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猫小说网提供完整版七杀碑全文供读者免费阅读
懒猫小说网
懒猫小说网 言情小说 现代文学 热门小说 军事小说 同人小说 灵异小说 仙侠小说 综合其它 网游小说 玄幻小说 侦探小说 历史小说
小说排行榜 官场小说 幽默笑话 伦理小说 穿越小说 都市小说 竞技小说 科幻小说 武侠小说 经典名著 重生小说 诗歌散文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卻海天龙 校园韵事 过年打牌 丽影蝎心 静候佳音 水浴晨光 娇凄故事 乱世情卻 卻我所卻 卻恋学园 校园舂趣 一生为奴
懒猫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七杀碑  作者:朱贞木 书号:5376  时间:2014/8/8  字数:13580 
上一章   ‮杰怪粉红 章七十二第‬    下一章 ( → )
  杨展跟着提曲柄红纱宮灯的青年女子,从榻后侧门出去,穿过一层院子,步出一重后户,忽然明月在天,松涛聒耳。原来屋后并没⾼轩复室,却是一条步步登⾼的坡脚,坡脚上面松柏柯,浓荫蔽月,松林背后,一座峭拔的孤峰,巍然竦峙。提灯女子,把手上红纱宮灯⾼⾼地举着,竟向上坡一条山路走了上去。杨展心里犯疑。上面松林黑沉沉的,并没有房子,也没有灯光人影,既已到此。不管齐寡妇什么阵式,也得见个起落。便一声不响。跟着上了山坡,回过头来,一瞧坡脚下,⾼⾼低低,藉着山势盖造的瓦房,有透出灯光来的,也有漆黑一片的,都静悄悄地鸦雀无声。一层层的屋脊,浸在一片溶溶的月光下,看去好象富庶的山村,从那儿也瞧不出这是江湖驰名、声威远播的盗窟。

  提灯领路的女子,领着杨展步步登⾼,从林內一条山径,绕着山,向峰背转了过去。

  一到峰背,山形忽变。走上了几十级磋道,两面石壁夹峙,截然如前。磴道尽头,现出一重山石筑成的穹门,好象嵌在石壁之间的天然洞⽳。进了穹门,地势一展,现出宽阔的一座院子,月光照处,院內中心掘着圆圆的荷花池。田田的碧叶,亭亭的红⽩莲花,山风舒卷,扑鼻清香。隔着荷花池,正面一排五开间的敞厅,灯光照耀,人影幢幢,正有许多人在厅內⾼谈阔论,似乎有⻩粱观老道涵虚的口音在內。这时正有一拨人从厅门一涌而出,其中有人说了一句:“我们瓢把子也太谨慎了,管这种混帐太监,和那姓虞的鹰爪孙,当地结果就是,何必远远地提活口到这儿来呢。”这一句话,听在杨展耳內,老大吃惊,暗想虞二⿇于难道仍然落在他们手里么?惊疑之际,这拨人和杨展擦肩而过,只向杨展看了看,出了穹门,走下磴道去了。

  杨展心想,这是齐寡妇住的所在了。可是提灯女子并没领他向厅门口走去,就近向右一拐,转⼊一重隔墙的月洞门,走上一条长长的走廊,两面都有扶栏。靠里一面,廊外花木扶疏,参天古树,靠外一面廊外,却是断崖壁立,下临深涧,非常险峻。原来这一面房子,都建筑在一层壁立的危崖上面,长廊走尽,又过了几重曲径通幽的门户,才到了待客之所。提灯女子请杨展在匕稍候,自己提着灯,冉冉的撩开一重罗帏,悄没声地进內去了。

  杨展一进这屋內,颇为惊异,绝不是意想中有脂粉气的佳人绣阁,也不是有肃杀气的粉侯虎帐,竟是一所古香古⾊的⾼雅书斋。屋內华灯四照,却寂寂无人,只宝鼎內焚着沉速,散出一股细细的幽香,令人神清气慡。他仔细打量这所书斋,深邃宏敞,堂皇古雅。一面是一排花格绿纱窗,这面大约是偏东的方向,纱窗外月影透窗,山风微拂。推窗可以望远,一层层的峰影,远列如屏。当窗陈列着一张极大的青⽟书案,案上⽟轴牙签,鸾笺犀管之类,位置楚楚,⾊⾊精良。案旁沿窗排列着几张紫檀镶大理石的太师椅,中间嵌着一式的⾼几。

  每只几上都搁着周敦商彝之类的古器。这一面,是顶天立地的一排书架。芸编琼笈,整列如城。屋心一张雕花的大圆桌。罩着古锦的桌套,桌心放着一具⾼脚古⽟鼎,一缕缕的沉香。

  便从鼎盖的花孔上,袅袅而出,桌旁围着几个锦套的磁墩。靠里隔着一座落地红木雕花十锦格,中间镶出一个大回穹门,静静的垂着一重沉香的罗帏。提灯女子,便从这重罗帏进去的。

  帏后珠灯璀璨,似乎套着复室。杨展虽然惊异盗窟中有这样布置,然想到齐寡妇的⽑文龙女儿,又是总兵夫人,原与立寨占山的草寇不同。他又一眼看到排窗尽头墙壁上,挂着一轴大堂人物,走近一瞧,笔势飞舞,⾐褶⾼古。绝非近代手笔。再一细瞧题款,竟是顾虎头的“伏生授经图”心想齐寡妇真了不得,凭这一张绝无尽有的名画。便价值连城,他细细赏鉴得出了神,竟忘记了⾝在龙潭虎⽳之中。

  在他面着壁上古画,鉴赏出神当口,突然听得⾝背后,发出银铃般声音:“杨相公鉴赏不凡,这张画从前经过许多名流鉴定,说是海內第一神品哩!”杨展忙一转⾝。只见大圆桌边,悄立着一位仪态万方、光采照人的妇人。他一转⾝,正和她莹如秋⽔的眼神。四目相对。

  杨展和她一对眼,便看出是⻩粱观同席的⽑芙山,也就是威震江湖的齐寡妇了。这时却看出她脸上薄薄匀上一点宮粉。淡淡的扫着蛾眉,一张微带鹅蛋形的俏面,珠莹⽟润,光来非常,而且丰腴的粉靥上,一对酒涡,似乎蕴蔵着无穷智慧,漾出神秘的温柔,可是颧骨似乎略耸,鼻柱似乎太,天庭似乎特宽,加上一对黑⽩太分明长凤眼,笑时现出无限姣媚,不笑时,却隐着凛凛的尊严,头上光可鉴人的青丝,雍雍的挽着堆云⾼髻,⾝上穿着对襟淡青宁丝衫,下面被圆桌隔着,一时瞧不清,手上拿着一柄湘妃竹夹绢团扇。灯光下,香肩微婵,亭亭俏立,实在是一位娓妇佳人。和易钗而弁时的⽑芙山一比,又是不同。只瞧她梨涡上,不断的漾出笑意,便增添了许多柔情媚态。她⾝后还立着一个二十左右的俏丫环,并不是提灯领路女子。双手托着朱漆描金盘,上面搁着两盏香茗,似乎等待主客就座,才能分献香茗。

  可是杨展一转⾝时,突然面对着齐寡妇,四目相对,好象双方都愕了一回神。齐寡妇嗤的一笑,露出编贝似的一副细牙,指着隔桌的磁敏说:“杨相公请坐!”

  杨展心里有点惶惶然,拱着手说:“⻩粱观內会面的⽑芙山兄,不想就是齐夫人改装的,在下出京南下,沿途便听得夫人大名,不想承蒙定召,谅必定有赐教?”说罢,就走近桌边的磁墩上坐了。齐寡妇也款款的坐在隔桌和陪。⾝旁俏丫鬟献过香茗,便悄然退去。齐寡妇说:“相公乞恕无礼,妾等竟用诡计把相公赚到此地,心实不安,不过也有一点不得已的苦衷,才出此下策。妾在下面客馆里留下的书信。相公谅已赐察,这一封信,无非使相公略明道上情况,一面表明妾等并无恶意,兔得相公和尊纪醒来时,惊诧不安…”杨展忙说:

  “彼此素昧平生,当然是无仇隙可言。我看到那封信以后,便知夫人智虑周祥,是位不可多得的中帼英雄,既然用计宠召,其中定有道理,此刻夫人所说,內有苦衷,尚乞见教!”齐寡妇瞧着他,微笑道:“相公是光明磊落的英雄,定然语出真诚,决不愿欺哄女流,太监王相臣押解的二十万饷银,居然用‘金蝉脫壳’之计,改途偷运,据人探报,此计系相公代为划策,并有人亲见相公逗留沙河镇,出⼊王太监行辕。但戏妾有点不信。象相公这样人物,岂肯和权监同流合污,妾部下以武力,沿途邀截,妾力噤不许,和我义⽗涵虚道长商议之下,算定尊驾必经之路,略施诡计,邀请到此,当面请教,一扫疑团,一半也仰慕相公⾼才绝艺,非同寻常,同时探得,⻩河一时难以飞渡,藉此遮留大驾,不致耽误归程,不瞒相公说,在⻩粱观改装全面以后,才决定邀请到此,妾素不与外人谋面,对于相公,却是…”

  她说到这儿,忽然微笑低头,默然不语,好象这“却是…”下面,含着无限情意,尽在不语中,不必再细批细解了。而且听她语意,如果在⻩粱观会面时,认为不必邀请上山,也许她对待他不是这样局面了。

  杨展听得,心头忐忑不定,很是为难,怕什么,有什么,怕的是他们疑心他和二十万饷银有关,果不其然。为了这档事,自己和刘道贞替虞二⿇子划策时,确是进出过王太监行辕,这一点,也被他们探出来了,这位齐寡妇不要瞧她一朵花似的,心计实在厉害,先把我抬得⾼⾼的,还说语出真诚,不会欺哄女流,特意先用话把我套住,着我实话实说,最难受的是,二十万两饷银,本来与自己无关,为的是救虞二⿇子一条命,但是刚才进门时,在前厅隐约听到虞二⿇子仍然落到他们手中了,如果这事确实,这条“金蝉脫壳”之计,満⽩废了。

  他心里略一琢磨,慨然说道:“齐夫人!在下生长川中,这次观光‮京北‬,侥幸中名武进士,无非聊慰家慈盼子成名之望,说实了,我一瞧京城大僚们闯冗昏颓的局面,实在悔此一行,在这时候,中名武进士,有甚希罕,不瞒你说,我在京城真是少年好事,还管一个江湖女子臂助复仇,几乎闯了大祸,出不了京城。”齐寡妇说:“哦!其中怎么一回事呢?那个江湖女子是谁呢?”杨展便据实说了,而且从这条上,一直说到为报答虞二⿇子恩情,才连带替二十万两饷银,用了“金蝉脫壳”之计,竟一五一十,毫不隐瞒的说了。

  齐寡妇听得不住点头,好象对于他说的事,有点明⽩似的,笑着说:“杨相公语出真诚,确是位光明磊落的英雄,我说,象相公这样英俊,怎会和权监混在一起,幸而我预料一步,不让他们胡来,否则,便把事情办糟了不过那位刘孝廉这条‘金蝉脫壳’计,还是⽩废,而且…”齐寡妇话未说完,两个丫环出来,把罗帏两面一分,娇声报道:“酒筵齐备,清贵客⼊席。”齐寡妇停停而起,向杨展笑道:“山居耝肴,不成敬意。”一面却向丫环问道:“老道爷进来没有?”丫环说“道爷已经差人知会,说是有事羁⾝,在前厅和众寨主一块儿吃喝了,明天再向杨相公陪话”齐寡妇向杨展笑说。“我义⽗有事失陪,杨相公这半天没进饮食,定然饿了,请里面坐吧。”说着,把手上团扇一扬,露出⽩⽟似的皓腕。带着一只通体透⽔绿的翠镯,夺目耀睛,益增‮媚妩‬。杨展情不自噤的盯了几眼,跟着她进了十锦格的穹门。这一面是锦绣辉煌的起居室,布置又是不同。只觉处处珠光宝气,和华灯画烛,掩映生辉,目不胜收。一张菱花形的镜面小圆桌上,几⾊精致菜肴,两副犀杯象箸。一个传婢,过来捧着酒壶,侍立一旁。齐寡妇让杨展坐定了,自己在主位相陪。

  吃喝之间,杨展对于二十万饷银,毫役关心,只惦着虞二⿇子的安危,故意绕着弯子说;“为了想报答虞二⿇子一番情意,不想绕上二十万饷银的事,而且无意中破坏了夫人大事,未荷夫人谴责,反待以上宾之礼,实在惭愧之至,刚才夫人话未说全,似乎对于那批饷银,已在把握之中…”刚说到这儿,侧面一重湘帘晃动。闪出一个包头扎腿,背着宝剑,穿着一⾝青的短装女子,步趋如风,到了齐寡妇⾝边,在她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齐寡妇微一颔首。那女子便倏然退去。齐寡妇向杨展瞧了瞧,嫣然一笑道:“杨相公!你到现在。还以为我们垂涎二十万两饷银哩,如果我们目标只想把这批饷银得到手中,你贵友这条‘金蝉脫壳’计,倒真有用,因为饷银一改道,路途太远,我们自然无法可想了。”她说到这儿,格格一笑,亲自拿过酒壶,替他斟了一杯,然后又说道:“二十万两银子,数目并不小,但是我们还没把它放在眼里,我们要截留它的大主意,不在于得到这批饷银,而在于使这批饷银不⼊官军之手,目的在现不管它怎样改道,只要摸准他们的路线,一样可以下手,一样可以使官军得不到这批响银,贵友那位刘孝廉,确是向洛投到了公文,孙督师把这二十万两饷银,当然视同命。勉強凑集近⾝的一支队伍,确是星夜渡河,向延津滑州一路上去的。

  我们在十三里堡邀截失败,还在官军渡河之后,但是我在那时,立时算定饷银迂道改途,必定由沙河镇走小道,奔广平大名边境走的,由大名再奔南乐濮,绕⼊河南滑州,再从卫辉奔⻩河渡口,你想这一迂道远绕,骡车装着二十万两银饷,走的又是小道,要多走多少路程,要多走多少⽇子,才能绕⼊河南境界。不瞒你说,渡河护饷银的官军,刚赶到滑州,还没出河南边境,我已派人星夜赶赴大名,邀同那一路几家山寨,便把二十万两响银截下了,非但截留了饷银,而且把那位钦差太监王相臣,以及保驾的虞二⿇子,一起生擒活捉,马上便可能上塔儿冈来了。”

  杨展一听,凉了半截“金蝉脫壳”变成了“一网打尽”非但⽩费心机,救不了虞二⿇子,连自己主仆,也成了自投罗网,在人家掌握之中了。刘道贞夫妇和曹勋,在虎牢关,还以为妙计成功,眼巴巴等着自己,结伴还乡哩。真糟!糟透了!他暗暗难受,半晌没有出声。

  齐寡妇家言观⾊,肚內雪亮。不噤噗嗤一笑,两只眼却不断的在他脸上扫来扫去,而且不断的问他:“武功何人传授?尊夫人名震川南,得意的是那门功夫?四川情形怎样?”等等的话,杨展心烦意,又不便不顺口答话。心里有一番话,想说出来。却又难以出口。一时摸不准对方这样厚待,有无别意?这种智计百出,雄据一方的巾帼怪杰,情最难捉摸,和雪⾐娘虞锦雯是另一路道,说不定,一翻脸,便成怨仇。在他心肠纷,食不知味当口,不料齐寡妇突然说道:“杨相公一心想救虞二⿇于,除出香巢⾎案一层关系以外,还有别的渊源没有?”杨展说:“虞二⿇子也是同乡。”齐寡妇笑道。“大约是看在一位虞姑娘面上罢?”杨展吃了一惊,立时明⽩,他们乘我主仆昏醉当口,连我们行囊都搜查过了,她没看到鹿杖翁那封信,怎会知道虞锦雯和虞二⿇子的关系。当面不便点破,点着头说:“虞锦雯是我一位义姊,是虞二⿇子的侄女,不过在京时,并没和虞二⿇子见过一面,事后才知道的。”齐寡妇笑道:“现在虞二⿇子已落他仇人之手。命只在呼昅之间,他仇人便是浮山岭寨主飞槊张。”杨展说:“我在沙河镇听虞二⿇子说起早年和飞槊张结梁子的事,不过当年虞二⿇子当差应役,⾝不由己,一镖之仇,情或可恕。”他说到这儿,俊目一张,英气发,侃然说道:“我自⾝尚且落⼊夫人掌握,虽蒙礼待,总是萍⽔初逢,当然不能替他求情,不过夫人智勇兼备,襟胜似丈夫,饷银既已如愿,象这种年迈‮役退‬,不⾜重轻之人,杀之不武,何不网开一面呢?这是我随便一说。夫人智虑周详,自有权衡,鱼已落网,我也不便代他屈膝求命。”他说得不抗不卑,语气之间,也有点露出锋芒来了。齐寡妇微然一笑,突又问道:“钦派太监王相臣,应该不应该网开一面呢?”杨展脫口说;“这种祸国权监,人人得而诛之。”齐寡妇接口道:“相公也恨这种人,和这种人混在一起的人,也不是没有可杀之理。”

  杨展一听,语带冰霜,暗喊“要坏了,虞二⿇子老命难保。”一时没法答腔,却听她又缓缓的说:“这些小事,不必挂怀,明⽇便有分晓。”她撇开了虞二⿇子的事,却谈起天下大势来,娇音呖呖,雄辩滔滔,有许多事,杨展还从未听人说过,从她这番话里,可以窥测她雄心不小,江湖上把他当作绿林英雄,还是小看了她,想不到错,碰到了这位红粉怪杰。

  散席以后,齐寡妇粉面微酡,益增姣媚,兴致的,仍然陪着他在这间房內,煮茗清谈,而且从天下大势,渐渐谈到明室必亡,将来席卷华夏,安內攘外,舍闯王李自成莫属。

  接着又把闯王许多好处,和手下雄兵猛将。人才济济的情形,说得兴会淋漓,如数家珍,弄得杨展揷不下嘴。心想这位红粉隆杰,谈锋实在可以。但是杨展心里除了虞二⿇子的生死以外,自己被这位红粉怪杰软困塔儿冈內,还瞧不透她究竞存着什么主意,未兔満腹怀疑,表面上还要佯子镇定,对于她海阔天空的谈锋,却只秋风过耳,并没理会她语有用意。

  这样谈了一阵,杨展正想开门见山的,谈到切⾝问题.忽然有人传报,前厅寨主们有事请她出去,这才打断了她的谈锋。叫过原先进来领路的侍女,悄悄嘱咐了一阵,便命他领着杨相公送回客馆。临走时,却跟着杨展⾝后,很恳切的说;“安⾝世,相公多已明⽩,对待相公,自问绝无一毫歹意,明知相公归心如箭,可是⼊川路上兵荒马,确是实情,戏妾为此事正在想法,使相‮安公‬返乡,不必挂虑在心,明⽇还有要事相商。”叮咛了一阵。才含笑退⼊另一间复室去了。

  侍婢提着纱灯领着杨展穿过外间书斋,却没走原路,也没经过前厅,从书斋侧面一拐弯,进了一重垂花门,通过一个小小的花圃。便到了一所极精致的小院子。升阶⼊室,进⼊中堂,左右两间屋子,侍婢掀起右侧门口湘帘,请他进房。屋內虽不及书斋的古雅,复室的辉煌,却也茜窗榧几。四壁琳琅,屋內正有一个垂鬓雏婢,立在贴壁琴台边,在三明子的烛台上,点上了三支明烛。门外脚步响处,又抢进一个大一点的丫头,挟着锦衾角枕之类,在上铺陈起来。点烛的雏婢。顺手又在靠窗书案上,一具古铜褛花香盒內,焚上了一盘回纹细篆香。

  杨展想得奇怪,使向领路的女子道:“客馆不是在坡脚下那所屋內吗,怎的领我到了此处呢?”那女子说;“这是我夫人十分体贴相公,特地请到內宅安息的,因为夫人对待相公,确是一番诚意,道爷两眼最能识人,说是相公是位非常人物,可是我们几位寨主,未必和夫人一样心思,万一在坡下客馆,有点鲁莽举动,便不是夫人待客之意了。这儿是內宅,夫人号令森严,除出道爷,不论是谁,轻易不敢进来的。”杨展说:“既然夫人平时內外有别,我虽然是个远客,似乎在此下榻,多有不便。不如仍回原住的客馆去吧。”那女子朝杨展瞧了一眼,抿嘴一笑,却不答话。窗口点篆香的女子,忽然转⾝笑道:“杨相公,你瞧瞧上香噴噴的枕被,还是我夫人自已用的哩,相公还不肯领情,真是…”一语未毕,铺的丫头,翻⾝娇喝道:“谁要你多嘴,仔细你的⽪!”杨展心里怦怦然,不好说什么,半晌,才向领路的女子说:“我那书童和一点行李,都在外馆,两下里隔开,似乎不大方便…”那女于答道:“相公放心,夫人已差人知会小管家,一忽儿便带着行李来了。对面一间,便是安置小管家的,连相公的宝马,叫什么乌云骢的,也在这屋后內厩,和我们夫人骑的那匹照夜⽩,一块儿喂着,两匹马都长得异样的俊,一⽩一黑,真象一对似的。”杨展一听乌云骢便在屋后,忙命女子领着去瞧一下。那女子应命。领着他出了房门。从阶下花圃一条小径,通到屋后,矮矮的短墙,围着一片土地,地上几株森森直立的古柏,树后盖着几间马厩,马真通灵。杨展还未走近厩前。乌云骢已在厩內长嘶起来。他进厩察看了一下,乌云骢好好儿的。也就放了心。隔壁厩內,时起蹄掌蹴地之声,大约是齐寡妇的照夜⽩。心里有事,懒得看人家的马,匆匆的回到前面屋內。焚香铺几个丫头不见了。桌上却多了一个红漆十锦格的点心盒,盒上一张字条。写着“且住为佳”四个字,笔迹秀逸,料是齐寡妇的亲笔。他对着“且住为佳”四个字,不噤默默出神。忽听得脚步声响。仇儿脸上喝得红红的。背着莹雪剑,提着行李弓箭,跳进屋来了。仇儿一进屋,领路的女于说了声:“相公早点安息。”便退出屋外去了。

  仇儿把行李宝剑卸下,忙不及问道;“相公,怎地又把我们提到这儿来了,这是什么处所,他们对我们究竟预备怎样?相公,我真被他们闹糊涂了。”杨展笑道。“瞧你喝得红光満面。大约也没有亏待你。”仇儿摸摸自己面颊,忸怩着说;“相公走后,我正心里不安,有两个大汉,和我称兄道弟的谈了一阵,便拉着我到另一间屋內。大吃大喝,谈话之间,我不知相公对他们说什么,正愁着不知怎样应付才好,不料他们并没问长间短,只捡没要紧的说,我也想用话试探,他们口风也紧,被我问急了,只推说他们瓢把子号令极严,不便说。

  虽然如此,到底被我无意中探出一点点来,据他们说,⻩粱观涵虚道士,是齐寡妇的⼲爹,本领最⾼,也就是江湖传说,穿山甲碰着吃大亏的怪老头,金眼雕飞槊张这般人,非常怕他,齐寡妇面前,也只有这个老道说得上话。我吃完了夜饭,陪着我的人,又和我瞎聊了一阵。

  后来一个女子走来,说是相公吩咐的,才带着行李,跟她到这儿来了。一路进来,我暗地留神,并没有喽罗们戒备,简直不象占山为王的路道,只进门时,远远瞧见一座大厅內灯烛辉煌,似乎厅內有不少人,在那儿谈话。其余一路走过的所在,连鬼影儿都没得一个,这是怎么一回事?人家说得塔儿冈,不亚如龙潭虎⽳,依我看来稀松平常,相公,我们不管他们好意歹意,我们赶路要紧,神不知,鬼不觉的悄悄一溜,大约没有什么为难的,相公你瞧这主意怎样?”杨展笑道:“你真是一相情愿的孩子话,你瞧着鬼影都没一个,你要知道不露面的比露面的厉害得多,否则,也不成为大名鼎鼎的齐寡妇了,其实他们怎样厉害,倒没有大关系,我们要走时,一样得想法子闯出去,不过现在没法走,你还不知道,二十万两饷银,依然落到他们手中了,王太监和虞二⿇子,却被他们生擒活捉,快弄到塔儿冈来了,王太监和二十万两饷银,不去管他,我为了虞二⿇子正在犯愁呢。再说,⻩河渡不过去,也是枉然。”仇儿听得吃了一惊,杨展耝枝大叶地和他悄悄一说。仇儿才明⽩了。

  ‮夜一‬过去,倒是平安无事。主仆二人清早起来,便有二个俏丫头。进来伺候,香茶细点,流⽔般供应,在京城廖侍郞家中作客,也没有这样殷情舒服,反而弄得主仆,好生不安。杨展夜里睡在上,枕畔衾角,时时闻到温馨柔腻,不可名说的一种异香,心里又萦绕着那个雏婢怈露的一句话,心里七上八下的,未免想⼊非非。可是第二天从清早起来,直到太下山,主仆二人,吃喝之外。无所事事,除出几个俏丫环在面前穿花蝴蝶般殷勤服侍以外,并没有人进来和他们谈话,杨展暗地打量这几个丫头,虽然袅袅婷婷的似普通女子,可是行家眼內,从步履之间,可以瞧出她们,⾝上都有点功夫。倒是昨夜和齐寡妇盘桓了一阵,却瞧不出她有异样的本领来,忍不住向岁数大一点的丫头问道:“这一整天,你们夫人在家里⼲什么,还有那位涵虚道长,怎地也没露面?我想和那位道爷谈一谈,请你去知会一声。”那丫头笑道:“我们夫人和道爷,有事出外去了,此刻快到掌灯时分,大约也快回来了,夫人临走时吩咐,相公如感觉寂寞。可以到书斋随意鉴赏那边的书法名画。书斋贴近这儿,我领相公去罢。”杨展道:“夫人道爷,既然都快回来,我在这儿候着罢。不过一承夫人这样优待,实在不安,⻩河那岸,还有几位朋友等着我,老在这儿打扰,也不是事。”那丫头不住地抿着嘴笑,杨展看她笑得异样,问道:“你叫什么?”那丫头低着头说:“我叫了红。”

  忽又悄悄说道:“相‮安公‬心,虎牢关几位贵友,不会等在那儿的了,也许这时己动⾝离开虎牢关了。”杨展忙问;“你怎会知道?”了红向杨展⾝后侍立的仇儿看了一眼。说道:“昨夜夫人已经派人渡过河去,通知贵友,叫他们安心上路,不必坐等相公。一半也是因为贵友中,有一位姓刘的,是划策什么‘金蝉脫壳’计的一位,叫他明⽩明⽩,人外有人,在我们夫人面前,是枉费心机的。”杨展仇儿听得,面面觑看,杨展急问道:“夫人既然能够派人渡过河去,可见⻩何仍有渡船相通,南岸官军封船之说,并不可靠了。”了红说:“难怪相公有这么一想,相公还没知道我们塔儿冈的威力,⻩河北岸一带,有我们暗卡,常年蔵着我们自备渡船,官军们只能劫掠民船,想敢在虎⾝上拔⽑,所以相公渡河时,只要我夫人一纸命令好了,不过渡河容易,从河南奔荆襄⼊川的一条路上,听说极了,相公带着乌云骢宝马,更不易走,我夫人正在替相公设法呢,所以相公最好在这儿安心住着,我们夫人自会替相公打算的,相公!你知道夫人对待相公,真是十二分的…我们还是第一道见夫人敬重人哩!”

  掌灯时分,另有一个丫头着纱灯来请杨展,说是:“夫人和道爷都在前厅恭候。”仇儿忙把莹雪剑背在⾝后,抢着说:“相公,我跟着你。”杨展看出来访的丫头,没有阻拦的意思,使命他跟同前在。主仆二人跟着提灯的丫头,仍然从书斋外面一带长廊,转出隔墙的月洞门,来到正面那座敞厅的前面,绕过院心荷花池,踏上厅阶,厅门 口肃立着两个带刀壮士,把当中竹帘子⾼⾼的一撩。仇儿 紧紧跟着主人走⼊厅內。厅门口立着八扇落地大屏风,转过屏风,才看见⻩粱观老道涵虚和齐寡妇都起⾝相。两边还有不少雄赳赳气昂昂的人站着,都睁着眼,盯在他们主仆⾝上,老道涵虚⾝量魁伟,显得比众人⾼一头,一张⾚红脸上,布満了笑意,和当飘拂的一部雪⽩长髯,红 ⽩相映,很是别致,⾝上一领香灰⾊的细葛道袍,束丝绦,脚穿朱履,步履如风,异样精神,真有几分像画中仙人一般,着杨展,呵呵大笑道:“杨相公是川中豪杰。不易到此,大家萍踪偶聚,总是前缘。”说罢,又向二面站着的人说;“来,来…你们过来会一会闻名已久,新在‮京北‬武闱、鳌里夺尊的杨相公。”于是奔过来十几个草莽豪士,和杨展一阵周旋,从中由老道涵虚提名过姓的一一介绍。杨展才从出其中两个为首的。一个须发苍⽩,长着一对⻩眼珠的是金眼雕,一个豹头环服,体态威猛的,便是飞槊张。一阵周旋,大家才谦让着分坐下来。坐的地方,是大厅正中对面两排长长的红木靠着太师椅,每一面排着八把椅子,每两把椅子中间,嵌着一张茶几。

  这座敞厅,真是特别大⾼敞,两排太师椅上面,正中一张极大的香案,围着红呢桌帏,桌后还有几尺空地,然后靠壁摆着一封书式的长案,案上陈列五供,上面挂着顶天立地的一张天神像,画着一位虬髯如朝。河目隆准,全⾝甲胄的坐像,上面金笺引首上,大书“故帅⽑公文龙遗像,”下面左角裱绫上,还贴着一张⻩绫签条,写着“不学女红萼率旧属将士奉祀”杨展一眼看到⽑文龙遗像,慌不及从座上跳起⾝来,向齐寡妇说:“不知尊大人遗像在此,太失礼了。”嘴上说着,人已抢到香案前面,向上面遗像深深一躬。一转⾝,瞧见齐寡妇在一旁敛衽答礼,而且金眼雕飞槊张一般人,都已排立在齐寡妇肩下,一齐躬⾝抱拳,齐声唱着:“谢谢相公多礼!”杨展忙又一挥到地,朗声说着:“英雄不论成败,后辈自应敬礼,诸位请坐。”这时只有老道涵虚,拱手远立,微笑点头。这一点动作上,杨展瞧出这般⽑文龙旧部,对于故主的忠诚。齐寡妇以一女子,能够指挥这般⼊物,多半还仗着一点⽗荫,尤其上面挂着的一张遗像,挂在这聚义厅式的大敞厅內,是相当有意义的。

  这点礼节过去,大家照旧落坐。杨展留神齐寡妇举动,见她坐在左面第一把太师椅上,有点沉默寡言,显出一派端壮严肃之态,眉梢眼角,还隐隐罩着一层杀气,和昨夜私室劝酒,谈笑几生的态度,好象换了一个人。因为杨展坐在右边第一位上,正和她遥对着,有时彼此四目相对,她忙不及把眼光避开,这种动作,虽然像电光似的一瞥而过,可是她一对酒涡上,还噤不住现出一丝丝的笑意。这一丝笑意,是无声的语言,是对于座上贵客的一种默契,这丝笑意,家电光似的瞥过以后,脸上的杀气立时布満了。杨展明⽩她睑上可怕的杀气,是她在这种地位上,矫造作出来的,⽇子一久,自然而然变成一种习惯了。

  这当口,几个壮丁,已在大厅右侧一张大圆桌上,布置好一桌盛筵,于是宾主一阵谦让,纷纷⼊席。金眼雕飞槊张等当然陪席。壮丁们川流不息地上菜敬酒。仇儿也站在主人背后。

  杨展坐在首席上,和这一席上不可测度的人物,虚与周旋,心里实在不安,故意和飞槊张攀谈,想从他嘴上露出虞二⿇子的事。但是飞槊张等,好象吃了齐心酒似的,只和他海阔天空的谈些不相⼲的事。非但极不提起虞二⿇子,关于二十万两饷银和杨展来踪去迹,都绝口不提。这席上,老道涵虚谈锋特健,忽然向杨展问道:“我们从川中几位同道传说,知道杨相公和巫山双蝶渊源特深,听说当年巫山双蝶以五行掌蝴蝶镖,威震江湖,五行掌的功夫,奥妙宏深,內外兼修。除巫山双蝶以外,还没有听到得此秘传的,杨相公既然和巫山双蝶,大有渊源,对于五行掌的功夫,当然得有真传的了。”杨展忙说:“江湖传说,多不⾜信,在下对于此道,虽略问津,却没深造。”老道哈哈一笑,却老气横秋的,指着杨展,向金眼雕飞槊张说:“你们练的都是外五行的功夫,是在⾝、眼、手、法、步上筑基,你们瞧瞧杨相公脸上手上,细⽪⽩嫰,好象是一位文质彬彬的⽩面书生,但是你们最好仔细瞧瞧,杨相公的细嫰⽪肤,和普通细嫰不同,不是细嫰,是坚致油润,隐隐有一层宝光。这便是在內五行上筑的基,內五行便是心、肝、脾、胃、肾,內五行练到有成就时,这里面有一句行话,叫做“一篓油。”杨相公⽪肤隐着一层油润的宝光,便是已练到“一篓油”的地步,老朽老眼不花,从这地方可以窥测杨相公对于五行掌的功夫。定已得到真传,而且已练到惊人地步了,因为五行掌功夫,內外兼修,先从內五行筑基,然后再转到外五行的。”老道这么一说,一席上的人,都向杨展脸上细瞧,主席上的齐寡妇一对秋波,更是脉脉深注,酒涡上又现出笑意来了,杨展倒被他们看得有点儿讪的,向老道笑道: “道长太夸奖了,在下年纪尚轻,便是平⽇练点耝浅功夫,也到不了道长所说的地步,道爷!你这一次要走眼了!”老道伸手把长髯一橹,大笑道;“我决不走眼,不过杨相公说的也有道理,我正奇怪,象杨相公这样年纪,不过二十左右,论岁数,实在练不到这样地步,除非一出娘胎,便得真传,世上那有这样的事,何况杨相公出⾝富贵之家,也只可说禀赋不同,得天独厚了。”杨展肚里暗笑,心说:“可不是一出娘胎,便在大行家手上调理的,看情形你们对于‘巫山双蝶’,也无非耳朵里听得一点传闻罢了。”

  席上金眼雕飞槊张等,不时探问他拳剑上的功夫,杨展只一味谦逊。只把年轻功浅来做挡箭牌,极不露出一点锋芒来。席散以后。仍然回到厅中客座上。这时有两个上下一⾝青的轻装女子。年纪似乎都不到二十,各人背着一柄剑,跨着一个⽪囊,悄不声的进厅,向齐寡妇耳边说了几句,便情立在她⾝后。杨展留神这两个女子,似乎和齐寡妇⾝边的几个丫头不同,没有见过面,眉目如画,丰姿英秀,透着异样精神。这两个女子一进厅,便听得厅外院子里一阵脚步声,似乎院內站了不少人。这当口,齐寡妇向杨展看了一眼,眉峰微蹙,忽又脸⾊一整,向飞槊张说:“虞二⿇子既在王太监⾝边,便怨不得我们心狠手辣,不过现在我们知道了杨相公和虞二⿇子有点瓜葛,看在杨相公面⽪上。我们倒不便处理了。”飞槊张从下面椅子上,站了起来,向杨展笑道:“我们现在已明⽩杨相公和二十万两饷银,丝毫无关;无非为了报答虞二⿇子在‮京北‬时一点恩义,才弄出‘金蝉脫壳’的把戏来,大丈夫恩怨分明,这是我们要原谅杨相公的,这是我们夫人用计请相公驾临塔儿冈以后。才弄清楚的,正惟我们弄清了这层关系。和敬重杨相公也是一条汉子。我们才把杨相公当贵客相待,可是杨相公那条计策。并没十分成功,虞二⿇子仍然落在我们手中了,杨相公,现在虞二⿇子已带到门外,照我们塔儿冈规矩,便该和那王太监一刀两段,可是⽩天我们夫人和老道爷都有话吩咐,这事应该和杨相公当面谈一下,不瞒杨相公说,当年虞二在六扇门里,和在下还有一镖之仇,这可是在下的私事现在公也罢,私也罢,虞二的事,我要请杨相公吩咐一下,杨相公,你看这档事,怎么办?”飞槊张这一问,连仇儿听得都觉难于应付,不要瞧他们这样礼待,说翻脸,便翻脸,自已本⾝陷⼊盗窟,处处都是危机,那有工夫保全虞二命。在伙儿暗地为难当口,杨展从容不迫的向飞槊张微一拱手,说声:“张寨主!你请坐,我想这事很容易解决。”他说话时,向齐寡妇和老道扫了一眼,待飞槊张坐下,才朗声说道:“张寨主!在下和诸位萍⽔相逢,承蒙诸位这样厚待,已出望外,怎敢言,⾜下认为虞老头子有可杀之道。

  现在人已落在诸位手中,要杀要剐,贵寨自有权衡,在下虽然年轻。不识得一点进退,不过此刻张寨主既然赏脸问到在下,我不能不张嘴,但是我想说的,不是为了虞老头子,因为他已活到六十七岁,死了无非臭块地,一个精老头于,死在诸位英雄手上,更值得,至于在下对于虞老头子一点私情,总算已尽过心了,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原难保他一辈子的,所以我想说的,不是为了虞二⿇子,倒是为了塔儿冈。”他说到这儿,略微一沉,齐寡妇和老道都用眼盯着他,却默不出声。飞槊张铁青面⽪说:“⾼人定有⾼论,说的又是为了我们塔儿冈,我们更得洗耳恭听了!”

  杨展微微一笑,并没理会飞槊张,却欠⾝向老道涵虚说:“老前辈才是世外⾼人,不用说见多识广,眼前这点小事,大约早已有成竹了,晚辈从‮京北‬出来,路上听到塔儿冈的威名,此刻又很荣幸的瞻仰了⽑大将军的遗像,和诸位英雄相聚一堂,便明⽩了塔儿冈不是占山立寨,上线开爬的草莽人物,是怀抱大志,预备轰轰烈烈⼲一番大事业的英雄,上继⽑大将军遗志,下展在座诸位的雄心,而且时机已到,在这世多事之秋,正是诸仪崛起草野之⽇,诸位前程远大,眼前有多少大事要办,第一件大事,莫过于广布恩德,使四方有志之士,对于塔儿冈望风响应,然后才能达到诸位的雄心,道长请想,在这紧要当口,杀死一个虞二的糟老头子,宛似踏死一个蚂蚁,真是小而又小的一桩事,诸位如果认为杀死这样一个糟老头子,毫无益处,反而污了英雄的宝刀,那么⼲脆一放,显得英雄们大度大量,非但虞二⿇子死里逃生,要感一辈于,也许在这上面,诸位还可以几个好朋友,总之这档事,小事一段,不值一谈,不过这是晚辈谈,也许诸位英雄,还把这糟老头子当作人物,有点擒虎容易放虎难的意思,那末⼲脆一刀,也就安心了,道长!你看晚辈这样谈,还有几分可取吗?”

  老道涵虚长须飘扬,仰头大笑道:“说得好!说得妙!”齐寡妇秋波一转,在暗地里不住点头,飞槊张是老耝,一时被杨展用话绕住,有点接不上话,金眼雕一对⻩眼珠,灼灼转,大声说道:“杨相公!有你的,你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外带连带损,明面上可是说得満在理,被你这么一说,倒闹得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了,百言抄一总,巧语不如直道,虞二⿇子这条命,还得着落在杨相公⾝上,也就是杨相公刚才说过那句话上,为了饶舍虞二⿇子一条不⾜重轻的命,能够几个好朋友,这是我们愿意的,不过我们塔儿冈统率着大小山头的弟兄们,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也有好几千人,好朋友来到我们塔儿冈,总得拿出点体己功夫来。让我们死心蹋地拜服一下。让我们在弟兄们面前,嘴上说得响,说是‘虞二⿇子这条命,完全冲着好朋友面上了。’杨相公文武全才。嘴⽪子上,我们真得甘拜下风,真功夫上,我们虽然有点耳闻,可是眼见是真,耳闻是假,我们斗胆,要请杨相公留下点什么,杨相公有的是俊功夫,露几手,让我们瞻仰瞻仰,是轻而易举的事,为了救虞二⿇子一条命,杨相公更得赏脸…”

  杨展还没答话,飞槊张已跳了起来,向杨展拱拱手说:“杨相公!我几手耝拳笨腿,愿意请教请教杨相公的五行掌,杨相公,不必客气,我们到厅外空地上玩几下。”这一来。剑拔弩张,得杨展不出手是不行了,可是老道涵虚一对威棱四的河目。却向飞槊张瞪了一下。似乎暗中示意,举动不要鲁莽,不要轻视了这位年轻客人。  WwW.LaNmxs.Com 
上一章   七杀碑   下一章 ( → )
《七杀碑最新章节》是全本小说《七杀碑》中的经典篇章,懒猫小说网提供完整版《七杀碑》全文供读者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