长,几曾见过这般奇事,几曾见过这般奇物,不噤齐地脫口赞道:“天香异宝,当真不同凡响!”

  公冶拙微微一笑,缓缓道:“分⽔辟火,虽然奇妙,但比之摄金昅铁,暗器无功,却还要稍逊半筹!”

  回首又笑道:“勤儿,座上这位‘铁扇赛诸葛’胡老前辈,与‘神钩扶掌’许老前辈,便是暗器⾼手,许者前辈的‘无风燕尾针’,果是克称当世独步。你且将你那不成气候的一些暗器,在这两位前辈名家之前,献一次五,也请胡、许二位前辈,略为指点你一两手绝世奇功、不传秘技!”

  语罢凝神卓立,却将“拈花⽟手”横持前,胡许二人,知道公冶拙虽是如此说法,但他的唯一门人养子公冶勤,发放暗器,必有独到⾝手,只见公冶勤伸手一正畔豹囊,抱拳说道:“两位前辈请恕弟子献丑。”

  话声未了,⾝形也未见如何动作,手掌只微微一扬,便有一蓬银星芒雨,暴而出,接着双掌连扬,脚踩踪,⾝形移动之间,又是数十道银星,有如惊虹掣电一般,去向“三绝先生”公冶拙面门、双肩、前肋十数处大⽳以上。“三绝先生”公冶拙,仍然面含微笑地动也不动,眼见这数十道银星暗器,已将在他⾝上,哪知这些看来去势疾快、厉已极、方向绝不相同的暗器,到了他⾝前五尺之处,去势一缓,有如万流归海一般,齐地转向“拈花⽟手”飞去!“叮!叮!”一阵微响,那小小一只“拈花⽟手”之上,便已密集了数十件大小形状各不相同的暗器,密密⿇⿇,前后相黏,有如蚁附腥脑,蜂集花藌,公冶拙随手一抖,散落遍地!

  公冶勤这种能在刹那之间,同时发出数十件不同暗器的手法,因是惊人!但“拈花⽟手”的这般奇功妙用却更是令见多识广的胡子五以及许狂夫二人,相顾失⾊!

  公治拙含笑回座,又将“拈花⽟手”极其仔细地放于⽟盒以內,笑道:“这‘拈花⽟手’虽是千载难逢的武林异宝,但公冶拙却无意据为已有,到了‘丹桂飘香赏月大会’正⽇,两位如能艺服当场,公冶拙便将此物双手奉送!”

  胡子⽟独目微张,冷冷一笑道:“公冶庄主如此做法,不觉慷慨太过,竟肯将花了不知多少心⾎气力,又不借染下満手⾎腥,方自得来的这件武林异宝‘拈花⽟手’,双手奉送他人,却教胡子⽟难以置信!”

  公冶拙面⾊微沉道:“此话怎讲?”

  许狂夫目光一凛,突地长⾝而起,満面怨毒地厉声说道:“许狂夫此来既非为那‘赏月大会’,更非为这‘拈花⽟手’,是为了幕⾩山中‘飞鹰山庄’之內无端惨死的数十条冤魂,要向公冶庄主,要点公道!”

  公冶拙双眉一剔,亦自厉声道:“许大侠远道而来,公冶拙当倒展相,竭诚招待,但许大侠如再说这些令公冶拙听了莫名其妙的狂言语,那就莫怪公冶拙要无礼逐客!”

  话声微顿,不等许狂夫发言,便又厉声接道:“公冶拙数⽇以来,未曾离开‘丹佳山庄’一步,‘飞鹰山庄’的惨死冤魂,不但绝无关连,而且毫不知情,许大侠如此⾎口噴人,为的何理?我公冶拙也要向阁下要点公道!”

  许狂夫微微一愕,但瞬即更加愤恨怨毒地朝指厉盲说道:“我许狂夫从不⾎口噴人,你公冶拙却有欺心之事,‘男儿大丈夫’自做自当,事实倡在,你此刻纵然推诿拖卸事实,又有何用?”

  公冶拙大怒之下,怒极反笑,沉沉地冷笑一声,沉声道:“什么‘事实’?如何‘俱在’?姓许的你今⽇若不说个明⽩,便休想再出‘丹桂山庄’一步!”

  许狂夫双拳紧握,钢牙直咬,方待揭穿真相,胡子⽟却突地微一摆手,缓缓冷笑说道:

  “人道‘三绝先生’自出道江湖以来,虽多辣手,但却从无虚言作伪、不可告人之事,今⽇却叫我胡子⽟失望得很,‘飞鹰’袭逸,虽不该以伪易真,相欺于你,但公冶庆主你又何苦为了区区一只‘拈花⽟手’,竟将‘飞鹰’袭逸的大小満门,杀得⼲⼲净净,更不该将‘八臂二郞’杨铁戈、‘鬼影子’唐多智、‘飞鹞’詹文、‘峻山双刨’这班与此事毫无⼲系之人,也一并毒手杀死!难道你不怕这班人的良友至亲、同门兄弟,前来寻仇复恨?公冶庆主你纵有绝大势力,极強武功,只怕以你一人之力,也难逃江湖正义,武林公道!”

  公冶拙本自双眉剑轩,目光凝厉地凝神倾听,听到后来,面上竟自变得微微含笑,等到胡子⽟的话一说完,公冶拙突地仰天长笑起来,许狂夫心头怒火,更加大作,只道公冶拙心事⾎冷,竟以杀人为乐!

  哪知公冶拙笑声一顿,微微含笑说道:“我只道两位不知为了什么,如此义正词严地来责备于我,原来两位是以为我公冶拙在长⽩山中,着了‘飞鹰’袭逸的道儿,将一只不值一文的废品‘拈花⽟手’当做真的,拿了回来,发觉以后,心有不愤,便眼巴巴地跑到幕⾩山‘飞鹰山庄’之內,却寻那裘逸怈恨,是以毒手杀了数十条人命!”

  许狂夫厉声道:“一点不错,正是此故!”“三绝先生”公冶拙目光一转,突又纵声狂笑地缓缓说道:“两位若是如此想法,未免也将我公冶拙看得太不成材了,公冶拙痴长五十余岁,别的不说,阅历眼光,自信还有几分过人之处,我一生之中,虽绝无欺人之心,但别人若要骗我,却亦非易事!在下自长自山中带回的‘拈花⽟手’,千真万确地是昔年天香故物,‘飞鹰’袭逸自以为得计携回‘飞鹰山庄’的那只,才是一文不值的鹰品,我虽然早知他有欺我之心,但未曾说破,更不想与这自作聪明的无知之徒一般见识。”

  语声微顿,又道:“闻两位言道,袭逸目前已在幕⾩山中无端惨死,公冶拙亦有几分难过,此事与我虽然无关,但公冶拙以情理揣衬,想必是此事机密,不知又被何人怈露出去,那人以为‘飞鹰’袭逸真的得宝,便赶到幕⾩山中恃強面夺,井将其一家太小,一齐毒手杀死!江湖中具此⾝手、有此毒辣之人,屈指细数,不过三、五人而已,两位若要为友复仇雪恨,只要仔细搜寻,假以时⽇,定然可获真相,查得真凶。两位今⽇无端寻来,将我痛快琳漓地大骂了一顿,我既已知道事出误会,自不会怪罪两位,但却不免为两位浪费时间、徒耗气力的做法,可惜可叹!”

  他以嘲非嘲、似劝非劝,滔滔不绝地说到这里,只弄得胡子⽟、许狂夫面面相觑,无言可对,他两人一心以为此事元凶,便是这“三绝先生”公冶拙,哪知此事节中有节,枝外有枝,事情真相之曲折离奇,波谲云诡,竟远出意料之外!

  一时之间,大厅中变得异样静寂,呼昅可闻。“三绝先生”公冶拙持须而坐,目光灼灼,面露得⾊,似乎在静观胡、许二人该如何回话,那知胡子⽟默然半晌,突也纵声大笑起来,公冶拙不噤为之一愕,不知此人哪有心情大笑,却听他已笑道:“人道‘三绝先生’名拙实巧,如今一见,果然如此。想那‘飞鹰’裘逸不过是一个武夫,怎会骗得过公冶拙先生,胡子⽟此来,实嫌冒昧,但公冶庄主若说是浪费时间,徒耗气力,胡子⽟却不敢赞同!”

  他此话说得似褒似贬,柔中带刚,公冶拙竟猜不出他话的真意,只得微微一笑,随口道:“胡兄过奖,却教在下好生汗颜。”

  胡子⽟笑声未佐,接口说道:“公冶庄主领袖江南,‘丹桂山庄’名倾天下,胡子⽟能在这风物佳绝的‘丹桂山庄’,见到公冶庆主这般名重当时的一代英雄,已可算是不虚此行;更何况能亲眼见到那天香异宝‘拈花⽟手’的诸般妙用,听到公冶庄主亲口说出的那件长⽩门中的奇闻异事,这怎能算是浪费时间,徒耗气力?”

  他这轻描淡写的几句恭维之言,已将他方才尴尬难堪的局面,全部化解“三绝先生”

  公冶拙闻言心中亦不噤暗赞:这才叫姜是越老越辣,就凭胡子⽟这几句话,就无怪在江湖中能享如此盛誉!

  口中微笑道:“胡兄如此说,更教在下过意不去了!”

  转⾝挥手,立呼摆酒“铁肩赛诸葛”见状暗笑:“我当你公冶拙是什么厉害角⾊,原来也是噤不得人家捧的。”

  面上却作得越发端庄沉着,抱拳谦谢道:“如此扰,已是不该,怎敢再劳庆主赐酒。

  岂非要教我兄弟…”

  公冶韧大笑接口道:“两位远道而来,在下早该摆酒洗尘,而且千万请两位在此盘桓数⽇,等到‘丹桂飘香赏月大会’过后再定,江湖中人,虽多道公冶拙情孤僻,但像两位这样的朋友,公‘治拙却是极愿上一的。”

  胡子⽟目光一转,见许狂夫面容之上,似乎微带茫然不解,遂一面暗中向他打了一个眼⾊,一面哈哈大笑地说道:“庆主既然如此,胡子⽟兄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就只这短短数句言语之间,酒菜便已备妥,公冶拙拱手肃客,胡子⽟含笑落座,又道:

  “方才公冶庄主所谈‘长⽩剑派’之事,以及庄主得宝经过,虽已风传江湖,但內中曲折想必仍有许多,不知公冶庆主可否让胡子⽟一耳福!”

  公冶拙含笑为胡、许二人満斟一杯⾊如琉璃、浓如藌酿的美酒;并布上一著上好羊羔,方自端起面前酒杯,含笑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两位有兴,公冶拙自然愿道其详,但请先用上一些酒菜,并容在下先向两位敬一杯洗尘接风之酒!”

  仰首⼲尽杯中美酒,又夹了一块羊羔,细细咀嚼,方自缓缓道:“关外‘长⽩剑派’,虽然名列天下九大剑派之一,但近年来已人材凋零,这些不待在下多说,两位想必早已知道了。”

  胡子⽟此刻已连尽两杯美酒,一面连夸酒佳肴美,一面颔首笑道:“略知一二!”

  公冶菗一笑又道:“在下少年时虽有关外之事,但与‘长⽩派’却素无来往,一直到去年花朝节前‘飞鹰’裘逸裘太快,突来寒舍,说是‘长⽩剑派’已面临灭门危机,要在下本于江湖道义,一伸援手!”

  他哈哈大笑数声,浅啜一口美酒,招须又道:“不瞒胡兄说,在下虽非自了汉,也极少过问江湖间事,闻言即不便使袭大侠太过难堪,又不便答应,正自为难之际,却听袭大侠又道,‘径自派’愿将秘蔵多年的武林异宝‘拈花⽟手’,赠与解围之人。在下考虑良久,才问及‘长⽩派’所遇困难之事,究竟是什么,如在下能力所及。自无话说,否则亦是无能为力,褒大侠这才将事情始末,源源本本说了出来!”

  此时正值仲秋,公冶拙说话之间,家丁又端上一大盘数十只热气腾腾、紫金壳的“澄大蟹”!胡子⽟一面持杯饮酒,一面听公冶拙详细地说出那一段往事,看来似乎已将他之来意完全忘却!

  原来“长⽩剑派”所遇的那三件极为辣手的困难之事,一是“⽩鹰”⽩冲天,昔⽇游侠江湖时所结下的強仇大敌“崆峒三剑”在联剑将“⽩鹰”脚筋挑断之际,三剑中的三侠“七灵剑”金振夫助下也中了自冲天一掌,当时虽无甚感觉,事隔多年,金振夫娶生子以后,却旧伤复发,而且伤重不治,是以“崆峒三剑”便联结崆峒好手,大举前来长⽩寻仇,事先递下拜帖,⽇期梗订在三月初一!

  第二件事乃是一直与“长⽩剑派”不睦的关外马贼“红须帮”近来出了一个不世的奇才,将本帮治理得強极一时,又见到“长自派”声势衰微,竟限令“长⽩派”在二月以內,迁出长⽩山外,否则便要倾全帮之力,将“长⽩派”门下杀得一个不留!

  第三件事来得甚是冤枉,五台山、明镜崖、七宝寺突失异宝,据说盗宝之贼,事后曾留下四句似诗非诗、似词非词的短句:“长风萧萧,自浪滔滔,取此异宝,去天下道遥!”

  七宝寺方丈木肩大师,将这四句话反来覆去地看了许久,突地发觉将这四句短歌每句之首一宇,联缀成句,竟是:“长⽩取去”四字!

  遂认定此事定是“长⽩剑派”所为,亦远赴关外,递下拜帖,要在一月之內,前去长⽩山寻仇索宝!可怜“长⽩剑派”掌门人“落英神剑”谢一奇连七宝寺所失之宝究竟是什么都不知道,无端蒙此冤枉,竟还百口莫辩!

  此三事任凭一件“长自派”已是极难应付,此刻竟同时而来,且时⽇俱在二月下旬、三月上旬不⾜一月之间“落英神剑”谢一奇自是心焦意躁,不知该如何应付才好!“飞鹰”袭逸将此三事说完以后,又道:“在下此来向庄主求助,一来自是因为庄主名倾天下,声震武林,武功威望,俱⾜服人,再来却是因为知道在主昔年游侠关外之际,曾对‘红须帮’有恩,与五台山木肩大师,亦是故,此次‘长⽩派’灭门之祸,普天之下,除了庄主之外,只怕再难找出一人能为他们解围了!”“三绝先生”公冶拙俯首沉昑半晌,算来算去,此行俱是有益无损,这才带着门下两个得力弟子,以及爱徒义子“⽟面追魂银燕”公冶勤,束装就道,与“飞鹰”裘逸连夜赶向长⽩山去!

  二月中甸,江南虽已略有舂意,但关外自山黑⽔间,却仍是一望无际的银⽩世界“三绝先生”公冶拙狐袭⽩马,极其从容地指点这漫地⽩雪,不住赞好,一面笑道:“数十年未到关外,至此方觉江南山⽔虽灵秀,却嫌不够雄奇开阔,尤其少年人不到此间,怎知天地之大,此行不论如何,总算给勤儿开了眼界!”“飞鹰”袭逸却不住焦急地催促公冶先生攒程急行,到了长⽩山下,虽已⻩昏,袭逸依然不顾道路难行,连夜便要赶上山去。

  据说盗宝之贼,事后曾留下四句似诗非诗、似词非词的短句:“长风萧萧,⽩浪稻滔,取此异宝,去天下逍遥!”

  七宝寺方丈木肩大师,将这四句话反来覆去地看了许久,突地发觉将这四句短歌每句之首一字,联缀成句,竟是:“长⽩取去”四字!

  遂认定此事定是“长⽩剑派”所为,亦远赴关外,递下拜帖,要在一月之內,前去长⽩山寻仇索宝!可怜“长⽩剑派”掌门人“落英神剑”谢一奇连七宝守所失之宝究竟是什么都不知道,无端蒙此冤枉,竟还百口莫辩!

  此三事任凭一件“长⽩派”已是极难应付,此刻竟同时而来,且时⽇俱在二月下旬、三月上旬不⾜一月之间“落英神剑”谢一奇自是心焦意躁,不知该如何应付才好!“飞鹰”裘逸将此三事说完以后,又道:“在下此来向庄主求助,一来自是因为庄主名倾天下,声震武林,武功威望,俱⾜服人,再来却是因为知道庄主昔年游侠关外之际,曾对‘红须帮’有恩,与五台山木肩大师,亦是故,此次‘长⽩派’灭门之祸,普天之下,除了庄主之外,只怕再难找出一人能为他们解围了!”“三绝先生”公冶拙俯首沉昑半晌,算来算去,此行俱是有益无损,这才带着门下两个得力弟子,以及爱徒义子“五面追魂银燕”公冶勤,束装就道,与“飞鹰”袭逸连夜赶向长⽩山去!

  二月中旬,江南虽已略有舂意,但关外⽩山黑⽔间,却仍是一望无际的银⽩世界“三绝先生”公冶拙狐袭⽩马,极其从容地指点这漫地⽩雪,不住赞好,一面笑道:“数十年未到关外,至此方觉江南山⽔虽灵秀,却嫌不够雄奇开阔,尤其少年人不到此间,怎知天地之大,此行不论如何,总算给勤儿开了眼界!”“飞鹰”袭逸却不住焦急地催促公冶先生攒程急行,到了长⽩山下,虽已⻩昏,袭逸依然不顾道路难行,连夜便要赶上山去。

  所幸公冶先生一行人俱是⾝怀武林上乘绝技,是以丝毫未曾坚持在山下留宿,这才挽救了“长⽩剑派”一场几乎灭门的浩劫!“长⽩剑派”发样之地,乃是长⽩山处的“灵长观”数十年相传,掌门人俱留居此处,是以“落英神剑”谢一奇虽非三清教下,却也循规留居此处,好在谢一奇终⾝未娶,生活与一般道侣并无异处,是以也没有不便之处!“三绝先生”一行人众,乘着満地雪光反映,极其容易地便攀上了长自山“飞鹰”袭逸方自遥指着夜⾊中的一片黝黑墙影说道:“那边便是‘灵长观’所在之地,公冶先生到后,先饮上几杯热酒,挡挡寒气,再”

  话声未了,突有一声摄人心魄的惨呼,自“灵长观”那边传来“飞鹰”袭逸语声一顿,面⾊大变,公冶拙亦自沉声道:“看来‘长⽩派’变故已生,勤儿,你且带他两人绕路由后⼊观,我与袭兄先行一步!”

  最后一字落处,⾝形已在十丈开外“飞鹰”褒逸虽然心中焦急惊惶,但亦不噤对公冶拙这种遇事调度之沉着得当,以及⾝法的曼妙惊人,暗中钦佩,一面抱拳陪笑地说道:“有劳少庄主辛苦了。”一面亦自飞⾝随后掠去。“飞鹰”裘逸虽以轻功掌法驰誉江湖,但此刻与这位“三绝先生”相较之下,仍觉相差太远,不是公冶拙放缓脚步,便再难追上,只听公冶拙沉声又道:“裘兄,‘灵长观’观內灯火通明,但自那声惨呼后,便再无声息,定是局势已极为险迫,你我若是来迟一步,倒真要抱憾终⾝了。”

  说话之间,两人已至“灵长观”外,只见观门未闭,门內却有纵横的剑气,往来相击于雪光、灯火之內“飞鹰”裘逸大喊一声:“各位先请住手,九华山‘丹桂山庄’‘三绝先生’公冶拙在此!”

  他不通己名,却将“三绝先生”名字喊出,自是深信这四字有先声夺人之力,‘喊声方了,观內剑气立顿,一个手持长剑、満面惶急的灰袍长髯老者,已自如飞掠⾝,连声喝道:

  “公冶拙在哪里?袭兄在哪里?想煞我谢一奇了!”原来“长⽩派”此刻情势,正如公冶拙所料,正是极其险迫“长⽩派”门下最为得力的四大弟子已伤其三,方才那一声惨呼,便是“长⽩派”当今的第二代门徒之首“玄霜”道人被“峻峭三剑”请来的武林⾼手“金银弹”董平以一招“双揷梨花”的法绝技,当刺了一,濒死之前发出!“落英神剑”谢一奇见到爱徒惨死,而自己盼望中的救星未至,知道只有自己动手,或许还能稍挽颓势,哪知他与“崆峒三剑”中“七绝剑”金振宇甫一手之下,便知道“崆峒三剑”确非徒拥虚名之辈,自己纵然拼尽全力,最多也不过只能和人家打个平手,心中不噤越发惊惶,此刻“飞鹰”袭逸的这一声大喝,实不富救星从天而降。

  谢一奇目光动处,不等“飞鹰”裘逸引见,便已一把捉住公冶拙的手掌道:“阁下想必就是名震江湖的‘三绝先生’了,小弟久仰大名,真是…真是…如雷灌耳…如雷灌耳的很!”

  公冶拙看见这极为沉着镇静的一派掌门,此刻不但満面惶急,言语谈吐,竟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知道必是因为情势危急所至,遂也不多谦让客套,便随口说了声:‘谢大侠言重了。”便当先走人观內,只见此刻“灵长观”的正殿之前、院落四侧,満揷数十只松枝火把,左侧一排灰袍道人,垂手肃立,右侧檐下的一排紫檀木椅之上,坐着四个俱在中年以上的江湖健者、武林豪客,正都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院中一人手提长剑,傲然卓立,虽亦近暮年,但双目有神,⾝躯笔直,毫无半分老年人的垂暮之气。“三绝先生”目光转处,场中情势,便已了然于,并知道今晚来此间寻仇之人,必是“崆峒三剑”因“长⽩剑派”这三起仇人之內,只有“崆峒三剑”与自己无一面之,心念微转,抱拳朗声道:“在下公冶拙,今夜…”

  哪知他话未说完,卓立院中的“崆峒三剑”之长“长绝剑”金振宇便已冷冷接口说道:

  “‘三绝先生’大名,天下皆闻,在下兄弟,早已久仰得很了!”

  语意虽然客气,但语气却冰冷已极“三绝先生”公冶拙上下打量此人两眼,仍自含笑道:“岂敢,公消拙在江湖中虽薄有微名,岂能与‘崆峒三剑’相比,阁下如此谦虚,公冶拙实在汗颜。”“七绝剑”金振字目光炯然一转,还未答话“飞鹰”裘逸已自一掠而前,接口笑道:“公冶先生,你可知这位就是人称‘七绝’之剑的金振宇金大侠。”

  他言语之內,故意将“七绝”二字,说得分外响亮,自是存心想以此起“三绝”先生公冶拙的怒气!哪知公冶拙却面带微笑地不露声⾊,而金振宇反而沉不住气地仰天狂笑道:

  “不错,不错,兄弟在江湖中,确有‘七绝’之名,但我这‘七绝’,哪里比得上‘三绝先生’的半绝。”

  语声顿处,笑声亦候然而顿,冷冷又道:“不知‘三绝先生’今夜来此,是无意游山,抑或是有心前来为‘长⽩派’架梁的呢?”

  公冶拙笑容不改,捋须道:“公冶拙亦想请问,金大使今夜来此,是无意游山,抑或是有心前来寻仇的呢?”

  金振宇见他将自己所说的两句话,回敬过来,不噤狂笑起来,一面说道:“问得好,问得好”

  笑声又自一顿,沉声接道:“但阁下不用金振宇回答,想必早巳知道我兄弟此来是为着什么了,我兄弟三人义同生死,在下今⽇。正是为我三弟复仇而来,⽗子兄弟之仇,不共戴天,难道我兄弟此举有什么非是之处,要劳动阁下不远千里自九华赶来么?”

  江湖以內,讲究恩怨分明,有思固必当报,有仇亦是非报不可,金振宇这一问,当真是言语锋利已极,哪知公冶拙却故作不胜惊异地“呀”了一声,皱眉道:“公冶拙实在莽撞,不知道令弟已然仙逝,但在下还想请教一句,令弟是怎生在谢大侠手下丧生的呢?据在下所知,十年来谢大侠并没有⼊关一步,而‘崆峒三剑’的侠踪,亦常在中原,难道是金三侠偶动游兴,竟远游到长⽩山来了么?”

  金振宇冷“哼”一声,心中何尝不知道公冶拙此问是在故作姿态,但“三绝先生”声名赫赫,他却又实在不愿无端树此強敌,只得将自己的満腔怒火,強自忍住,沉声接口说道:

  “舍弟虽非谢一奇所伤,却是死在‘⽩鹰’⽩冲天暗算之下,谢一奇与自冲天一门兄弟,⽩冲天是隐匿此间,我兄弟此来长⽩山寻仇,难道还是找错了地方么?”

  这“七绝剑”亦不像老而弥辣的江湖豪客,此刻竟仍然以问话来回答公冶拙的问话,当真可说是针锋相对,丝毫不让。

  哪知“三绝先生”公冶拙却又不胜惊异地“呀”了一声,皱眉道:“依在下所知,‘⽩鹰’⽩冲天双脚已断,残废多年,而金三侠一⾝武功剑法,早已名动江湖,阁下若说金三侠是伤在⽩冲天手中,这不但更教我公冶拙不解,而且实在难以相信!”“七绝剑”金振宇双眉一轩,面上已自现出怒容,沉声道:“金振宇久仰阁下总率江南武林,以仁义行道江湖,是以方自敬你三分,而你此刻却如此以言语戏弄于我,金振宇倒要请问是何道理!?”却见公冶拙竟仍不胜惊异地“呀”了一声,又自皱眉诧问道:“在下心中有不解之处,是以好言望金大侠释我疑团,哪有半分以言语戏弄金大侠之心,金大侠这一问,却是问得大大地错了。”

  金振宇轩眉怒道:“舍弟多年前被⽩冲天暗算一掌,伤势至今方自发作,不治而死,今⽇我兄弟此来,便是要取自某人头,至我三弟灵前相祭,若有人阻挡,无论是谁,俱是我兄弟不共戴天之仇!”

  他两人的言语,句旬相接,丝毫不给别人揷言之余地!说到这,金振宇更是语声昂,宇宇截金断铁!檐下四人,此时亦早已长⾝而起,双拳紧握,目光炯炯地视着“三绝先生”公冶拙。

  一时之间,院中死般静寂,只有风吹火把,呼呼作响,人人心中俱都知道,此时此刻,敌我双方都是窗拔弩张,一触即发,心中各各充満戒备之意!

  哪知公冶拙一手轻然长须,一手微抚畔丝绦,仍然含笑说道:“金大侠你乃久走江湖之人,此刻怎地说出这般话来?”

  金振宇一击掌中长剑,怒喝道:“在下的话,字字句句,惧是实言,难道还说错了么?”

  公冶拙仍自好整以暇地一笑说道:“想你我一生之中、与人手,何止千百次,说不定此刻你我⾝上,都带有难觉察的內伤,又怎会知道究竟是被何人所伤?是以

  金振宇大怒接口道:“舍弟伤势重发之时,我兄弟早已仔细推敲,断定必是⽩某所为,我兄弟一生行事,敢说件件光明磊落,老来难道还会含⾎噴人么?”

  公冶拙微笑道:“贤兄弟如何断定,公冶拙愿闻其详。”

  金振宇大喝一声,随手一抖,掌中长剑,抖起朵朵刨花,口中并大喝道:“金振宇再三相让,公冶先生切莫人太甚,只要阁下今⽇袖手不管此事。我兄弟⽇后必报大德,否则我兄弟纵然…”

  语声未了,突有一条人影,自檐下掠来,一手托着金振甫手肘,沉声道:“大哥,我等就将此事为何断定乃自某所为的经过说出又有何妨?也好教天下人得知,我兄弟不是多生闲事、含⾎噴人之徒!”

  公冶拙始终面含微笑地然须卓立,此刻非但未将此人指桑骂槐的讥讽之言,放在心上,面上笑容,反而更加开朗,说道:“阁下想必就是金二侠了,此话当真说得中肯已极,想你我俱已是知命之龄,怎会再做出那些含⾎噴人的无聊闲事!”“七修剑”金振南鼻中微“哼”声,冷冷道:“公冶先生好厉害的眼力,在下正是金振南,舍弟的死因,亦是在下断定,公冶先生如不嫌费事,在下自当详细说出。”

  语声微顿,沉声又道:“八年前我兄弟剑下留情,放了⽩冲天一条生路,哪知他却乘舍弟不备,在舍弟大横助外,季肋之端,骨尽处,软⾁边,脐上二寸,两旁六地的‘章门⽳’上,击了一掌,是以我兄弟方自挑断池两⾜筋络,当时见舍弟伤势不甚重,又念在同是武林一脉,终究还是未曾将之击毙,反而好好送上长⽩山来,只教他今后不要再往中原为非作歹…”

  谢一奇冷“哼”一声,金振宇不等他开口说话,便又接道:“今年舍弟发作的伤势,不但正是在季肋之端的‘⾎囊’之处,而且伤发时全⾝冰凉,⾜心却发烫,正是‘长⽩源’贯用的‘雪云掌’之特征,舍弟濒死之际,不住惨呼⽩某人之名,再三要我兄弟为他复仇,公冶先生,若你换了我兄弟,请问你又当如何?”

  公冶拙双眉微皱,似是甚表同情地长叹一声,缓缓说道:“在下近年颇少下山,江湖中事亦有许久未曾过问,是以令弟死讯,直到今⽇方知,竟未曾亲去灵前致祭,实是憾事,还望二位恕罪!”

  金氏兄弟对望一眼,他兄弟虽亦老于江湖,却仍不知这老奷巨滑的武林枭雄,此刻究竟在弄什么虚玄,只听他接着又道:“只是金二侠如阿便断定金三侠的死固定是被⽩冲天所伤,小的却不敢苟同。一来是八年前所受之伤,直到八年后再发,此事虽非绝无可能,但毕竟可能极少,再者那‘章门⽳’本属厥肝经,不但与左右‘期门⽳’一经相同,与属手撅经的‘天地⽳’,以及属肝经的左右‘膺窗⽳’,左右‘啂⽳’等十数⽳道,亦有经脉相连,由此可知在‘⾎囊’附近发作的伤势,并非一定是直接击在‘章门’⽳上,三者凡是被內家绵掌、辰州‘冥掌’等一类柔掌力所击中之人,伤势发作时,俱有全⾝冰冷,⾜心发烫的现象发生,若单凭此数点,贤兄弟便来长⽩寻仇,委实稍嫌冒昧,公冶拙虽非好生闲事之徒,也少不得要伸手管上一管了。”

  金振南始终凝神静听他滔涵而言,此刻突地纵声狂笑起来,一面说道:“江湖之上,艺⾼者強,強者之言,便是真理,原无是非曲直之分,阁下又问必这般费事地说上半天,只要阁下真有让我兄弟以及那边三位朋友口服心服的慷人绝技,我兄弟立时拍手便走,如果不然,像阁下这般強词夺理,再说三天,亦是无用!”

  公冶拙面⾊一沉,朗声道:“公冶拙自知人微言轻,只是不忍在此名山中的方外之地,见到流⾎之事,是以才不借良盲相劝,却想不到阁下竟将我一番苦心婆口,视作強词夺理!

  既然阁下如此说,公冶拙亦不能教好友失望,此刻我就在此地,练上三样浅薄功夫,只要贤兄弟以及那边的三位朋友能练得一样,那么拍手便走的就是公冶拙,而非贤兄弟了!”

  金振南哈哈一笑道:“这才叫快人快语,这才是好汉行径,我兄弟久想一睹‘三绝先生’的盖世绝技,只要阁下能在轻功、內力以及剑法上俱教我心服,我兄弟绝不在此多留半刻!”

  暗中一拉金振宇⾐襟,兄弟两人齐地脚跟微蹭,后退一丈“落英神刨”谢一奇缓步走到公冶菗⾝前,恭⾝一揖,无言地退到一边“飞鹰”袭逸却在公冶拙耳畔低语道:“公冶先生千万小心,长自源数十年声名,此刻全落在先生⾝上了。”

  公冶拙微微一笑,并自沉声道:“难道裘兄信不过在下么?”

  裘逸垂首无盲,退到一旁,只见公冶拙双掌一抱拳,朗声笑道:“公冶拙就此献丑。”

  语声未了,长衫飘飘,顾长的⾝形,已自凌空掠起,肩头、腿弯,丝毫未曾作势,一掠却已笔直上拔二丈,突地双臂一分间,竟由“一鹤冲天”化作“⽟女投梭”闪电般投人大殿。众人方觉眼前一花,公冶拙已从殿中掠出,手中却多了四只巨烛,⾝形方一出殿,口中暴喝一声:“起!”又自凭空上拣二丈,双手替,竟将掌中的四只巨烛,一排立在大殿搪头,⾝形方自飘飘落下,眼看离地不及一丈,双臂突又微一划动,本应下落的⾝形,竟变做平飞,飘飘飞向院中,缓缓落到雪地上,却又恰巧落到他方才驻⾜的两只脚印之中。

  立在左侧的长⽩群道友以及“飞鹰”裘逸,已被他这种⾜以惊世骇俗的轻功绝技,惊得目定口呆,半晌过后,方自震天价喝出彩来!

  右搁下五人对望一眼,亦不噤相顾失⾊!却见公冶拙目光凝视槽头红烛,一阵风吹过,四支红烛,灭了三支,只剩最左一支,烛火摇摇,将熄未熄,仍在风中挣扎!

  公冶拙微微一笑,缓缓伸出手掌,虚空向檐头一招,那风头中烛火,火光突地大盛,公冶拙左掌往外一切,只听“波”的一声轻响,尺许火焰,竟自中分为二,公冶拙右掌一挥,半截火焰,竟缓缓落在第二只红焰以上,他左掌再次往外一切,第二只烛失火焰便又应掌中分为二!

  刹那之间,这武林怪杰竟以绝顶的內家真力,将遥隔几达七丈的四支红烛一齐点燃,众人屏息而观,至此又不噤一齐喝彩。

  公冶拙微微一笑,左掌斜伸,护住槽头烛火,⾝形微动,掠至谢一奇⾝前,接过他手中长剑,突又一嫁而起,但见青光一溜,笔直投向檐头,有如惊虹掣电般一闪而没,公冶拙再次飘落地上,檐头烛火仍自无恙!

  众人方在暗中惊诧,不知他这一手剑法有何奇处,突地又是一阵风吹过,公冶拙长袖一拂,据头四支红烛一齐落到地上,竟断做四七二十八截!断处整整齐齐,显见是乃利剑所削,众人这才知道,公冶拙方才那一闪剑,已在这四只红烛之上,各各削了六剑。“落英神剑”以剑法成名,此刻心中不噤又是喜悦,又是‮意失‬,喜悦的是今⽇危机,看来已可安然渡过,‮意失‬的是自己苦练数十年的剑法,此刻拿来和人家一比,当真是有如陪月之与萤火。

  公冶拙缓缓拾起地上的断烛,随手一抛,只听“噗”地一声,雪地之上便已多了一团红线,断烛抛去虽有先后,落地之声只有一声,这种暗器手法,又何尝不是⾜以傲视武林的惊人绝技,他虽说只练三样武功,其实已露了四种。

  金振字目睹四种绝技,心中但觉万念俱灰,黯然长叹一声,拂袖走出观门,他兄弟请来的三位武林⾼手,亦自面容灰⽩地颓然走出门外,金振南呆望着他们的背影,暗中一叹,強自抱拳道:“公冶先生神功绝世,金某兄弟自愧不敌,青山不改,绿⽔长流…”

  公冶拙哈哈一笑,接口说道:“青山不改,绿⽔长流,你我后会有期,贤兄弟⽇后若来‘丹桂山庄’,公冶拙自当竭诚招待,只是人死不能复生,但望贤昆仲能将这段梁子,从此揭过。”“七修剑”金振南呆立当地,愕了半晌,突又一声长叹,叹声未了,⾝形已自掠出观外,霎时之间,便已消失在夜⾊之中。“落英神剑”谢一奇⾝为一派掌门,见到自己这件不能解决的浩劫,竟被“三绝先生”兵不⾎刃地消弭于无形,心中亦是感慨良多,目送金振南⾝影消失,方自缓走到公冶拙⾝前,恭⾝道:“公冶大侠及时赶来,不但救了敝兄弟条蚁命,也保全了我‘长⽩派’上下数十门人,大恩不敢言谢,只永铭心中!”

  公冶拙连忙谦讲“飞鹰”袭逸已哈哈笑道:“‘崆峒三剑’本于三月初一至此,他们提前半月,想必是为了怕谢兄邀集帮手,是区区在下早已料到这一着了,是以连夜与公冶先生赶来此间,只怕不是‘崆峒三剑’料想得到的了!”

  谢一奇连忙又自恭⾝道:“裘兄跋涉万里,为友奔波,⾼情厚谊,更是没齿难忘!”

  语声方了,突又一声厉吨:“是谁!”

  公冶拙微微一笑,缓缓道:“檐上只是小徒,他已在那边守望许久了。”

  谢一奇面颊微微一红,只见三条人影,自檐头闪电般落下,却正是那由后路人观的“银燕”公冶勤以及“丹桂山庄”的两个得力门徒!“飞鹰”袭选为谢一奇引见已毕,又自抚掌大笑说道:“‘崆峒三剑’已去,另外两起仇敌俱与公冶先生有旧,看来长⽩派已可逢凶化吉,谢兄也该弄些酒来,为公冶先生洗洗征尘了!”

  又是一阵风吹过,本来已将燃尽的火把,便熄了数枝,但此刻东方已现曙⾊,纵无火把,也不妨事了。“三绝先生”公冶拙,把酒持杯,将自己如何得到那件武林异宝“拈花⽟手”的经历,一口气说到这里,方自长叹一声道:“如果以人论人,‘崆峒王剑’金氏兄弟,胜则胜,败则败,倒的确不愧是条没遮拦的好汉,‘长⽩派’的谢一奇兄弟,反而显得有些奷诈,再加上⽩冲天与‘崆峒三剑’昔年那场恩怨,是非曲直,直到此刻,我还不知真情,不瞒两位说,等到长⽩事了,我竟然有些后悔,不知道是否应该伸手帮‘长⽩派’的忙!”“铁扇赛诸葛”胡子⽟独目眯成一线,似笑非笑地望了公冶拙一眼,心中暗笑:“管他谁是谁非,反正你只要得到‘拈花⽟手’,便心満意⾜,如今却又在我面前说出这番假仁假义的话来作甚!”

  暗中虽在叽嘲暗笑,口中却含笑赞道:“如果以人论人,依胡子⽟所见,只有阁下才能算做英雄人物,挥手笑语之间,便将‘崆峒三剑’那等桀骛不驯的角⾊惊退,试问当今天下,除了‘三绝先生’以外,还有谁人?”

  公冶拙面带得意笑容,口中谦谢不迭地将杯中之酒,一千而尽,酒意更浓,豪情更盛,酒酣耳热之中,他又接着说那一段往事。

  天来近午,公冶拙已用完了“落英神剑”为他援下的风洗尘之酒,谢一奇却从自己所任的丹房之內取出了三方作得完全一样,只有金外所缚的三条彩带颜⾊不同的锦盒,井恭声说道:“公冶大侠不远千里而来,救我等于⽔火之中,侠义之心,⾜资流劳武林,传诵江湖,谢一奇本该立将‘拈花⽟手’奉送,但是在下昔⽇得到此宝之时,共有两伪一真,分放三方一式一样的锦盒之內,在下才知浅薄,一时无法试出此宝的真假,如随意相赠一个,只怕以伪做真,又变得好像有意欺骗阁下,经在下与敝师弟商量结果,只有将这三方锦匣,一齐取出,放在这大殿神龛之內,此刻先请阁下随意取去一盒,等到三事俱了,阁下便可将此三盒俱都取去,三盒之中,只有一盒属真,好在阁下学究天人,定必可以分出真假!”

  公冶拙微微一笑,知道他这番说话做作,无非是生怕自己不等将“长⽩派”三起仇敌完全解决之后便取宝先走,沉昑之间,突地瞥见“飞鹰”袭逸面目之上,竟露出焦急希冀之⾊,心念一转,面上丝毫不露神⾊,非但不揭穿他话的漏洞,反而故作大方地说道:“公冶拙此来旨在本着江湖道义,为贵派略效绵薄,何敢望谢大侠以武林异宝‘拈花五手’相赠,但谢大侠既然如此厚爱,公冶拙不收,亦显矫情不恭,至于如何处理此事,公冶拙自然一切全凭谢大侠作主!”

  说话间眼角微瞟“飞鹰”袭逸早自露出喜⾊,公冶拙不噤暗中冷笑,心道:“你如想在老夫面前弄什么花样,当真是有如痴人说梦!”

  只见袭逸已端起酒杯,频频饮。一⽇度过,到了晚间,谢一奇将之引⼊三间布置得极其精致雅洁的丹房跨院以內,道劳过后,便告辞先走。“飞鹰”袭逸却仍停留房中,不住嘘劳问暖,百般照料“三绝先生”是何等人物,见状腹中冷笑,口中却含笑说道:“公冶拙此次不过略尽绵力,便可得到‘拈花⽟手’这般武林异宝,一来自是因为谢大侠慷慨厚爱,再来却是全靠袭兄不远千里前来报讯之功公冶拙人虽愚昧,却最知恩,裘兄若是还有什么事需要公冶拙之处,只管说出便是,公冶拙无不从命。”

  “飞鹰”裘逸微微一愕,目光虽然不可遏止地露出喜⾊,但神⾊间却又有三分被别人料中自己心意后的窘态,嗫嚅着道:“在下的确有个不请之请,但亦自知…”

  公冶拙目光一亮,接口道:“无论什么事,公冶拙无不答应。”

  只见“飞鹰”裘逸凝视着自己,面上半惊半喜,似是想不出自己的心意,面上遂越发露出令人情任的和蔼笑容,袭逸果然忍不住道:“在下的请求,对别人说来,虽似过份,但对公冶先生说来,却另当别论,谢大侠将两伪一真三只‘站花五手’,分贮三方锦匣之中,其中真假,虽然谁都无法知道,但公冶拙先生的神通能力,却不难情出八九,是以袭逸想请公冶先生事完之后,取走两方锦匣,留下一匣,作为袭逸的纪念之物。”

  他语声微顿,似是不胜委屈地叹了一声,仰天缓缓叹道:“在下虽与‘长⽩派’略有情,但情并不深厚,此次万里奔波,幸好还能得到公冶先生的了解与赐与,否则真是…”

  他又自长叹一声,结束了自己的话,公冶拙暗中冷笑,口中却毫不迟疑地笑着说道:

  “裘兄古道热肠,此次为着江湖道义,不忍见到‘长⽩派’的灭门之祸,所受辛苦艰难比公冶拙何止超过百倍,谢一奇纵将‘拈花⽟手’赠与裘兄,亦不为过,公冶拙心中只会觉得赞同,绝不会觉得不公,如今袭兄既如此说,公冶拙焉有不愿之理。”“飞鹰”裘逸大喜道:

  “公冶先生慷慨大度,实非常人能及。

  公冶拙微笑接口道:“不过裘兄苦命公冶拙先取两匣,公冶拍不敢从命,如果袭兄不以公冶拙为贪得之辈,还是请袭兄先取一匣,方是正理!”“飞鹰”裘逸大喜之下,似乎还待谦谢两句,公冶拙已是摇手道:“公冶拙平生行事,言出必行,从无更改,裘兄不必再推辞了!”

  话声顿处,突地以手加额,长长打了个呵欠,又自歉然道:“连⽇奔波,加以年老病疾,是以稍感倦乏,还望裘兄怨我失礼之罪。”“飞鹰”裘逸纵然笨到极处,此刻自也知机,一面千恩万谢,一面告退。

  夕西下,暮⾊已临,九华山上“丹桂山庄”的大厅之內,烛影摇红,菜香洒热,公冶拙说到这里,仰天笑道:“那‘飞鹰’袭逸当真是将我看成了无知小儿,可以随便戏弄,我既无未卜先知之能,亦无隔物透视之力,却怎知盘中物之真假,他们若是先就弄了手脚,我纵然先取两区,又有何用,是以我不如叫他先取,如此一来,他必定要在匣上弄些标志,一拿就拿个真的,将两个无用的废物,留下给我,可是…”

  胡子⽟微微一笑,接口道:“可是他这番妙计纵然骗得过别人,怎能骗得过公冶拙。”

  公冶拙哈哈笑道:“在下心中其实早有算计,眼见他自以为得计地出了房门,我却尾随其后,他回房以后,満面喜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我在窗外见到他的人影,不佳地在房中打转,我心中也不住地暗笑!”

  话声微顿,布菜施酒,忙了一会,接着又道:“我知道他必有花样要弄,是以耐心等候,过了一会,更深人静,他果然悄悄推开窗户,一掠而出,我暗暗跟在⾝后,他竟毫无察觉…”

  无星无月,万籁俱寂“飞鹰”裘逸施展⾝形,在重重屋面上极其小心留意地不住飞掠,稍闻声响立刻伏下⾝形,似是尽量要躲开“长⽩派’门人的耳目,公冶拙不觉暗中奇怪:“难到他此举并未与‘长⽩派’串通么?”

  却见候忽之间“飞鹰”裘逸的⾝形,似乎已至“灵长观”外,他游目四顾,查看半晌,突地微伏⾝形,向左侧一个孤零的小院中嫁去。

  公冶拙不噤又自微皱长眉,暗中奇怪:“他去这孤零院落作甚?这院落之內,住的又是谁人?”“灵长观”前后內外,一片寂然,只有这座孤伶院落的窗纸之內,还有⻩昏的灯光映出!只见“飞鹰”裘逸掠至门前,轻声扣门,门內立刻有一个嘶哑的口音,沉声问道:

  “是谁?”“飞鹰”襄逸回头四望,确定了四下并无人迹,方自轻声道:“是我!裘逸!”

  房门立刻“呀”地一声,开了半线“飞鹰”袭逸一闪而人!远远伏在屋脊暗之处的“三绝先生”公冶拙进也微张双臂,掠至这座孤伶院落的屋脊以上,心中却暗中思付:这院落之內,住的绝不会是“落英神剑”看院中荒草漫漫,似未经常打扫,就连房门,似乎亦非经常开启,是以开门时方会发出“呀”地一声,难道里面的,便是那双⾜已残的“⽩鹰”自冲天么?

  思忖之间,只听屋內那嘶哑的口音,又自低叱一声说道:“棋几,出去,如有人来,无论是谁,都不许放他进到院中!”

  又是“呀”地一声门响,一条小巧的⾝影,快步而出,掠至院门之外,屏息伫立于暗影之中,显然是在守望,公冶拙沉昑半晌,自恃绝技,竟施展绝技,躬⾝曲在屋后滴雨长横以內。

  长檐窗户,面北面建,正是当风之处,凛烈山风,将窃纸吹得隙甚多,公冶韧不噤暗暗感这天助方便。他极为容易地便找着了一条隙,凑眼望去,只见房內陈设简陋,一几数椅,萧然而列,向门之处的一席木榻之上,斜倚着一个发召蓬,全⾝⽩⾐、鹰鼻鹞目的瘦长老者!榻边并放两只乌黑拐杖,在灯光下毫无光泽,绝非铁制,这老人须发苍⽩,面上皱纹却并不甚多,显见他头上苍苍⽩发的由来,小半是因为岁月侵人,大半却是因为怀痛苦,心情寂寞!

  公冶拙目光动处,便已知道自已猜测不错,屋內木摄上的⽩⾐老者,必定就是昔年曾纵横江湖一时的长自⾼手“⽩鹰”⽩冲天了!

  只见自冲天目光如鹰,四下一转,沉声道:“裘兄,你此来可曾留意查看,⾝后有无缀尾跟踪之人!”“飞鹰”裘逸微笑‮头摇‬道:“小弟别的不说,难道连这点能力都没有么?⽩兄未必过虑大甚!”

  公冶拙听得不噤心中暗暗好笑,只见⽩冲天缓缓拾起手来,微抚须间的⽩发,长叹了一声,沉声说道:“岁月消磨,候然八年,裘兄,你如也像我一样局居斗室八年,只怕你也会像我一样多虑了!”

  语声傲顿,又自长叹一声,突地抬起头来,轩眉朗声问道:“昨夜发生之事,我巳完全知道,公冶拙既然已到,可曾答应我师兄的条件,分三次”“飞鹰”裘逸不等他话说完,便已満面喜⾊地接口说道:“事情出于意外的顺利,公冶拙不但答应了令师兄的条件,而且还答应将那三方锦匣,分我一匣!”

  ⽩冲天目光一亮,但却冷哼一声,沉声道;“也算这厮知机,不然他只怕连命都无法带下山去了!”

  公冶拙闻言心头一凛,既惊且怒,却听⽩冲天又自沉声接道:“我木锡之下,早已备妥一方与那三方一式一样的锦匣,里面也放着一只伪制⽟手,你可将之取出,立刻到大殿神宪以內,将那缚有紫⾊段带的锦匣换出,然后…”“飞鹰”裘逸又自微微摇手,截断了他的话,含笑说道:“人助你我,连这重手续,都不用多费,那公冶拙故作大方,居然叫我先选一方锦匣,到时我就迳直将那缚有紫带的锦匣取来,公冶拙回山以后,纵然发觉⽟手属伪,最多也不过只能暗叹自己倒霉,非但怪不得你‘长⽩派’,也怪不得我,而且此人一生行事,倒的确是言出必行,永无更改,他既然已答应我先选一匣,恰巧而又被我取去真品,以后也不致再向我取回,⽩兄妙计,当真是超人一等,好教小弟佩服!”

  他満面喜⾊,滔滔不绝地说到这里,目光动处,只见⽩冲天的两道目光,正自利剪般望向自己,语声立顿,⼲笑一声,又道:“就是他⽇后还有追悔之意,那只‘拈花⽟手’,也不在小弟处了,⽩兄,你说是么?”

  ⽩冲天目光如箭,默然凝视半晌,突又长叹一声,缓缓说道:“小弟残废八年,食于此,寝于此,有如待死之囚,今后是否重返夭⽇,报复深仇,所有希望,全在袭兄一人⾝上了。”“飞鹰”袭逸目光一凝,含笑说道:“你我数十年过命情,自兄之事,岂非就如同小弟之事一样,小弟一将那‘拈花⽟手’得到手中,立刻就兼程赶赴‘须弥境琅牙洞’,寻访⽩尼说的那‘无名老人’,凭这‘拈花⽟手’,去问他讨一瓶‘再造灵祭’,再赶回来医治⽩兄之伤。”

  ⽩冲天长叹接口道:“只要小弟伤能够痊愈,非但⽇后为牛为马,必报裘兄大恩,而且一定将小弟昔年所蔵的一份珍宝,赠与袭兄,万万不会食言,袭兄放心好了!”

  裘逸又自一笑,转开话题,向⽩冲天谈起昨天“崆峒三剑”寻仇的经过。

  说到这,公冶拙又自朗声一笑道:“他两人在屋內打得満腹如意算盘,却不料我在穗下听得清清楚楚,等到裘逸转开话题,我便悄然掠至‘灵长正殿,将殿中神龛以內的三方锦盒之上彩带,重新换过,然后回房蒙头大睡。未出十⽇,那帮关外马贼,果然纠众而来,为首之人,竟是我昔⽇浪游关外时在黑龙江畔救起的一个‮儿孤‬,就连他的姓名‘于弃’,亦是我取,见了我自无话说,声盲从此绝不再犯‘灵长观’,而且苦苦哀求我等到长自事完之后,到他那去逗留数⽇!”

  他极其得意地微笑了一下,接着又道:“又过了两⽇,我那方外至,五台山明镜崖七宝禅寺的‘木肩大师’,竟领着座下四大护法,以及十大弟子,专程而来,见到我竟在‘灵长观’中,自然甚是惊喜,我便将此中误会,向他一一解释,他仔细分析之下,亦觉极有可能是他人嫁祸,与我抵⾜长谈‮夜一‬,便下山他去。而直到那时,我才知道,七宝掸寺中的两件异宝,竞也是昔年天香故物!”

  胡子⽟、许狂夫对望一眼,胡子⽟神⾊不变地淡然问道:“那两件天香异宝,可就是江湖传说的‘夺命⻩蜂’与‘驻颜丹’么?”

  公冶拙顿首道:“正是此物,是以‘木肩大师’才会不借劳师动众地远赴关外,他临走之时,曾对我说,真正盗宝之人,已被他猜中几分,我问他究竟是谁,他只是莫测⾼深地回答我:‘到时自知’,并说等到擒得盗宝之人以后,定必押到‘灵长观’来付谢一奇发落!”

  胡子五微微一笑,暗付道:“那盗宝之人,只怕世上再没有任何一人能擒提得到了!”

  口中却含笑说道:“在下久闻五台‘木肩大师’之能,想那盗宝贼纵有三头六臂,也未见得能逃脫‘木屑大师’的手掌!”

  公冶拙仰天笑道:“正是,正是,我⽇⽇夜夜都在为‘木肩’默祷,只望他能重得

  ”

  说到这,语声戛然而顿,似是生怕下面的话,会怈露自己的心意,微微一笑,转口说道:“第二天我便向‘落英神剑’告辞,他又替我摆下钱别之宴,这时我已知道他并非存心骗我之人,是以亦对他无甚恶感,后来‘飞鹰’裘逸果然満面喜⾊地将那上缚紫带的锦区取去,而且一下长⽩山,立刻便与我分手道别,我想到他如将这礼品带到那‘须弥境’去,而被那‘无名老人’发觉时的情况,心里实在好笑!”

  语声又一顿,突地以手一拍前额,口中道:“是了!‘欺人者死’!‘飞鹰山庄’中所发生的惨案,难道就是那‘无名老人’发觉自己灵药被他所骗,是以便杀之怈愤么?”“铁扇赛诸葛”独国微张,许狂夫却已拍掌大呼地说道:“极是,极是,除此以外,别无他途!”

  突地许狂夫浓眉一皱,沉声道:“正是那‘无名老人’的名字,我怎从未听说过,‘须弥境,琅牙洞’这个地名我也是首次听到!”公冶拙亦自皱眉沉声道:“在下少年时虽也曾浪迹四海,但这‘须弥境,郞牙洞’是在哪里,却实在不知道,不过此事既有这条线索可寻,只要找到‘⽩鹰’⽩冲天后,真相大约便可知道,两位如要为友复仇,想必亦非难事了。”

  他长笑一声,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胡子⽟独目內,光芒流转,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忍住,只是不住地饮酒,一时之间,大厅內又复默然!“飞鹰山庄”內的无头⾎案,至此又似略现端倪!

  是夜胡子⽟、许狂夫二人,自然便留宿在“丹桂山庄”以內,翌⽇清晨,许狂久便嚷着要到长⽩山去,寻那“自鹰”公冶拙再三挽留着道:“两位既到此间,好歹也要等到‘丹桂飘香赏月大会’过后再去!”

  而胡子⽟竟也答应,许狂夫唯他马首是瞻,见状亦无话说。数⽇之后,陆续便有一些江湖枭雄、武林豪士,结伴到九华“丹桂山庄”来。“三绝先生”公冶拙一律竭诚招待,此刻胡子⽟在留意观察之下,已对公冶拙的心为人,略有了解,但对他此次举办“丹桂飘香赏月大会”的真相,越发奇怪,若说他是真的想将“拈花⽟手”公诸天下,让武林群豪,公平竟争,胡子⽟实在难以相信,若说他是想以此引武林群豪来到“丹桂山庄”然后加以陷害,则又无此必要。

  若说他本意是想将盗得“夺命⻩蜂”以及“驻颜丹”之人来,那么以“三绝先生”的心智,难道不会想到,那人纵然来了,也不会将此两件异宝取出这就正如胡子五不会将之取出一样!

  胡子⽟心念数转,也想不出此事的原因头绪,只有静观待变。

  八月十⽇“丹接山庄”之內,已是群豪毕至,但胡子⽟冷眼旁观,却觉公冶拙似乎还在期望着某一人前来,但此人是谁,公冶拙既不说出,胡子五亦也不便动问!

  九华山上,丹桂果已飘香,胡子五负手丹桂枝下,仰望明月,只望这一⽇快些过去!因为他心中有许多疑团,都要等到明⽇八月中秋才能释然!但是这一⽇却似偏偏过得分外缓慢!

  文学殿堂 ⾚雷扫校
 WwW.LaNmxs.CoM 
上一章   江湖夜雨十年灯   下一章 ( → )
《江湖夜雨十年灯最新章节》是全本小说《江湖夜雨十年灯》中的经典篇章,懒猫小说网提供完整版《江湖夜雨十年灯》全文供读者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