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猫小说网提供完整版连城诀全文供读者免费阅读 |
![]() |
|
懒猫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连城诀 作者:金庸 | 书号:5279 时间:2014/8/6 字数:23342 |
上一章 狱牢 章二第 下一章 ( → ) | |
叮叮当当兵刃相![]() ![]() ![]() ![]() 万震山双掌一击,笑道:“很好,很好!戚师弟,难为你练成了‘连城剑法’!恭喜,恭喜!”声音中却满是凄凉之意。 戚长发一呆,问道:“什么‘连城剑法’?” 万震山道:“狄世兄这几招,不是‘连城剑法’是什么?坤儿、圻儿、圭儿,大伙都回来。你们狄师兄学的是戚师叔的‘连城剑法’,你们如何是他敌手?”又向戚长发冷笑道:“师弟,你装得真象,当真是大智若愚!‘铁锁横江’,委实了不起。” 狄云连使“刺肩式”、“耳光式”、“去剑式”三路剑招,片刻之间便将万门八弟子打得大败亏输,自是得意,只是胜来如此容易,心中反而胡涂了,不由得手足无措,瞧瞧师父,瞧瞧师妹,又瞧瞧师伯,不知说什么话才好。 戚长发走近身去,接过他手中长剑,突然间剑尖一抖,指向他的咽喉,喝道:“这些剑招,你是跟谁学的?” 狄云大吃一惊,他本来凡事不敢瞒骗师父,但那老丐说得清清楚楚,倘若 ![]() ![]() 戚长发喝道:“你自己想得出这般巧妙的剑招?你…你竟胆敢对我胡说八道!再不实说,我一剑要了你的小命。”手腕向前略送,剑尖刺入他咽喉数分,剑尖上已渗出鲜血。 戚芳奔了过来,抱住父亲手臂,叫道:“爹!师哥跟咱们寸步不离,又有谁能教他武功了?这些剑招,不都是你老人家教他的么?” 万震山冷笑道:“戚师弟,你何必再装腔作势?令爱都已说得明明白白了。‘铁锁横江’的高明手段,不必使在自己师哥身上,来来来!老哥哥贺你三杯!”说着满满斟了两杯酒,仰脖子先喝了一杯,说道:“做哥哥的先干为敬!你不能不给我这个面子。” 戚长发哼的一声,抛剑在地,回身接过酒杯,连喝了三杯,侧过了头沉思,满脸疑云,喃喃说道:“奇怪,奇怪!” 万震山道:“戚师弟,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谈谈,咱们到书房中去说。”戚长发点了点头,万震山携着他手,师兄弟并肩走向书房。 万门八弟子面面相觑。有的脸色铁青,有的喃喃咒骂。 沈城道:“我小便去!给狄云这小子这么一下子,吓得我屎 ![]() ![]() 沈城伸了伸舌头,匆匆离席。他走出厅门,到厕所去转了转,蹑手蹑脚地便走到书房门外,侧耳倾听。 只听得师父的声音说道:“戚师弟,二十年来揭不破的谜,到今 ![]() 听得戚长发的声音道:“小弟不懂。什么叫做真相大白。” “那还用我多说么?师父他老人家是怎么死的?” “师父失落了一本练武功的书,找来找去找不到,郁郁不乐,就此逝世。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问我?” “是啊。这本练武的书,叫做什么名字?” “我怎么知道?你问我干什么?” “我却听师父说过,叫做‘连城诀’。” “什么练成、练不成的,我半点也不懂。” “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什么?” “不如乐之者!” “嘿嘿,哈哈,呵呵!” “有什么好笑?” “你明明满腹诗书,却装作 ![]() “你是考较我来了,是不是?” “拿来!” “拿什么来?” “你自己知道,还装什么蒜?” “我戚长发向来就不怕你。” 沈城听师父和师叔越吵越大声,心中害怕起来,急奔回厅,走到鲁坤身边低声道:“大师兄,师父跟师叔吵了起来,只怕要打架!” 鲁坤一怔,站起身来道:“咱们瞧瞧去!”周圻、万圭、孙均等都急步跟去。 戚芳拉拉狄云的衣袖,道:“咱们也去!”狄云点点头,刚走出两步,戚芳将一柄长剑 ![]() 万门八弟子都是脸色沉重,站在书房门外。狄云和戚芳站得稍远。十个人屏息凝气,听着书房中两人的争吵。 “戚师弟,师父他老人家的性命,明明是你害死的。”那是万震山的声音。 “放 ![]() ![]() “师父他那本‘连城诀’,难道不是你戚师弟偷去的?” “我知道什么连人、连鬼的?万师哥,你想诬赖我姓戚的,可没这么容易。” “你徒儿刚才使的剑招,难道不是连城剑法?为什么这般轻灵巧妙?” “我徒儿生来聪明,是他自己悟出来的,连我也不会。哪里是什么连城剑法了?你叫卜垣来请我,说你已练成了连城剑法,你说过这话没有?咱们叫卜垣来对证啊!” 门外各人的眼光一齐向卜垣瞧去,只见他神色极是难看,显然戚长发的话不假。狄云和戚芳对视了一眼,都点了点头,心想:“卜垣这话我也听见过的,要想抵赖那可不成。” 只听万震山哈哈笑道:“我自然说过这话。若不是这么说,如何能骗得你来。戚长发,我来问你,你说从来没听见过‘连城剑法’的名字,为什么卜垣一说我已练成连城剑法,你就巴巴的赶来?你还想赖吗?” “啊哈,姓万的,你是诓我到荆州来的?” “不错,你将剑诀 ![]() “为什么要交给你?” “哼,我是大师兄。” 房中沉寂了半晌,只听戚长发嘶哑的声音道:“好,我交给你。” 门外众人一听到“好,我交给你”这五个字,都不由自主的全身一震。狄云和戚芳恨不得有个地 ![]() ![]() 突然之间,房中传出万震山长声惨呼,极是凄厉。 万圭惊叫:“爹!”飞腿踢开房门,抢了进去。只见万震山倒在地下, ![]() ![]() 窗子大开,兀自摇晃,戚长发却已不知去向。 万圭哭叫:“爹,爹!”扑到万震山身边。 戚芳口中低声也叫:“爹,爹!”身子颤抖,握住了狄云的手。 鲁坤叫道:“快,快追凶手!”和周圻、孙均诸师弟纷纷跃出窗去,大叫:“捉凶手,捉凶手啊!” 狄云见万门八弟子纷纷出去追赶师父,这一下变故,当真吓得他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才好。戚芳又叫一声:“爹爹!”身子晃了两晃,站立不定。狄云忙伸手扶住,一低头,只见万震山双目紧闭,脸上神情狰狞可怖,想是临死时受到极大痛苦。 狄云不敢再看,低声道:“师妹,咱们走不走?”戚芳尚未回答,只听得身后一个声音道:“你们是谋杀我师父的同犯,可不能走!” 狄云和戚芳回过头来,只见一柄长剑的剑尖指着戚芳后心,剑柄抓在卜垣的手里。狄云大怒,待 ![]() ![]() 卜垣冷冷地道:“两位请回到自己房去,待咱们拿到戚长发后,一起送官治罪。”狄云道:“此事全由我一人身上而起,跟师妹毫不相干。你们要杀要剐,找我一人便了。”卜垣猛力推他背心,喝道:“走吧,这可不是你逞好汉的时候。”狄云只听得外面“捉凶手啊,捉凶手啊!”的声音, ![]() 戚芳哭道:“师哥,那…那怎么得了?”狄云哽咽道:“我…我不知道。我去跟师父抵罪好了。”戚芳哭道:“爹爹,他…他到哪里去了?” 狄云坐在房中,其时距万震山被杀已有两个多时辰,他兀自呆呆坐在桌前,望着烧得只剩半寸的残烛,心 ![]() 这时追赶戚长发的众人都已回来了。“凶手逃出城去了,追不到啦!”“明儿咱们追到湖南去,无论如何要捉到凶手,给师父报仇!”“只怕凶手亡命江湖,再也寻他不着。”“哼!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捉到他碎尸万段。”“明 ![]() ![]() 狄云想叫师妹独自逃走,但想:“她年纪轻轻一个女子, ![]() 正自思 ![]() 他心想:“他们是在搜寻师父么?难道师父还在附近,并未走远?”正思疑间,忽听得东边屋中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 他大吃一惊,握住剑柄,一跃而起,首先想到的便是:“他们在欺侮师妹?”跟着又听得一声女子的呼喊:“救命!” 这声音似乎并非戚芳,但他关心太切,哪等得及分辨是否戚芳遇险,纵身便从窗口跃了出去,刚站上屋檐,又听得那女子惊叫:“救命!救命!” 他循声奔去,只见东边楼上透出灯光,一扇窗子兀自摇动。他纵到窗边,往里张去,只见一个女子手足被绑,横卧在 ![]() ![]() ![]() 他自己虽在难中,但见此情景,不能置之不理,当即连剑带人从窗中扑将进去, ![]() ![]() 两条汉子不声不响,各使单刀格打。一名汉子叫道:“吕兄弟,扯呼!”另一人道:“算他万震山运气,下次再来报仇!”双刀齐举,往狄云头上砍将过来。 狄云见来势凶猛,闪身避过。一条汉子飞足踢翻了桌子,烛台摔下,房中登时黑漆一团。只听得呼呼声响,两人跃出窗子,跟着乒乓连响,几块瓦片掷将过来。黑暗中狄云看不清楚,而这高来高去的轻身功夫他原也不擅长,不敢追出。 他心想:“其中一个贼子姓吕,多半是吕通的一伙,是报仇来了。他们还不知万师伯已死。” 忽听 ![]() ![]() ![]() 狄云道:“我点亮蜡烛给你瞧瞧。”那女子道:“你过来,快,快过来!”狄云听她说得惊慌,走近一步,道:“什么?” 突然之间,那女子张开手臂,将他拦 ![]() 狄云这一惊比适才更是厉害,明明见她手足都被绑住,怎地会将自己抱住?忙伸手去推,想 ![]() ![]() 忽然间眼前一亮,窗口伸进两个火把,照得房中明如白昼,好几个人同时问道:“什么事?什么事?”那女子叫道:“采花贼,采花贼!谋财害命啊,救命,救命!” 狄云大急,叫道:“你…你…你怎么不识好歹?”伸手往她身上 ![]() ![]() 狄云正待逃开,忽觉后颈中一阵冰冷,一柄长剑已架在颈中。他正待分辩,蓦地里白光一闪,只觉右掌一阵剧痛,当啷一声,自己手中的长剑跌在地板之上。他俯眼一看,吓得几乎晕了过去,只见自己右手的五 ![]() ![]() 他只说得一声:“你!”飞起右足便往吴坎踢去,突然间后心被人猛力一拳,一个踉跄,扑跌在那女人身上。那女人又叫:“救命啊,采花贼啊!”只听得鲁坤的声音说道:“将这小贼绑了!” 狄云虽是个从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少年,此刻也明白是落入了人家布置的 ![]() 狄云一呆,只见戚芳脸上的神色又是伤心,又是卑夷,又是愤怒。他叫道:“师妹!”戚芳突然满脸涨得通红,道:“你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狄云满腹冤屈,这时如何说得出口? 戚芳“啊”的一声,哭了出来,道:“我…我还是死了的好。”见到狄云右手五指全被削落,心中又是一痛,咬一咬牙,撕下自己布衫上一块衣襟,走近身来,替他包扎伤口。这时她脸色却又变得雪白。 狄云痛得几次便 ![]() ![]() 鲁坤道:“小师娘,这狗贼胆敢对你无礼,咱们定然宰了他给你出气。”原来这女子是万震山的小妾。她双手掩脸,呜呜哭喊,说道:“他…他说了好多不三不四的话。他说你们师父已经死了,叫我跟从他。他说戚姑娘的父亲杀了人,要连累到他。他…又说已得了好多金银珠宝,发了大财,叫我立刻跟他远走高飞,一生吃着不完…” 狄云脑海中混乱一片,只是喃喃地道:“假的…假的…” 周圻大声道:“去,去!去搜这小贼的房!” 众人将狄云推推拉拉,拥向他的房中。戚芳茫然跟在后面。 万圭却道:“大家不可难为狄师哥,事情没弄明白,可不能冤枉了好人!”周圻怒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小子是 ![]() ![]() ![]() 这许多事纷至沓来,戚芳早已没了主意,听万圭这么替狄云分辩,心下暗暗感激,低声道:“万师兄,我师哥…的确不是那样的人。” 万圭道:“是啊,我说他只是喝醉了酒,偷钱是一定不会的。” 说话之间,众人已推着狄云,来到他房中。沈城双眼骨碌碌地在房中转了转,一矮身,伸手在 ![]() ![]() ![]() 戚芳一声惊呼,伸手扶住了桌子。 万圭安慰道:“戚师妹,你别惊慌,咱们慢慢想法子。” 冯坦揭起被褥,又有两个包裹。沈城和冯坦分别解开,一包是银锭元宝,另一包却是女子的首饰,珠宝顶链、金镯金戒的一大堆。 戚芳此时更无怀疑,怨愤 ![]() ![]() ![]() 鲁坤大声喝骂:“臭小贼,赃物俱在,还想抵赖么?”左右开弓,重重打了狄云两记耳光。狄云双臂被孙均、吴坎分别抓住了,无法挡格,两边脸颊登时高高肿 ![]() ![]() ![]() 戚芳叫道:“别打,别打,有话好说。” 周圻道:“打死这小贼,再报官!”说着也是一拳。狄云口一张, ![]() ![]() 戚芳见冯坦缓缓收剑,两行珠泪顺着脸颊滚了下来,向万圭望了一眼,眼色中充满感激之情。 “一五,一十,十五,二十…” 差役口中数着,板子着力往狄云的后腿上打去。狄云身子被另外两个差役按着,竹板子一下又一下的落下来。和他心中痛楚相比,这些击打根本算不了什么,甚至他右掌上的痛楚也算不了什么。 他心中只是想:“连芳妹也当我是贼,连她也当我是贼。” “二十五…三十…三十五…四十…”板子在落,肌肤肿了,破裂了,鲜血沾到了板子上,溅在四周地下。 狄云在监狱的牢房中醒来时,兀自昏昏沉沉,不知自己身在何地,也不知时候已过了多久。渐渐地,他感到了右手五 ![]() ![]() ![]() 待得再次醒来,他首先听到了自己声嘶力竭的呻 ![]() 这一颤抖,两肩处更痛得凶了。原来这两条铁链竟是从他肩胛的琵琶骨处穿过,和他双手的铁镣、脚踝上的铁链锁在了一起。穿琵琶骨,他曾听师父说过的,那是官府对付最凶恶的江洋大盗的法子,任你武功再强,琵琶骨被铁链穿过,半点功夫也使不出来了。霎时之间,心中转过了无数念头:“为什么要这样对付我?难道他们真的以为我是大盗?我这样受冤枉,难道官老爷查不出么?” 在知县的大堂之上,他曾断断续续的诉说经过,但万震山的小妾桃红一力指证,意图强 ![]() ![]() 狄云记得知县相貌清秀,面目很是慈祥。他想知县大爷一时听信人言,冤枉了好人,但终究会查得出来。可是,右手五 ![]() 他满腔愤怒,满腹悲恨,不顾疼痛地站起身来,大声叫喊:“冤枉,冤枉!”忽然腿上一阵酸软,俯身向地直摔了下去。他挣扎着又想爬起,刚刚站直,腿膝酸软,又向前摔倒了。他爬在地下,仍是大叫:“冤枉,冤枉。” 屋角中忽有一个声音冷冷地说道:“给人穿了琵琶骨,一身功夫都废了,嘿嘿,嘿嘿!下的本钱可真不小!”狄云也不理说话的是谁,更不去理会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仍是大叫:“冤枉,冤枉!” 一名狱卒走了过来,喝道:“大呼小叫的干什么?还不给我闭嘴!”狄云叫道:“冤枉,冤枉!我要见知县大老爷,要求他伸冤。”那狱卒喝道:“你闭不闭嘴?”狄云反而叫得更响了。 那狱卒狞笑一声,转身提了一只木桶,隔着铁栏,兜头便将木桶向他身上倒了下去。狄云只感一阵臭气刺鼻,已不及闪避,全身登时 ![]() ![]() ![]() 他 ![]() 到得第四 ![]() ![]() ![]() 他坐了一阵,茫然打量这间牢房,那是约莫两丈见方的一间大石屋,墙壁都是一块块 ![]() 他缓缓转过头来,只见西首屋角之中,一对眼睛狠狠地瞪视着他。狄云身子一颤,没想到这牢房中居然还有别人。只见这人满脸虬髯,头发长长的直垂至颈,衣衫破烂不堪,简直如同荒山中的野人。他手上手铐,足上足镣,和自己一模一样,甚至琵琶骨中也穿着两条铁链。 狄云心中第一个念头竟是欢喜,嘴角边闪过了一丛微笑,心中想:“原来世界上还有如我一般不幸的人。”但随即转念:“这人如此凶恶,想必真是个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他是罪有应得,我却是冤枉!”想到这里,不 ![]() 他受审被笞,琅铛入狱,虽然吃尽了苦楚,却一直咬紧牙关强忍,从没 ![]() ![]() 那虬髯犯人冷笑道:“装得真象,好本事!你是个戏子么?” 狄云不去理他,自管自地大声哭喊。只听得脚步声响,那狱卒又提了一桶 ![]() ![]() 狄云又惊又喜,忙道:“是…是谁?”那狱卒又侧头向他打量了一会,从身边掏出一枚大铁匙,开了外边的铁门。只听得脚步声响,那狱卒走过了一条长长的甬道,又是开铁门的声音,接着是关铁门、锁铁门的声音,甬道中三个人的脚步声音,向着这边走来。 狄云大喜,当即跃起,腿上一软,便要摔倒,忙靠住身旁的墙壁,这一牵动肩头的琵琶骨,又是一阵大痛。但他满怀欣喜,把疼痛全部忘了,大声叫道:“师父,师妹!”他在世上只有师父和师妹两个亲人,甬道中除了狱卒之外尚有两人,自然是师父和师妹了。 突然之间,他口中喊出一个“师”字,下面这个“父”字却缩在喉头,张大了嘴,闭不拢来。从铁门中进来的,第一个是狱卒,第二个是个衣饰华丽的英俊少年,却是万圭,第三个便是戚芳。 她大叫:“师哥,师哥!”扑到了铁栅栏旁。 狄云走上一步,见到她一身绸衫,并不是从乡间穿出来的那套新衣,第二步便不再跨出去。但见她双目红肿,只叫:“师哥,师哥,你…你…” 狄云问道:“师父呢?可…可找到了他老人家么?”戚芳摇了摇头,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狄云又问:“你…你可好?住在哪里?”戚芳 ![]() ![]() 狄云更是恼怒,大声道:“我又没犯罪,要他花什么钱?将来咱们怎生还他?知县大老爷查明了我的冤枉,自会放我出去。” 戚芳“啊”的一声,又哭了出来,恨恨地道:“你…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为…为什么要撇下我?” 狄云一怔,登时明白了,到这时候,师妹还是以为桃红的话是真的,相信这几包金银珠宝确是自己偷的。他一生对戚芳又敬又爱,又怜又畏,什么事都跟她说,什么事都跟她商量,哪知道一遇上这等大事,她竟和旁人丝毫没有分别,一般的也认为自己去 ![]() ![]() 这瞬息之间,他心中感到的痛楚,比之 ![]() 戚芳见到他这等可怖的神情,害怕起来,转过了头不敢瞧他。 狄云使了半天劲,始终说不出一字,忽见戚芳转头避开自己,不由得心中大恸:“她在恨我,恨我抛弃了她去找别个女子,恨我偷盗别人的金银珠宝,恨我在师门有难之时想偷偷一人远走高飞。师妹,师妹,你这么不相信我,又何必来看我?”他再也不敢去瞧戚芳,慢慢转过头,向着墙壁。 戚芳回过脸来,说道:“师哥,过去的事,也不用再说了,只盼早 ![]() ![]() 狄云心中想说:“我不要他保。”又想说:“你别住在他家里。”但越是用力,全身肌 ![]() ![]() 那狱卒催道:“时候到啦。这是死囚牢,专囚杀人重犯,原是不许人探监的。上面要是知道了,我们可吃罪不起。姑娘,这人便活着出去,也是个废人。你乘早忘了他,嫁个有钱的漂亮少爷罢!”说着向万圭瞧了一眼, ![]() ![]() ![]() 戚芳求道:“大叔,我还有几句话跟我师哥说。”一伸手到铁栅栏内,去拉狄云的衣袖,柔声说道:“师哥,你放心好啦,我一定求万师哥救你出去,咱们一块去找爹爹。”将一只小竹篮递了进去,道:“那是些腊 ![]() ![]() 那狱卒不耐烦了,喝道:“大姑娘,你再不走,我可要不客气啦!” 万圭这时才开口道:“狄师兄,你放心罢。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小弟自会尽力向县太爷求情,将你的罪定得越轻越好。” 那狱卒连声催促,戚芳无可奈何,只得委委屈屈地走了出去,一步一回头地瞧着狄云,但见他便如一尊石像一般,始终一动不动地向着墙壁。 狄云眼中所见的,只是石壁上的凹凸起伏,他真想转过头来,望一眼戚芳的背影,想叫她一声“师妹”可是不但口中说不出话,连头颈也僵直了。他听到甬道中三个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听到开锁、开铁门的声音,听到甬道中狱卒一个人回来的脚步声,心想:“她说明天再来看我。唉,可得再等长长的一天,我才能再见到她。” 他伸手到竹篮中去取食物。忽然一只 ![]() ![]() 狄云怒道:“这是我的!”他突然能开口说话了,自己觉得十分奇怪。他走上一步,想去抢夺。那犯人伸手一推,狄云站立不定,一 ![]() 第二天戚芳却没来看他。第三天没来,第四天也没来。 狄云一天又一天地盼望、失望,等到第十天上,他几乎要发疯了。他叫唤,吵闹,将头在墙上碰撞,但戚芳始终没有来,换来的只有狱卒淋来的 ![]() 过得半个月,他终于渐渐安静下来,变成一句话也不说。 一天晚上,忽然有四名狱卒走进牢来,手中都执着钢刀,押了那凶徒出去。 狄云心想:“是押他出去处决斩首吧?那对他倒好,以后不用再挨这种苦日子了,我也不用再受他欺侮。” 他正睡得朦朦胧胧,忽然听得铁链曳地的声音,四名狱卒架了那凶徒回来。狄云睁开眼来,只见那凶徒全身都是鲜血,显然是给人狠狠地拷打了一顿。 那囚徒一倒在地上,便即昏 ![]() ![]() 那囚徒缓缓转醒,睁眼见是狄云,突然举起铁铐,猛力往他头上砸落。狄云力气虽失,应变的机灵尚在,急忙闪身相避,不料那囚犯双手力道并不使足,半途中回将过来,砰的一声,重重砸在他 ![]() ![]() 那囚徒狂笑道:“你这苦 ![]() 狄云只觉胁间肋骨几乎断折,痛得话也说不出来,过得半晌,才道:“疯子,你自身难保,有什么主意给人好打?” 那囚徒一跃而前,左足踏住狄云背心,右足在他身上重重踢了几脚,喝道:“我看你这小贼年纪还轻,作恶不多,不过是受人指使,否则我不一脚踢死你才怪。” 狄云气得身上的痛楚也自忘了,心想无辜受这牢狱之灾,已是不幸,而与这不可理喻的疯汉同处一室,更是不幸之中再加不幸。 到了第二个月圆之夜,那囚犯又被四名带刀狱卒带了出去,拷打一顿,送回牢房。这一次狄云学了乖,任他模样如何惨不忍睹,始终不去理会。不料不理也是不成,那囚徒一口气没处出,尽管遍体鳞伤,还是来找他的晦气,不住吆喝:“你***,你再卧底十年八年,老子也不上你的当。”“人家打你祖宗,你祖宗就打你这孙子!”“咱们就是这么耗着,瞧是谁受的罪多。”似乎他身受拷打,全是狄云的不是,又打又踢,闹了半天。 此后每到月亮将圆,狄云就愁眉不展,知道惨受荼毒的日子近了。果然每月十五,那囚犯总是给拉出去经受一顿拷打,回来后就转而对付狄云。总算狄云年纪甚轻,身强力壮,每个月挨一顿打,倒也经受得起,有时不免奇怪:“我琵琶骨被铁链穿后,力气全无。这疯汉一般的给铁链穿了琵琶骨,怎地仍有一身蛮力?”几次鼓起勇气询问,但只须一开口,那疯汉便拳足 ![]() 如此匆匆过了数月,冬尽 ![]() ![]() 这一 ![]() ![]() 正在胡思 ![]() 自从发现了这秘密后,狄云每天早晨都看这疯汉的神情,但见他总是脸色温柔的凝望着那盆鲜花,从春天的茉莉、玫瑰,望到夏天的丁香、凤仙。这半年之中,两个人几乎没说上十句话。月圆之夜的殴打,也变成了一个闷打,一个闷挨。狄云早已觉察到,只要自己一句话不说,这疯汉的怒气就小得多,拳脚落下时也轻得多。他心想:“再过得几年,恐怕我连怎么说话也要忘了。” 这疯汉虽然横蛮无理,却也有一样好处,吓得狱卒轻易不敢到牢房中罗嗦。有时狱卒给他骂得狠了,不送饭给他,他就夺狄云的饭吃。若是两人的饭都不送,那疯汉饿上几天也漫不在乎。 那一年十一月十五,那疯汉给苦打一顿之后,忽然发起烧来,昏 ![]() 狄云初时不敢理会,到得次 ![]() ![]() 当天晚上,竟然又来了四个狱卒,架着他出去又拷打了一顿。这次回来,那疯汉的呻 ![]() ![]() 狄云和他在狱中同处已久,虽苦受他欺凌折磨,可也真不愿他这么便死在狱卒的手下。十七那一天,狄云服侍他喝了四五次水。最后一次,那疯汉点了点头示谢。自从同狱以来,狄云首次见到他的友善之意,突然之间,心中感到了无比的欢喜。 这天二更过后,那四名狱卒果然又来了,打开了牢门。狄云心想这一次那疯汉若再经拷打,那是非死不可,忽然将心一横,跳起来拦在牢门前,喝道:“不许进来!”一名高大的狱卒迈步过来,骂道:“贼囚犯,滚来。”狄云手上无力,猛地里低头一口咬去,将他右手食中两指咬得鲜血淋漓,牙齿深及指骨,两 ![]() 狄云俯身抢起,呼呼呼连劈三刀,他手上虽无劲力,但以刀代剑,招数仍是颇为 ![]() ![]() 这一来血溅牢门,四名狱卒见他势若疯虎,形同拚命,倒也不敢轻易抢进,在牢门外将狄云的十八代祖宗都骂了个臭死,什么污言秽语都骂了出来。狄云一言不发,只是守住了狱门。那四名狱卒居然没去求援军,眼看攻不进来,骂了一会,也就去了。 接连四天之中,狱卒既不送饭,也不送水。狄云到第五天时,渴得再也难以忍耐。那疯汉更是嘴 ![]() 只见那狱卒匆匆赶来,大声吆喝:“你伤了他一 ![]() ![]() 狄云喂着那疯汉吃喝已毕,问道:“他要折磨你,可又怕我杀了你,那是什么道理?” 那疯汉双目圆睁,举起手中的瓦钵,劈头向他砸去,骂道:“你这番假惺惺地买好,我就上了你的当么?”乒乓一声,瓦钵破碎,狄云额头鲜血涔涔而下。他茫然退开,心想:“这人狂 ![]() 但此后逢到月圆之后,那些狱卒虽一般的将那疯汉提出去拷打,他回来却不再在狄云身上找补。两人仍然并不交谈,狄云要是向他多瞧上几眼,醋钵大的拳头还是一般招呼过来。那疯汉只有在望着对面高楼窗槛上的鲜花之时,脸上目中,才 ![]() 到得第四年的春天,狄云心中已无出狱之念,虽然梦魂之中,仍是不断地想到师父和师妹,但师父的影子终于慢慢淡了。师妹那壮健婀娜的身子,红红的脸蛋,黑溜溜的大眼睛,在他心底却仍和三年多前一般的清晰。 他已不敢盼望能出狱去再和师妹相会,每天可总不忘了暗暗向观世音菩萨祝祷,只要师妹能再到狱中来探望他一次,便是天天受那疯汉的殴打,也所甘愿。 戚芳始终没有来。 有一天,却有一个人来探望他。那是个身穿绸面皮袍的英俊少年,笑嘻嘻地道:“狄师兄,你还认得我么?我是沈城。”隔了三年多,他身材已长高,狄云几乎已认他不出。 狄云心中怦怦 ![]() 沈城隔着栅栏,递了一只篮子进来,笑道:“这是我万师嫂送给你的。人家可没忘了旧相好,大喜的日子,巴巴地叫我送两只 ![]() 狄云茫然问道:“哪一个万师嫂?什么大喜的日子?” 沈城哈哈一笑,满脸狡谲的神色,说道:“万师嫂嘛,就是你的师妹戚姑娘了。今天是她和我万师哥拜堂成亲的好日子。她叫我送喜糕 ![]() ![]() ![]() ![]() 狄云身子一晃,双手抓住铁栅,颤声怒道:“你…你胡说八道!我师妹怎能…怎能嫁给那姓万的?” 沈城笑道:“我恩师给你师父刺了一刀,幸好没死,后来养好了伤,过去的事,既往不咎。你师妹住在我万师哥家里,这三年来卿卿我我,说不定…说不定…哈哈,明年担保给生个白白胖胖的娃娃。”他年纪大了,说话更是油腔滑调, ![]() 狄云耳中嗡嗡作响,似乎听到自己口中问道:“我师父呢?”似乎听到沈城笑道:“谁知道呢?他只道自己杀了人,还不高飞远走?哪里还敢回来?”又似乎听到沈城笑道:“万师嫂说道:你在牢里安心住下去吧,待她生得三男四女,说不定会来瞧瞧你。” 狄云突然大吼:“你胡说,胡说!你…你…你放什么狗 ![]() ![]() ![]() 但见每一块粉红色的喜糕上,都印着“万戚联姻,百年好合”八个深红的小字。 狄云拚命要不信沈城的话,可又怎能不信? ![]() 狄云双手连着铁铐,突然从栅栏中疾伸出去,一把捏住沈城的脖子。沈城大惊想逃。狄云不知从哪里突然生出来一股劲力,竟越捏越紧。沈城的脸从红变紫,双手 ![]() ![]() 那狱卒急忙赶来,抱着沈城的身子猛拉,费尽了力气,才救了他性命。 狄云坐在地下,不言不动,那狱卒嘻嘻哈哈地将 ![]() ![]() 这天晚上三更时分,他将衣衫撕成了一条条布条, ![]() ![]() 他并不悲哀,也不再感到愤恨。人世已无可恋之处,这是最爽快的解 ![]() ![]() 可是他终于渐渐有了知觉,好象有一只大手在重重 ![]() ![]() ![]() 眼前是一张满腮虬髯的脸,那张脸裂开了嘴在笑。 狄云不由得满腹气恼,心道:“你事事跟我作对,我便是寻死,你也不许我死。”有心要起来和他厮拚,实是太过衰弱,力不从心。那疯汉笑道:“你已气绝了小半个时辰,若不是我用独门功夫相救,天下再没第二个人救得。”狄云怒道:“谁要你救?我又不想活了。”那疯汉得意洋洋地道:“我不许你死,你便死不了。” 那疯汉只是笑 ![]() ![]() 狄云怒道:“我只知道你有神经病,什么神照不神照经,从来没听见过。” 说也奇怪,那疯汉这一次竟丝毫没有发怒,反而轻轻地哼起小曲来,伸手 ![]() ![]() ![]() ![]() 狄云 ![]() 那疯汉笑道:“我很开心,小兄弟,这三年来我真错怪了你。我丁典向你赔不是啦!”说着爬在地下,咚咚咚地向他磕了三个响头。 狄云叹了口气,低声说了声:“疯子!”也就没再去理他,慢慢侧过身来,突然想起:“他自称丁典,那是姓丁名典么?我和他在狱中同处三年,一直不知他的姓名。”好奇心起,问道:“你叫什么?”那疯汉道:“我姓丁,目不识丁的丁,三坟五典的典。我疑心病太重,一直当你是歹人,这三年多来当真将你害得苦了,实在太对你不起。”狄云觉得他说话有条有理,并无半点疯态,问道:“你到底是不是疯子?” 丁典黯然不语,隔得半晌,长长叹了口气,道:“到底疯不疯,那也难说得很。我是在求心之所安,旁人看来,却不免觉得我太过傻得莫名其妙。”过了一会,又安慰他道:“狄兄弟,你心中的委屈,我已猜到了十之八九。人家既然对你无情无义,你又何必将这女子苦苦放在心上?大丈夫何患无 ![]() 狄云听了这番说话,三年多来郁在心中的委屈,忍不住便如山洪般奔泻了出来,但觉 ![]() 丁典搂住他上身,轻轻抚摸他的长发。 过得三天,狄云精神稍振。丁典低低地跟他有说有笑,讲些江湖上的掌故趣事,跟他解闷。但当狱吏送饭来时,丁典却仍对狄云大声呼叱,秽语辱骂,神情与前毫无异样。 一个折磨得他苦恼不堪的对头,突然间成为良朋好友,若不是戚芳嫁了人这件事不断象毒虫般咬噬着他的心,这时的狱中生涯,和三年多来的情形相比,简直算得是天堂了。 狄云曾向丁典问起,为什么以前当他是歹人,为什么突然察觉了真相。丁典道:“你若真是歹人,决不会上吊自杀。我等你气绝好久,死得透了,身子都快僵了,这才施救。普天下除了我自己之外,没人知道我已练成‘神照经’的上乘功夫。若不是我会得这门功夫,无论如何救你不转。你自杀既是真的,那便不是向我施苦 ![]() ![]() 第二次狄云又问到这件事时,丁典仍是不答,狄云便不再问了。 一 ![]() ![]() 狄云甚是执拗,寻死的念头兀自未消,说什么也不肯学。丁典又好气又好笑,却也束手无策,恨不得再象从前那般打他一顿。 又过数 ![]() ![]() ![]() ![]() 狄云点头道:“不错。这件事既如此重要,你千万不可说与我知道,免得我一个不小心,走漏了风声。丁大哥,我是个毫无见识的乡下小子,倘若胡里胡涂误了你的大事,如何对得你起?” 丁典道:“他们把你和我关在一起,初时只道他们派你前来卧底,假意讨好于我,从中设法套问我的口风,因此我对你十分恼怒,大加折磨。现下我知道你不是卧底的 ![]() ![]() ![]() ![]() ![]() ![]() 十五晚上,四名带刀狱卒提了丁典出去。狄云心绪不宁,等候他回转。到得四更天时,丁典又是目青鼻肿、满身鲜血的回到牢房。 待四名狱卒走后,丁典脸色郑重,低声道:“狄兄弟,今天事情很是糟糕,当真不巧之极,给仇人认出了我。”狄云道:“怎么?”丁典道:“每月十五,知府提我去拷打一顿,那是例行公事。可是今天有人来行刺知府,眼见他性命不保,我便出手相救,只因我身有铐镣,四名刺客中只杀了三个,第四个给他跑了,这可留下了祸胎。” 狄云越听越奇怪,连问:“知府到底为什么这般拷打你?这知府这等残暴,有人行刺,你又何必救他?逃走的刺客是谁?”丁典摇摇头,叹道:“一时也说不清楚这许多事。狄弟,你武功不济,又没了力气,以后不论见到什么事,千万不可出手助我。” 狄云并不答话,心想:“我姓狄的岂是贪生怕死之徒?你拿我当朋友,你若有危难,我怎能不出手?” 此后数 ![]() ![]() ![]() 到了十九那一天深夜,狄云睡得正 ![]() 那身材较矮的大汉说道:“姓丁的,咱兄弟俩踏遍了天涯海角,到处找你,哪想得到你竟是躲入荆州府的牢房,做那缩头乌 ![]() 狄云听到“言达平”三字,心中一动:“那是我二师伯啊,怎地跟此事生了关连?” 那矮大汉喝道:“你故布疑阵,你想瞒得过我去?去你的吧!”挥刀上前,刀尖刺向丁典的咽喉,丁典不闪不避,让那刀尖将及喉头数寸之处,突然一矮身,欺向身材较高的大汉左侧,手肘撞处,正中他上腹。那大汉一声没哼,便即委倒。 那矮大汉惊怒 ![]() ![]() ![]() 丁典霎间空手连毙二人,狄云不由得瞧呆了。他武功虽失,眼光却在,知道自己纵然功力如旧,长剑在手,也未必及得上这矮汉子,另外那名汉子未及出手,便已身亡,功夫如何虽瞧不出端倪,但既与那矮汉联手,想来也必不弱。丁典琵琶骨中仍是穿着铁链,竟然在举手投足之间便连杀两名好手,实令他惊佩无已。 丁典将两具尸首从铁栅间掷了出去,倚墙便睡。此刻铁栅已断,他二人若要越狱,实是大有机会,但丁典既一言不发,狄云也不觉得外面的世界比狱中更好。 第二 ![]() 又过两 ![]() 星月微光之下,但见那道人极缓慢地向前跨了一步,丁典也慢慢地退了一步。过了好一会,那道人又迈出一步,丁典跟着退了一步。 狄云见那道人步步进 ![]() ![]() ![]() 丁典这时的内力其实早已远在那道人之上,只是要试试自己新练成的神功,收发之际到底有何等威力,才将他作为试招的靶子。那道人本已累得筋疲力竭,油尽灯枯,这半碗冷水泼到后脑,一惊之下,但觉对方的内劲汹涌而至,格格格格爆声不绝,肋骨、臂骨、腿骨寸雨断折。他眼望丁典,说道:“你…你已练成了‘神照经’的…大法…那…是…天下…天下…无敌手…”慢慢缩成一个 ![]() 狄云心中怦怦 ![]() 丁典脸色凝重,道:“单打独斗,颇足以称雄江湖,但敌人若是群起而攻,仍怕寡不敌众。这枭道人受我内力 ![]() ![]() 狄云豪兴 ![]() ![]() ![]() 狄云接过单刀,便去剃他的满脸虬髯。那柄单刀极为锋锐,贴 ![]() ![]() ![]() 狄云笑道:“你舍不得这些跟随你多年的胡子么?”丁典道:“那倒不是。我要你扮一扮我。”狄云奇道:“我扮你?”丁典道:“不错,三 ![]() 狄云嗫嚅道:“这个…这个…只怕有点…不够光明正大。”丁典哈哈大笑,道:“光明正大,光明正大!江湖上人心多少险诈,个个都以鬼蜮伎俩对你,你待人光明正大,那不是自寻死路么?”狄云道:“话虽如此,不过…不过…” 丁典道:“我问你:当初进牢之时,你大叫冤枉。我信得过你定然清白无辜。可是怎会在牢里一关三年多,始终没法洗雪?”狄云道:“嗯,这个,我就是难以明白。”丁典微笑道:“是谁送了你进牢来,自然是谁使了手脚,一直使你不能出去。”狄云道:“我总是想不通,那万震山的小妾桃红和我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为什么要陷害我,使我身败名裂,受尽这许多苦楚?”丁典问道:“他们怎么陷害于你,说给我听听。” 狄云一面给他剃须,一面将如何来荆州拜寿、如何打退大盗吕通、如何与万门八弟子比剑打架、如何师父刺伤师伯逃走、如何有人向万震山的妾侍非礼、自己出手相救反被陷害等情一一说了,只是那老丐夜中教剑一节,却略去了不说。只因他曾向老丐立誓,决不 ![]() 他从头至尾的说完,丁典脸上的胡子也差不多剃完了。狄云叹了口气道:“丁大哥,我受这泼天的冤屈,那不是好没来由么?那定是他们恨我师父杀了万师伯。可是万师伯只是受了点伤,并没有死,将我关了这许多年,也该放我出去了,要说将我忘了,却又不对。那姓沈的小师弟不是探我来着吗?” 丁典侧过头,向他这边瞧瞧,又向他那边瞧瞧,只是嘿嘿冷笑。 狄云摸不着头脑,问道:“丁大哥,我说得什么不对了?”丁典冷笑道:“对,对,完全对,那又有什么地方不对头的?倘若不是这样,那才不对头了。”狄云奇道:“什…什么?” 丁典道:“喏!你自己想想。有一个傻小子,带了一个美貌妞儿到我家来。我见这妞儿便动了心,可是这妞儿对那傻小子实在不错。我想占这妞儿,便非得除去这傻小子不可。你想得使什么法子才好?” 狄云心中暗暗感到一阵凉意,随口道:“使什么法子才好?” 丁典道:“若是用毒药或是动刀子杀了那傻小子,身上担了人命,总是多一层干系,何况那美貌妞儿说不定是个烈 ![]() ![]() 狄云全身发颤,道:“你…你说这一切,全是那姓万的…是万圭安排的?” 丁典微笑道:“我没亲眼瞧见,怎么知道?你师妹生得很俊,是不是?” 狄云脑中一片 ![]() 丁典道:“嗯,为了讨好那个姑娘,我自然要忙忙碌碌哪,一笔笔白花花的银子拿将出来,送到衙门里来打点,说是在设法救那个小子。最好是跟那姑娘一起来送银子,那姑娘什么都亲眼瞧见了,心中自是好生感激。这些银子确是送给了府台大人,知县大人,送了给衙门里的师爷,那倒一点不错。” 狄云道:“他使了这许多银子,总该有点功效吧?”丁典道:“自然有啊,有钱能使鬼推磨,怎么会没有功效?”狄云道:“那怎…怎么一直关着我,不放我出去?” 丁典笑道:“你犯了什么罪?他们陷害你的罪名,也不过是强 ![]() ![]() ![]() 狄云提起单刀,当的一声,砍在地下,说道:“丁大哥,原来我一直不能放出去,都是万圭使了银子的缘故。” 丁典不答,仰起了头沉 ![]() 狄云怒道:“还有什么破绽?我师妹终于嫁给她啦。若不是蒙你相救,我自缢身死,那不是万事顺遂,一切都称了他的心?” 丁典在狱室中走来走去,不住摇头,说道:“其中有一个大大的破绽,他们如此工于心计,怎能见不到?”狄云道:“你说有什么破绽?” 丁典道:“你师父啊。你师父伤了你师伯后,逃了出去。荆州五云手万震山在武林中大大有名,他受伤不死的讯息没几天便传了出去,你师父就算没脸再见师兄,难道就不派人来接你师妹回家?你师妹这一回家,那万圭苦心筹划的阴谋毒计,岂不是全盘落了空?” 狄云伸手连连拍击大腿,道:“不错,不错!”他手上带着手铐,这一拍腿,铁链子登时当当的直响。他见丁典形貌 ![]() ![]() 丁典侧过了头,低声道:“你师父为什么不来接女儿回去,这其中定是大有蹊跷。万圭他们事先一定已料到了这一节,否则这计策不会如此安排。这中间的古怪,一时之间我实是猜想不透。” 狄云直到今 ![]() 他自怨自艾了一会,见丁典兀自苦苦思索,便道:“丁大哥,你不用多想啦。我师父是个乡下老实人,想是他伤了万师伯,一吓之下,远远逃到了蛮荒边地,再也听不到江湖上的讯息,那也是有的。” 丁典睁大了眼睛,瞪视着他,脸上充满了好奇,道:“什么?你…你师父是个乡下老实人…他杀了人会害怕逃走?” 狄云道:“是啊,我师父再忠厚老实也没有了,万师伯冤枉他偷盗太师父的什么剑诀,他一怒之下,忍不住动手,其实他心地再好也没有了。” 丁典嘿的一声冷笑,自去坐在屋角,嘴里轻哼小曲。狄云奇道:“你为什么冷笑?”丁典道:“不为什么。”狄云道:“一定有原因的。丁大哥,你尽管说好了。” 丁典道:“好吧!你师父外号叫作什么?”狄云道:“叫作‘铁锁横江’。”丁典道:“那是什么意思?”狄云迟疑半晌,道:“这种文绉绉的话,我原本不在懂。猜想起来,是说他老人家武功了得,善于守御,敌人攻不进他门户的意思。” 丁典哈哈大笑,道:“小兄弟,你自己才是忠厚老实得可以。铁锁横江,那是叫人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得。老一辈的武林人物,谁不知道这个外号的含意?你师父聪明机变,厉害之极,只要是谁惹上了他,他一定挖空心思的报复,叫人好似一艘船在江心涡漩中 ![]() 狄云兀自不信,道:“我师父教我剑法,将招法都解错了,什么‘孤鸿海上来,池潢不敢顾’,他解作‘哥翁喊上来,是横不敢过’;什么‘落 ![]() 丁典叹了口气,道:“你师父博学多才,怎会解错诗句?他城府极深,定有别意。为什么连自己徒儿也要瞒住,外人可猜测不透了。嘿嘿,倘若你不是这般…这般忠厚老实,他也未必肯收你为徒。咱们别说这件事了,来吧,我给你黏成个大胡子。” 他提起单刀,在枭道人尸体的手臂上砍了一刀。枭道人新死未久,刀伤处 ![]() ![]() ![]() ![]() 狄云闻得一阵血腥之气,颇有惧意,但想到万圭的毒计、师父这个外号,以及许许多多自己不明白的事端,只觉得这世上最平安的,反而是在这牢狱之中。 wWw.lAnMXS.cOm |
上一章 连城诀 下一章 ( → ) |
《连城诀最新章节》是全本小说《连城诀》中的经典篇章,懒猫小说网提供完整版《连城诀》全文供读者免费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