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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猫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蜀山剑侠传  作者:还珠楼主 书号:5409  时间:2014/8/9  字数:22256 
上一章   ‮魅追潭灵 立独入流水放花 山仙丽日华 回○四二第‬    下一章 ( → )
  妖尸一味打着如意算盘,却不知前数月妄动圣姑所遗玉牒,将预设的法触发,受了佛法反应,一面她肆意横行,一面又将她引向自趋灭亡之途。外表功力大进,渐成气候,法力高,眼看困在即;实则心灵已然受制,机智灵敏转不如初。强敌近在肘腋之间,危机隐伏,她却一点不知,还自以为得计,不特未命中妖前往探看,反外出。众妖虽有几个见后寝宫仇敌虽然除去,此时前明明还有好些警兆,苦心搜查并未寻见,不是还有仇敌隐伏,便是今来的不止一人,入而复出,已然得了一些虚实遁走,劝令小心。妖尸力说那是后所杀仇敌,用声东击西之计故弄狡狯,所以仇敌一死,便无迹象,无须多虑,如有人来,只是送死而已。众妖因问出后仇敌为五遁神雷所困时,前还有响动,妖尸偏要固执成见,与往日多疑善虑谨慎情景迥乎不同,虽觉她胜后骄敌,自恃法力埋伏,一意孤行,早晚不免失计,好意劝告,反遭呵斥,心中不满。无如为妖尸媚惑侮弄已惯,妖尸又惯于擒纵逗,看出对方神情不对,稍使出一点柔声媚态,浅笑轻颦,一个个重又心神恍惚,惟恐不得她的心,哪还敢有二意。

  因此之故,易静等师徒多人在静琼谷中夕修炼,并无妖前来生事。

  光易过,倏又经年,众人功力自是大进。妖尸的气候也逐渐成长,除尚不能出一步外,元神已早复体,与生前无异,法力更加高强。只苦了一般天恶的妖,日常对着这么一个美胜天仙,妖绝伦,媚人肌骨的尤物活宝,不能染指。妖尸又喜挑逗,引人情狂为乐,不时现出许多活生香,加上好些柔情媚态,引得众妖一个个神魂颠倒,智心昏,直如疯狂。无如为法媚术所制,奉命为谨。每当兴发狂之际,为求一亲妖尸肌,博得片刻之,虽以污秽仙府,为五遁神雷所击,形消神灭,均非所计。

  然而尽管胆包天,对于妖尸却是爱极恨极而又怕极,不敢丝毫件意。哪怕满腹热爱,狂血,准备好拼却性命不要,强求一尝异味,见了妖尸,未曾出口,心先害怕。实在按捺不住火,刚现出一点词,吃妖尸把花容微微一冰,一双媚眼微微一瞪,再加上一点薄怒轻嗔,几句轻言细语,立即不敢再有表示。往往火攻心,热血沸腾,百脉一齐偾张,终于无从发,中心不可搔,无可奈何。

  妖尸因是想起以前所习毒之法,惑这些妖人,使其本,到了困危急之时,均为她出力效命,故意如此。实则久旷之身刚刚复体,念也是奇旺,只因深知圣姑天好洁,平生厌恶男子,遗言本男子入,犯者必死。自己啸聚了这些同俱是男子,当初原为复体期近,好些事均须人相助,急病投医,姑且一试。好在死的是别人,于己有益无损,本心没打算这等太平,不料竟会安然无事。除却几次自己嫌人太多,高下不齐,起了两次火并,死伤多人外,凡是认作将来有用的几个能手,至今无恙。固然自己深悉中微妙,与众合力,在各层夹壁之间开了甬道秘径和好些小室,以供行住,避开地,并各指明趋避之法,不致触网犯。但是圣姑既能凡事前知,早有安排算计,今之事断无不知之理,哪有如此便宜,安然到底?心疑还有危机隐伏,圣姑遗言必要应验,这班妖人决无好结果,不是应于现时,便是应于未来,连自己也是如此。到安危系于一发,不能出,便必毁灭。平背人一想,便觉心寒,觉着不再犯大忌,到尚且难保必生,如何还敢再犯圣姑平生大忌,污秽仙府?便是毁尸报仇,好歹也等险雄飞,莫我予毒;或是看出不行,拼与同尽之际,再作道理。此时仍置身在仇人网中,来不得。总算这两甲子元神苦修没有白费,尚有定力,又不似众妖人蒙心,元灵已失主宰。每当狂将起,立想到切身安危利害,强行按捺,也是苦极。

  有时因此恨极圣姑,几番想要强行出,与众妖合力施展极恶毒的法,拼着藏珍不要,倒反仙府,将全连同圣姑法体元神一齐葬入地府之中毁灭。然而终究无此大胆,咬牙切齿一阵,也就拉倒。

  这一年中,池底也时有妖人来访,但与妖尸勾结上引作同的只有一人,余者不是不甘为妖尸内送终,便是知难先退。每来一妖人,均难逃神雕法眼,有时癞姑等人也多撞见,因守李宁之诫,视如无睹。又因隐身窥伺,谷口设有法,潜形幻景,来的妖人不曾发觉,众人也不出面。

  易静自从第二次幻波池受挫归来,因觉中最厉害的是灵前五宫和五行法物,而师传道书正有一章专论此法,但非短岁月中所能炼成。心想:"自己前炼过五行五遁,本有柢,只是不能穷极微,生应变化。何不多下苦功,以年余光炼成,三入幻波池,不俟时至,何时炼成何时便去,亲手除去妖尸,雪报仇?"因而终炼法,连每必修的定功也放在一旁,轻易不出一步。偶闻池中妖人来去,只付之一笑,这样自然无事。

  这易静觉着所炼五行五遁已然穷极变化,意一试法力深浅。知道上官红近炼乙木遁法大为进,已能不假林木随意施为。起初因所学由圣姑传授,从未诘问。后来上官红进,也未令其演习来看。这时令上官红如法一施为,满拟自己学有源,又得师门传授,虽然功候尚差,上官红初拜师时曾见她演习过,虽不似旁门左道之术,威力也颇神妙,毕竟不能与自己同而语。哪知师徒二人互相一演习防御,竟成了功力悉敌。易静先以乙木反制乙木,几为所败,已觉奇怪;忙又改用反五行,以为金土化生,可克乙木,不料也只仅仅将上官红乙木所发的青色烟光勉强住,不能继续增高而已,一毫也奈何不得。不大为惊异,收了遁法,细一盘诘,才知圣姑所传先天乙木遁法,乍看与自己所炼无什分别,实则另具极大威力妙用。想是圣姑防到上官红独处空山,受妖人欺侮,又其天资甚高,故一开始便传以最上乘的法力,中有许多微奥妙之处,不是可以口笔传授,必须炼法人久自通悟。虽是初学,已得元珠,加以天资颖悟,用功又勤,自然进境神速。这还是年岁还浅,若照此勤习,再要把全部道书得到,威力神妙,更要登峰造极,不可思议。自己所习虽也神妙,一则以前所习只是皮相,而妙一真人传授乃是玄门正宗,尽管殊途同归,到达极处,威力一样,或许还要加甚,但须先固根基,循序渐进。功力不到,灵效便差,不可以后先倒置,勉强得来。易静累世修为,今生又是劫后元婴,自是灵悟,略加考询,便明真相,料定圣姑那部道书,乃是天府仙篆,道法神奇。师父命己习此遁法,只为异御敌之用,并非以此破法,这一年勤炼也必早在算中。照着前功候,炼到诛戮妖尸之,恰巧合用。按理不应勉强,应俟时机成再去,才是正理,无如这口气不出,中心不甘。好在师父不曾明令止入池涉险,只是示意警戒,况且已然去过一次。身是众人表率,就不能一举成功,除去妖尸,好歹也把上次颜面争回,再作计较。想到这里,夸奖勉励了上官红一阵,一同回

  过了数,易静忽向众说:"此时离除去妖尸还早,意趁此闲空,往玄殿一行,归省父母,顺便带上官红同去参拜师祖,求赐两件法宝,就便见识,略开眼界。"众人先疑她又要入池犯险,嗣听带上官红同去,又知她心高好胜,两受挫折,如无必胜之望,决不轻率从事。省亲孝思,又值山中无事,来去耽延不多日子,故只请早归,均未劝阻。

  易静行时,还嘱众人:"池中埋伏委实厉害非常,我去以后,最好谁也不要出谷。琼妹眉间煞气透,虽不一定主凶,必有争杀之事,尤须小心在意,不可轻举妄动。我此行往返至多半月,少则十以内,就有什事发生,最好等我回来再议。如真非应付不可,必须全听二师妹主持。神雕喜往池上空窥伺,我们既不想与妖人争斗,并此亦可无须。"

  众人自是应诺。易静即刻作别,带了上官红,往南海玄殿飞去。

  易静带了上官红走后,癞姑笑问英琼道:"琼妹,你可知易师姊的心意么?"英琼道:"我看不出。莫非她还瞒了我们,借着省亲为由,又去池中涉险不成?"癞姑道:

  "你说得差不多。我看她简直非去不可,只是如何去法:或是背了我们独行其是,或是回来大家商量好了去,尚还难定罢了。"英琼道:"那么她带上官红去作什?"癞姑道:

  "那却是另一件事。因她上次和你去探幻波池,盗取毒龙丸与宝鼎藏珍,受了圣姑一点气,彼时不知前生夙缘,至今介介。这次去又被困在内,如非伯父驾到相救,直难身,引为大辱。你看她以前提起圣姑,多存鄙薄之意。自来谷中修炼,时常议论异除妖之事。二次受挫回来,表面一字不提,实则心中气极,立意要在期前入,一雪两次之

  但她为人刚好胜,见识又高,连挫之余,知道中厉害,不是单凭血气之勇可以强为其难。因觉中最神妙难敌的,便是先天五宫制与五行神雷,恰巧掌教师尊所赐道书载有此法,并还备极微。她本学过,功候还浅,所以这一年中苦心勤习,终研求,连每入定功课均行荒置。初意以她天资学力,总可如愿以偿,没想到本门之学首重根基,循序渐进,此法尤甚,功候不到,决难登峰造极。她虽好胜,毕竟久经大敌,行事却不肯率妄举,何况又上过当来。她因上官红所习先天乙木遁法正是圣姑传授,初收徒时,虽曾略微指点,因非本门心法,是由外人所传,不曾详考。以为自己近所学,必能将她制服。哪知圣姑五遁法别具神妙,学的人本可速成。上官红仙深厚,颖悟灵慧,用功又勤,虽然乙木之遁不能变化五行并用,偏具极大威力。易师姊这才知道,前番往探妖窟,尽管被陷些时,因未临到危机便被伯父救出,还没有尽窥她的妙用。除非将来按照师传,炼到炉火纯青之境,如就现时所学前往,终不免重蹈去年覆辙。去的念头虽然暂歇,心终不忿,于是想到易老伯神通广大,法力高深,故借着归省,想得一点入除妖之策。她初收门人,开头便收了上官红这样好徒弟,心爱已极。平尽心指点,百计成全,就着此行,令其拜见师祖和各位尊长,得赏赐些法宝,以为异行道防身之用,自是一举两得。此女不特骨禀赋可以追步本门诸秀,天又极温良纯厚,相貌又那么美丽清淑,休说易师姊不枉爱他,便我也爱极。闻说玄殿法宝最多,易老伯母、两位林夫人和绿鬓仙娘均爱上官红这样少女,此女必有许多好处可得无疑。我说易师姊也许回来见了我们再去,便因带她同行之故。易家二老往时喜以人定胜天,逆数行事,近多年来虽未听说有这类事,对易师姊却甚钟爱。如因易师姊磨着二老为她雪,本人虽不会来,易师姊也不会有此一请,但赐上两件法宝,传授一些机宜,助其勉为其难,却说不定。再加上上官红依恋乃师,而所乙木遁法又很有用,更可能犯险同往妖窟。"

  英琼叹道:"易师姊常说我眉间煞气太重,以过刚则折之言诫勉,却不想她自己比我还胜。上次我和她、周轻云师姊同探幻波池,由宝鼎中得来的那小宝匣中有一本百宝珍诀和两道灵符、三把玉钥。那道灵符已在险出时用去。另外珍诀第一页上便有一道通行全的灵符,只须预先准备,用绢纸之类将符画好,照所传法术炼过,到了中,无论遇何险难,将此符用本身真火焚化,往上一掷,立生妙用。只为她当时匆匆,心又生气,没有将灵符记下。回山便值开府,献与师长。这次奉命下山时,恩师掌教夫人将符赐我,未曾传授二位师姊,也并未我转授同门。此符连画带用,均极容易,但在画符以前,必须先将符法炼得,以她法力,不过一便可运用。那我三人谈起妖尸可恶,我看她面有疾恶之容,跃跃试;师父仙示又有预言,知她早晚必往,便请二位师姊先炼此符,以防万一。你已学会。她却因炼法时须向圣姑默祷通诚;又以那符虽能通行全,仍要避开灵寝前五宫中枢和北闭妖尸的两处重地:执意不习此法。

  不然,这次何致几为妖尸所算呢?"

  癞姑道:"易师姊此次乃是她前生因果,命中磨难,圣姑必须假手于她,完此夙孽。

  所以事事相左,差,必须经过。她已历劫多生,前后修炼数百年,皆是童贞入道。

  直到今生元婴修成,方得寻求正果,为本门这一代女弟子中有数人物。夙缘福,道法功行,何等深厚。心志灵明,具大智慧,岂是容易到此境地?如当她平行事也如此动犯嗔戒,一意孤行,不特看浅了她,掌教师尊也不会命她掌领幻波池仙府,做我们的表率了。"英琼道:"我并非说她短处,只因她极厚爱我和师姊,我两人也极爱她,这次明明前面是座火山,偏生非往上跳之不已,直与平谨慎持重大不相同,劝又不肯听,由不得叫人代她忧急。就说她法力高强,只是受点虚惊,不会受什伤害,但师尊仙示已然点醒,几乎明言不可前往,刚下山开辟别府,她是我等表率,首先违了师命,这场责罚怎能免呢?"

  癞姑道:"琼妹只是同门义重,关切太过,却没悟出师尊仙示明似诫她,实为你我二人而设。自从伯父去年救她出险,略示机宜走后,我又详译仙示,分明掌教师尊早已悉前因后果,知道此事只她一人关系全局最重。如若明令严,易师姊自然不敢违忤,诛戮妖尸便许贻误时机,成功更难。如不稍加告诫,大家看得太容易,势必全数同去,不是一到便往攻,便是日常去往池上下窥伺动静,见有妖人到来,决放不过。不等时机到来,先闹得河翻水转,把轩辕老怪师徒这一类的厉害妖人全引了来,各位师长闭未出,请想我们如何抵敌?所以尽管警戒我们,不到期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必有险难,却无违命责罚之言。只是指示中厉害,不可轻看而已。这等说法,易师姊定数所关,见师命不严,自然仍要前往;而我们不该受此无妄之灾的,自以师命为诫,不敢妄动了。

  我如料得不对,师父法力何等高深,凡事无不前知,易师姊既要违命偾事,决不会命她主持全局,更不会令我们在三年以前老早便跑来此地居住了。"

  英琼闻言,仔细一想,不恍然大悟,连赞师姊推断真是有理。癞姑又笑道:"话虽如此,你近眉间煞气显,只恐期前也不免入池一行呢。"英琼道:"这个却未必呢。妹子临敌虽不免粗心胆大,容易犯险,对于二位恩师却是奉命惟谨,决不敢丝毫违背。除非易师姊危急,非我不能解救。但有师姊在前,法力均比我高,二位师姊尚且不行,我更无用。师姊不去,而我独往,绝无其事。"癞姑微笑道:"我也是主人之一,自然迟早进去,但决不会和你同去犯险。未来之事难知,且等到时再看。琼妹诸事留心,万一入,只守不攻,方为上策。好在你煞气虽高,而无晦纹,尚是幸事,也许此行不虚,还有大成呢。"

  英琼闻言,暗忖:"自己近来功力甚是进,下山时掌教师尊将初探幻波池圣姑留赐的异宝赐了九件;恩师妙一夫人又将我初入道前误走莽苍山玉灵崖,由妖物木魃脑中取得的青灵髓,炼成一件降魔至宝相赐:按说幻波池之行实可去得。只因恩师期爱太厚,上次在南疆心躁妄,误伤红发老祖,如非定数,又是妖妇巧弄,孽徒进谗,稍还有理可说,几乎惹下子。掌教师尊虽未责罚,恩师妙一夫人行时背人诫勉,却曾提到此事。

  并说自己虽然骨仙福特厚,为光大本门十七高弟中秀出之人,可惜杀机太重,任重道远,稍一不慎,纵非堕落,也不免误却天仙位业,前路艰难,务要谨慎自爱,不可轻率、嗜杀、喜事。自来依还岭静修,每忆师言,便自警惕,丝毫不敢怠忽违命,致负师门深恩与期许之厚。前以道书上仙示,大意有幻波池制重重,不到时机妄动,必贻后悔之言,因此从未动念。二位师姊道行法力原差不多。不过易师姊定数有点险难经历,人又尚气,当局者,故尔不肯听人谏劝,连师父暗示也敢拼受责罚,不去遵守。癞师姊机智灵慧,凡事均能逆料,每有论断,均极扼要,适才所说,果然有理。否则还有一年,池中尸和老妖孽便该伏诛,而长一辈的师长均紧闭修炼,各位同门除周轻云到时似要来此一行外,其余诸同门下山时未奉师命,别前背人私询,到时均各有各的要事,决不能分身来此相助。分明将此事责成我和二师姊三人身上,如不能负此重任,怎会那等吩咐?去年老父来救易师姊,也并未叮嘱不可入池犯险,反倒指示好些机宜应付与法宝的用法;又说开府以后,奉命下山诸同门出外行道,遇到危急之际,像乙、凌、白、朱、公冶各位前辈师伯叔们和玉清大师,均曾受过掌教师尊之托,多半应时而至,为之援救。惟独幻波池诛戮妖尸时,他们都有要事,或有别的耽延,同辈友好中或有三两人来助一臂,老辈均不能来援。并且此事全仗机缘凑巧,圣姑在百年前早有成算,安排绝妙,时至自然成功,也实无须诸老前辈相助。自己虽然只仗飞剑法宝,有的非人所及,入门年浅,功候尚差,如论法力,平辈中哪还有再比二位师姊还强得多的?可见事须自了,别人无关轻重。既然如此,不特自己,恐癞姑也必须往池中走上两回。自己本定到时始行前往,既然如此,也不必无故轻举,只等有事,相机而行便了。"

  英琼本是疾恶好事天,只因师命尊严,初膺重任,不敢轻举。这时心念一动,便想起第一次至幻波池的情景,其中的通道及物事也还依稀记得。近一二年道法加增,中虚实趋避,道书仙示虽未指明,却传有好些应付之法。只要发动时不与强抗,相机趋避,便不至于受什大害,怕它何来?想到这里,不由改了初念,也未答话,只笑了笑。

  癞姑近因易静违命孤行,忽然想到易静既非浅薄躁妄之,师父如真不许期前擅自入内,理应明令诫,不会只说去必有险,却未严。尤可怪的是当地。密迩妖窟,时有妖往来,在此久住,断无无事之理。如说为收上官红并诛谷中妖人,只要半便可毕事,哪里不可暂住修炼,何必守在这里?先期入池涉险,又似只对易静而发,仔细推详,加上李宁行前的语意,已多可疑。昨偶然无意之间独往谷外高崖上闲眺,忽然心灵一动,知道恩师屠龙师太佛法心通感应,疑有机密要事,立循崖顶飞往昔日妖徒漆章所居崖顶石内,运用禅功一入定,才知是眇姑的心声传意,指示未来幻波池除妖建立仙府的机宜。大意是说:明易静要回南海玄殿省亲。英琼、易静后均要入池涉险,但二人此行正是将来破除妖关键。二人被困期,久暂不同,均无大害。如以易、李等师徒诸人之力尚不能竟全功,而诸师执长老到恰都有事,不能前来,只有两个助手关系重要,可往延请。但这两人均有师长约束,不能随便下山,必须设法行事,始能请到。内中并须一件灭魔至宝,在另一前辈师执手中,但向不借人,人也不能随意动用,因此也须由此两帮手自往求借,而且明言未必肯与,也须授以方略。

  癞姑听完,立对全局有了成算,好生欣喜。方以心灵感应回叩恩师屠龙师太近况,以及易静此行何归来,是否借口省亲归时径往妖窟,易、李二人之事何始行应验,不料竟无回应。知道眇姑是奉师命转告,传完意旨便罢。自己已然改投玄门,许久不见,而师姊不曾忘却自己,心甚关切期爱,表面上偏是那等冷法。故意闹气她回答,仍以心灵感应默念了十几声瞎姊姊,终无回应。心想:"你最不喜人说你瞎,如不回应,偏要怄你。"还待念时,猛觉左脸上着了一掌。癞姑知已恼师姊,不得意。笑念道:

  "瞎姊姊,莫打我,听我道来。我好心求教你,如有思虑,风行水动,便应自在答我。

  如无眼耳鼻舌身意,便无牵累墨碍,我自骂人,与你何干?因何着恼,却来打我,犯此嗔怒恶戒?你虽面冷,只此便热。以我佛法,只此一掌,便又打了诳语,着了相也。"

  说完,以为眇姑必被出回应,哪知任怎刺,更无动静,也不知师徒二人现在何处。

  赌气起立,想起恩师,心方一酸,忽自叹道:"我自己也犯了贪痴,还笑瞎子呢。"随即回,以为是未来之事,也没告知易、李二人。及至易静一走,因平素最爱英琼,偶然闲谈,随便议论了几句,只详情不宜先,眇姑指示之事并未说出。英琼当时虽是心动,终想等易静回来再作计较,无事仍不打算轻举妄动。二人谈了一阵,便率门人同做课,勤习道法,各自放开,未再谈起。

  光易过,一晃竟过了两个多月,易静、上官红终未回转。癞姑知道易静未到入险之时,此时必和上官红在玄殿学什法术法宝,所以迟不归来。英琼却生了疑虑,以为易静飞遁神速,上官红本具仙仙骨,身轻如叶,近又学会飞遁之术,带了同飞,并无耽延。就说易静父母兄嫂留住,但她是众人之长,负有除妖建府大任,妖尸气候将成,正值此间多事之秋,断无在家中久留之理。越想心越不安。这正和癞姑商议,要命神雕钢羽飞往南海玄殿探看易静在未。英琼以前本和癞姑说了不止一次,癞姑因知易静此时必定平安无事,就说不在玄殿,也必为了除妖之事去往别处耽延,此时决无他虑。

  眇姑虽未指明时,但说易静被困之期,与英琼乃是同时,而英琼被困为时不久,等易静平安困出来,妖尸已将伏诛。并且与英琼同往妖窟还有一个女同门,尚还未到。现离除妖只剩多半年,期越来越近,眇姑所说只是全局提要,语焉不详。妖尸气候既已成功十之八九,大难将临,成败关头,在此一举,图谋必定更急。去年易静险,妖尸虽被瞒过,一直无事,但以妖尸的神通机智,加上妖不时来往静琼谷肘腋之间,就许窥测出一点形迹,又命妖来此窥探。事机迫近,尽管李伯父说是无妨,到底谨慎为上。

  神雕胎换骨以后,道行大进,益通灵变化,应变临敌比米、刘诸弟子还要得用。易静又复归宁未回,少了一个最得力的主持人,如何可以再去掉一个帮手?事情早有定数,易、李二人全是先凶而后大吉,只要小心应付,必竟全功。神雕刚直好胜,此去南海路程遥远,沿途妖人众多,遇上这等神物,不知来历底细,就许生事,又引出别的枝节,岂不更是烦难?

  癞姑一听英琼又申前请,便再四譬解,说易静决无凶险,必是到家后易老伯因妖尸厉害,伏诛之未至,恐其归来涉险,强留在家,等候时至再复前来。否则便是炼什法术法宝,准备事前雪。此间行即有事,神雕在外,易启妖人觊觎。虽然神通变化,真要遇见几个最有名的妖人,事情也是难说,何必多此一举,英琼仍是半信半疑,平素又不肯与同门姊妹们争执,心却放不下去。

  夜课完后,英琼见癞姑仍在打坐,便独自走出外,一看星躔,正是丑末时分,暮春日长,东方已略现曙。依还岭自从圣姑法满了时限,去了法力掩蔽,现出庐山真面,四围仍是本来的穷山恶水、危崖大壑环绕,外观仍看不出它的妙处。内里却是灵山仙境,迥绝凡间。静琼谷本是全山奥区,一早一晚之间气象万千,尤为绝胜。英琼觉着连勤于用功,久已不曾选胜登临,一时兴起,飞升崖顶,想观出佳景。刚到顶上,便见残月西斜,犹挂遥山,尚未全坠;疏星三五,犹吐明光。满山花溟濛,烟杳霭中,大半轮红已自东方天际吐万道光芒,徐徐往上升起。最妙的是东方遥空更无片云,那青苍苍的碧天吃光一,黄红相映,幻出半天异彩虹辉。近处却有稀落落几片白云,在碧空中自然舒卷,随时变幻出奇峰怪石、仙人异兽等等形状。一会,又有两片忽然凑在一起,又复展开,渐伸渐婉蜒如带,浮沉空中。光一照上去,中心比雪还白,边上却幻印层层彩晕。时有二三巨禽,成行雁阵,横渡碧空,飞鸣而过。又待一会,朝旭渐高,转成白曙天,满山大地,齐现光明。天空浮云,也不知何时化去。晴霄万里,苍苍一碧,越显得天宇空旷,无际无涯,比起往日红霞半天,浮纨散绮,又是一种光景。

  低头俯视,花树中时有翠羽仙禽,沐着阳光,在枝头上飞鸣跳踯,嘤鸣不已,音韵娱耳,如奏笙簧。零未晞,晓雾渐敛,到处香光浮泛,五缤纷。远望东南峰峦岩岫,黛肥鲜,更无杂。时有飞瀑泉,玉龙倒卧,界破青山,自上飞堕,雪洒珠,鸣声浩浩。更有松杉之属,千奇百态,盘拿倒置,飞舞其间。再看近崖谷外一带,危崖高耸,势排云,苔痕深浅,石苍秀。无数花林之外,更有万竿修篁,干霄蔽。清溪映带,正涨波。谷径曲折,中藏幽境,端的悦目赏心,观之不尽,令人置身其间,襟开朗,顿生灵悟。

  英琼暗忖:"自来此山已近三年,因是仙山,花开不谢,四季长青,灵奇秀美之景观赏已多。似今这等空中不见片云,晴美淑清的天色晨光,却还第一次见到。莫非有什佳兆不成?"正寻思间,遥望东南天际起了破空之声,晃眼邻近,当头一道暗赤光华疾驰而来,到了幻波池上空,忽似飞星下坠,直往池中去。英琼看出暗赤光华气甚重,知是妖无疑。因已和癞姑议定,只要妖不寻上门来,时机未到以前,任其往来池底,无故绝不前往招惹,何况己落池底,追去也是无用。时已不早,米、刘、袁三弟子由昨夜起在中修炼,均未出来。神雕原在外守候,此时不见,料又喜事,隐身空中了望。正想下去唤米、刘、袁三弟子出比剑,考验各人功力,就这一转念间,猛又瞥见一道青光随在暗赤光华之后,电驰追来,到了池上,更不停留,往下落。先觉妖光异样,近于红发老祖的化血神刀,却又有好些不同之处,威力也相差甚多,而且光暗淡,好似主人斗败负伤逃遁之状。后来那道青光来势特疾,由远处追来,飞得更高,与天色相混,远望稍不留意便看不出。加以破空之声甚微,为赤光所掩,先后仅只瞬息工夫。英琼不想生事,只顾看那妖光下落,心又在想别的,所以不曾发觉。晃眼青光迫近妖人,飞到池上,流星赶月般尾追飞堕。刚觉出那是本门家数,青光已刺波而下。

  方在惊诧,猛又瞥见一点银星,由碧霄之上朝崖前斜下来,晃眼放大,风声劲疾,其速如箭。定睛一看,正是那心爱神雕钢羽,离地还有老高,便急鸣了两声,英琼听出是在唤袁星速出。知它自从转劫以来,横骨业已化尽,用功勤,虽然学习人语,终以天生钩舌,咬字尚不真切,遇到急时,仍然用原来鸟语。因袁星和它相处久,情分深厚,又能通晓它的语言,可以向人代达,所以每一遇事,首寻袁星为作舌人。见它来势如此急骤,分明见自己在崖上,不曾招呼,先唤袁星速出,非有紧急之事,不会如此。心方一动,神雕钢羽已自飞下,口吐人言,朝英琼叫唤。

  袁星和米、刘二人正在中做完早课,闻得雕鸣甚急,俱料有警。袁星首纵遁光飞出,也到了外,后面跟着米、刘二人。初意神雕必有话说,哪知朝自己叫了一声,便即飞落。英琼随由崖上飞下,见袁星连问何事。神雕竟似急躁,只不回答,与自高空飞落急遽情景,迥乎不类,却连看了自己两眼,益发奇怪。英琼虽奉师命与白眉师祖传谕,令神雕归到自己门下,神雕平也把自己当作主人,终以他与白雕同在白眉门下,论起来,辈分比己还高。就说人与禽类不能并论,得道终究多年,并且自从老父出家,便全仗它照护,平多呼之为兄,不愿忘本。众弟子中,独对它未肯以师礼自居,从来未加斥责。这时见它迟疑不言,料定必有顾虑,便走过去,‮摩抚‬着它身上雪羽,笑问道:

  "你在空中巡视,发觉追赶那驾暗赤遁光的一道青光,是本门中人么?有话只管明说,吐吐作甚?"

  神雕对英琼最是忠心,无论如何倔强,只要英琼略加抚慰,立即温驯异常,无不惟命。闻言睁着一双金光四的神目,又朝英琼仔细看了一眼,忽朝袁星用鸟语连声鸣啸起来。袁星闻声,面上立现惊愤之,不等神雕叫完,便朝英琼道:"师父,前在飞雷与石师伯同在一起的赵师叔,适才在东南方紧追一妖人到此,大约不知那是幻波池,径投池中去了。"英琼闻言大惊。神雕忽然怒视袁星,啸声顿厉。袁星道:"你怪我作什?这事岂是瞒得住的?师父早看见了,你不是说不妨事么?"神雕闻言愈怒,扬爪作势抓,袁星连忙避开。英琼喝住,问是何故。

  袁星答说:自从那年史南溪、施龙姑、孙凌波诸妖火攻凝碧仙府,诡谋未遂,死伤逃亡,瓦解以后,石奇、赵燕儿均爱神雕灵慧,雕、猿又时往飞雷径游行,时常相见,彼此甚。以神雕的目力,适才燕儿飞来时,本可以现身阻住,告以易、李诸人在此,引来相见。因妖人遁光极快,燕儿别才二年多,功力竟大非昔比,来势比妖人还要神速。

  想是先未曾见,发觉妖人,再行穷追时,已吃逃远,不久必被追上无疑。神雕也和英琼一样,先见妖人飞入池中,只顾看了一面;又以这类事常见无奇,后面就还有人,也是妖人同类,没想到会有正教中人追来,更没料到还是本门中人;加以当时正往西北方空中回翔,飞得既高,相隔又远。燕儿所用飞剑并非旧有,不曾见过,功力又那么强,由远方数百里空中飞星过渡而来,眨眼到达,不近前不易看出,再一疏忽,就此错过。

  容到闻声见影,看出是他,业已下落。本心池底门紧闭,也许和往日为妖尸所拒的妖人一样,与前追妖人一同闭不纳。意飞身下去警告,忙飞到池上空,运用神目往下透视一看,所追妖人已为燕儿飞剑所斩,横尸就地。只此瞬息之间,燕儿也没了影子,同时门正由开而闭,知道燕儿已被妖尸去。神雕知燕儿与英琼总角之,前在仙府一同修道时情分甚厚。当时又惊又怒,未敢冒失下去,未暇思索,忙即飞回告急。

  刚急唤袁星出,准备告知,一眼瞥见英琼在崖上,眉间煞气益发透。忽想起二人至,闻报断无不往救援之理。但是英琼煞气已冲华盖,应在顷刻,去必无幸,深悔冒失。

  本不想说,方在心中盘算,吃英琼一‮弄抚‬,不肯违忤,事已目睹,业被道破。再一注视,煞气虽然明显,并无晦,不过虚惊在所不免,只得告知袁星,令设词回答,止住英琼暂勿前往,等告知癞姑,从长计议,再相机行事。袁星因在仙府时燕儿相待甚厚,不在神雕以下,不特背了众人随时指点,并还怂恿金蝉、石生等几个年轻而法力高的师伯叔,瞒着灵云,暗中传以师门心法,所以得了双剑不久,便能飞行绝迹,随心运用。平常问答尤极谦和,不似别位小师叔们喜欢嘲骂轻侮,从没叫过一声猴子。因此对于燕儿又是感恩,又是亲切。一听警报,急怒加,冲口便说了出来。神雕怪他不该快口,故尔发怒。

  哪知英琼本来震于池制神奇厉害,犹有一两分顾忌,及听神雕说是并无大碍,反更心定。燕儿既是穷途总角之,同门相处又是莫逆,闻其被陷妖窟,便真有险也应勉为其难,何况无碍。闻言,惟恐癞姑拦阻,假意对众说道:"二师伯最重同门之谊,法力又高。但她和大师伯一样,都还未到除妖的时候,去必有险。钢羽鸣声,她在中想已听到,许是功课未完,故未出来。少时你们不可说出真话,她如问时,只说见有妖人飞入池底,来势猛恶,现已飞走。赵师叔为人正直,仙福颇厚,至多被困些时,必无他虑。我此时须在中入定,你们可仍照往日练剑便了。"说罢,刚要返身入,去取那末带在身旁的法宝,就便暗中写一字帖留与癞姑,立即赶往,将赵燕儿救了出来。忽见米、刘、袁三人都望着自己发笑,心中不快,也无心诸问。猛一回头,原来癞姑正站身后扮着鬼脸,神态甚是滑稽,料知先说的话已被听去。

  英琼直,不善诳语,关切燕儿,心又忧急,不脸上一红。未及张口,癞姑已先说道:"琼妹,不必瞒我,你那心意我已尽知。去只管去,但须稍微商量,不必忙此一时。钢羽可仍去空中隐身了望,对你师父也无庸担心,我保她去,也保她回好了。"神雕闻言,意似欣喜,一声长啸,便自崖前冲空而起,晃眼出了谷上网,身便隐去,不见形影。

  英琼急道:"师姊,赵师弟法力飞剑均不甚高,虽然近得师门心法,到底年幼学浅,必非妖尸之敌,尤其忌男子。易师姊不在,师姊须留此主持。妹子虽比他强不许多,一则旧去过,二则还有几件法宝防身。妖尸狠毒异常,事不宜迟,师姊如无什吩咐,妹子取了法宝便走如何?"癞姑一把拉住道:"不要忙。赵师弟不过略受妖尸纠,数中注定该有这场困顿。救他出险的人也该是你,但此时还有一人未到,等她到时便可同去。不到期,你们决出不来;不去,又是不行。你忘了那开府后二,我们在小天香榭座上,玉清大师偶然走来,向赵师弟和你所说的话么?这里的事,前我和那瞎师兄已曾用佛家心声传语,略先机。因未详言,只知你要在事前走上一回,先也不知何事,必往犯险。适才听说误入池中的是赵师弟,忽然想起玉清大师说是师弟仙福颇厚,此后只有一次魔难,犯数桃花煞,过此便即一帆风顺,更无凶险。你随口问她应在何时,她答应在三年之内,全仗你往相救,方得险。并说对头是古今少有妖绝世的女子。金、石诸师弟因赵师弟面好羞,上次吃施龙姑的亏,几遭不测,也是一个美貌妖女,还着实拿他取笑了一阵。今算时,正是三年将近。我这才明白,前言已应,自然非你前往不能解救。不过,制,妖尸近几能全数运用,琼妹一人势单,如不等帮手到来同往,内里门户众多,途径歧出,千变万化,彼此如若相失,不特容易吃亏,弄巧连赵师弟的面都见不到,岂非失算?"

  英琼闻言,也想起前事,往援之心更切,急道:"既应妹子往救,那帮手等到几时?

  除却易师姊,别位法力纵高,不曾经历,恐未必能有助益吧?"话还未完,忽听神雕鸣声,袁星首先喜道:"帮手来了!"语声才住,神雕已自空中飞下。众人仰望,雕背上还坐有一个青衣道装女子,刚过层,便离开雕背,化作一道青虹电而下。众人见那少女正是二云中的周轻云,不由大喜。神雕见人已飞落,重又冲霄飞去。原来谷上封蔽,于本门制之外,为求缜密,易静、癞姑各凭自身法力,另又加了两重制,变化神妙,威力加大,除却原往谷中的师徒七人和白雕之外,便是本门中人到此,也难随便穿入。

  再者,易静仙法设在头层,全谷真形已然隐去,不知底细的人,外观真难看出一点形迹。

  周轻云原是闻说赵燕儿追赶妖妇,匆匆赶来,路上遥望前面正是旧游之地依还岭,心已生疑。又遇见青囊仙子华瑶崧,得知燕儿误入幻波池,必为妖尸所困,本心来寻易、李诸人一同往援。神雕因先前在空中飞巡,一时疏忽,不及阻止燕儿入阱,自觉失职,心颇惭忿,格外加了小心,惟恐不止燕儿一个前来。正隐身高空了望,忽然瞥见老远飞来一道青虹,认出是本门青索剑,忙上去。轻云见神雕来,忙住剑遁,未及询问,神雕已先开口,说赵师叔已然失陷,师父正和二师伯商量,即往救援。轻云听它一别不到三年,居然零零落落,能以人语问答,好生欣慰。神雕请隐身上背,引了飞回。众人见面叙礼,英琼匆匆说了两句,又起身。癞姑笑道:"琼妹早去无益,周师姊新来,略谈一会,再走不晚。"轻云已得青囊仙子指点,也说事决无碍,尚有计议之事,无须如此急急。英琼无奈,只得随同癞姑将轻云陪进内,一面听轻云述说来意,一面把所有法宝一齐带在身上,等候起身。

  原来轻云先和灵云、紫玲一起,自铜椰岛别后,因仙府暂时不许众弟子回去,将来又有紫云官那么好的珠宫贝阙作为仙府,便无心再寻好地方。归途在五岭中的骑田岭深山之中,随意择了一个清静偏僻的崖居住。灵云素来行事整齐有序,紫玲、轻云又爱清洁,爱好风景,觉着虽是暂居,无须作什长久之计,至少也有十年以上的岁月。每用功之暇,便在当地府花种竹,就着形势建了几处茅亭竹舍,又把当地叫作停云崖。山景本好,一加点缀,越发清丽。中间也常轮去往各地行道,积修外功。三人本是水宫旧侣,情分厚,不喜久离,每出行道,在外均无多耽延,又以勤于修炼,居山多。

  第三年上,先是灵云、紫玲无意中同往黄河,救了一次大水灾,回山谈说。轻云忽然想起,祖籍山东汶上,母死多年,从小便随父亲转江湖,一直不曾扫墓。虽托族人照管祭田,大之后,事隔多年,不知是何光景,意归返故乡扫墓。灵云、紫玲因值初回,不曾同往。轻云到了汶上故乡,见先莹封树甚是整齐,一同看坟族人,才知乃父周淳已在数月前来过。哭奠亡母之后,又动思亲之念,便往衡山寻父未遇,只得回转骑田。归途想寻两件功德事做,绕道往闽浙两省转了一转,途中只救了十多个贫病垂死的人,觉得无什佳遇。

  这行经仙都,忽遇石奇、赵燕儿。轻云知石、赵二人骨甚厚,为本门长老髯仙李元化得意弟子。师父餐霞大师也曾说二人在一班男弟子中,虽还不逮金、石等七矮弟兄,也可算是上中之材。三次峨眉斗剑以前,还要同建一大奇功。赵燕儿的成就,尤为远大。这次奉命下山众弟子,后修道的别府仙居,十九各自物。就是事前指明时地,也须各仗己力,寻求开辟,多半要费心力。独他二人所居府,是由掌教师尊恩命赐与,地在巫山神女峰北不远,地名老楠岭风火崖,乃本门长老风火道人吴元智的故居。昔年长眉师祖也曾在当地住过数年,为三峡附近景物最灵秀之区。壁之上,还留有好些灵迹图记。当时有好几位先进同门,具觉此乃异数,缘福不浅,齐向二人称贺。不过壁上图记与白壁仙迹不同,不是一年半年所得领会。照理二人应在中勤习,到此何事?

  便问南来之意。赵燕儿心直口快,气忿忿说出经过。

  原来巫山名为十二峰,实则千山万壑,峰岭杂沓,崖谷参差,胜景甚多,均在人迹不到之区。往往外观危崖重山,高险天,猿猱不渡,内中却藏有大片奥区灵景。这等地方,多半俱有散仙修士、左道旁门隐居盘踞。只老捕岭风火崖因有长眉真人昔年所留风雷之,风火道人吴元智初成道时,只在内住过一甲子,先后二百年间,外人没有本门启闭之法,决难入内。自来也无人敢生心觊觎,去往前走动。石、赵二人天资灵悟,用功更勤,总共两年光,竟将两壁图记一齐悟透,只功候还不到而已。二人本和众同门一样,领有道书,并加图记之助,道法剑术俱都大进。

  这谈起师恩深厚,方在互相庆慰,忽在顶之上发现两口仙剑。取下一看,剑匣之外还有一个锦囊,内贮两粒灵丹,一张长眉真人所留仙示。两剑一名天慧,一名乙光,功效威力仅比紫郢、青索略次,不在七修之下。令二人各取其一,速以本门心法,先使与身相合,再加勤习。两丹药也各留一粒,谨藏身旁,异如为法所惑,心神摇动,即服此丹,便生妙用。二人读罢大喜,立即依言勤习,不消多,居然神化。每次做完功课,便去外练剑,从未往远方走动,按说本可无事。

  也是燕儿童心未退,前在仙府,见英琼所收雕、猿神通灵慧,心生喜爱,早想学样。

  及来风火崖隐修,巫山猿猴本多,三三两两时在前一带出没,久想收伏两个,以供役使。

  俱吃石奇劝阻,说:"此时用功要紧,无此闲心;况且英琼所收雕、猿,均早得道通灵,颇有法力,本山这些寻常猴子如何能与比拟?纵令物到一两个岁久通灵的加以教导,这类东西多是野难驯,万一后学有神通,背了我们行凶作恶,师长怪罪,怎当得起?

  再者,我们一上来便先收猴子,异再收弟子,难叙班行,且易引人笑话。真要功行进,何患收不到好徒弟?此原有制,外人不能擅入,又无须乎照管,你忙作什,没的还为一个猴子心?"赵燕儿不便相强,但心终不死。

  事有凑巧。这偶然离出游,采取首乌、黄、花果之类回酿酒,无意之间走入岭西幽谷之中,忽然发现一只通臂小猿,被两只极猛恶的野兽追逐,面逃来,见了燕儿,哀啼求救。等把野兽杀死,跃了一阵,便随定燕儿,紧拉衣角不去,状似感恩。

  燕儿见那小猿长才二尺,通体雪也似白,似颇解意,便抱了回来。石奇见小猿小巧好看,已然抱回,又不肯走,也就听之。过了几天,觉出小猿竟解人语,灵慧非常,二人俱都喜爱。燕儿闲中无事,背了石奇,传以吐纳,又削木为剑,教以击刺之术,居然一学便会。对于主人,更是恭顺忠心,二人话出,永无违背。燕儿越发高兴。

  过了两月,燕儿又往岭西采药,小猿连打手势,坚随往,燕儿便带了去。仍到幽谷左近落下,正令其相助采掘山果黄,小猿忽又用手示意,趋前引导,走入谷中。

  在前斩怪兽之地左近,发现满布藤蔓杂草的崖壁中间,有一极隐秘的山夹。小猿先由藤草隙里钻进,待有顿饭光景,才行探头出来,招燕儿进去,并把爪连摇带比,意似请燕儿小心戒备,不要出声。燕儿随进一看,内里狭,尘封已久,蛇径弯环,仅可容身,只中间有两三丈长一段直裂到顶,略有一线天光。长有十余里,尽头处只有两三个可供小猿进出的石窍,似燕儿那么小的身量,都须裂石开,始能出去。方喝问此来是何用意,小猿忽然面现惊惧之容,爪指石窍,令窥探。燕儿情知有异,往外一看,原来外面是一广坪,对面有一座高只数十丈,玲珑剔透的危崖。就着形势建有十余座楼台高阁,红栏碧榭,高下参差。坪上繁花开,重光浮映,景物甚是华丽清幽。当中却建有一座法台,上站一个相貌丑恶的中年道姑。另有两个男女幼童,分站左右,貌俱灵秀,玉雪可爱,只是面色庄谨,眉宇之间愁容可掬,不时互使眼色,偷觑道姑动作,看去似甚害怕,神情却甚机警。环台四角,幡幢林立。道姑面前,放有尺许大小一个玉钵。燕儿经历尚浅,没看出道姑炼的是什法,只觉不是良善纯正一。忽见道姑面对玉钵,口中喃喃念了几句咒语,手向钵中一指,立即冒出一片暗赤的光华。刚飞高丈许,便自展开,化为一蓬极淡薄的烟雾,往上蓬而起。到了空中,再由外边倒折下来,法台立被笼罩在内,宛如山瀑间瘴气一般,停在坪上。烟中人物全被隐蔽,不见形影。

  燕儿好奇,又看出道姑是个妖,男女二童必是好人家的子女,被她掳来,纵不被害,也必陷身在此。意救出陷阱,只拿不定妖法深浅,想窥探明了虚实再作计较。又守伺了一会,妖烟忽又上升,化作一片天幕,连危崖一带广坪一齐盖住。道姑起立,戟指男女二童喝道:"我现在出门寻人,多则十,少则三两,也许机缘凑巧,当便把我喜欢的人带了回来。你二人可守在法台之上,不许离开。如值腹饥,只许分班,轮饮食,不许同往,吃完便须回来。再似那引逗小猿,擅自离开,我回来休想活命。万一有人惹厌,上面神光被他看破,可先照我传授,用神弩他。如若不能取胜,便即退守法台,将第四面神幡展动,便能自保。等我回来,自会除害。"说罢,二童正在诺诺连声,道姑已目闪凶光,一声狞笑,化作一道暗赤光华,破空飞去,到了烟幕左近,一闪不见,再看已无踪影。二童向上凝望了一会,忽然满面泪,互相呼唤得一声"哥哥"、"妹妹",对扑过去,抱头痛哭起来。

  燕儿越料二童由外摄回,为妖妇所胁,处境必定危险。难得道姑离去,正打算用飞剑裂石而出,乘机将这二童救去。忽见小猿由身侧另一石窍中挤钻出去,到了法台前面立定,叫啸了两声。二童似与小猿相,闻声瞥见,略一迟疑,双双赶将下来,一人拉了小猿一条长臂,一边拭泪。男童说道:"你没被那守的妖畜咬死么?怎胆子这大,又偷偷跑了前来?要被丑鬼撞见,怎能再活?趁她刚走,我到中取来果子与你吃了,玩上一会就走吧。"女童拦道:"哥哥,怎的急?它那打手势,原教我们随它逃走,只为壁上几个太小,没法钻进,又不知内里多深,有无出口,守孽畜也还尚在,未敢造次。后来被那不知好歹的死鬼告了一状,说我们私自下了台,和猴子玩,又背人偷哭,吃丑鬼毒打了一顿。自从守孽畜被人杀死,每忧急。丑鬼才走,它便到来,好像预先知道一样,也许真如丑鬼所说,是她对头手下有灵的猴子,前来救我兄妹二人出险,也说不定。难得丑鬼远走,就快也要三五才回;孽畜被杀;那两个该死的,夜晚又被丑鬼用些怪药把命送掉;这里只我二人。莫听丑鬼说得那凶,既然上有天罗,下有地网,无论逃到何处,只要她回山一算,立即追擒处死,那么这猴子是怎么进来的?

  它既能来,必有出路。我们前回对它说时,它已点头,什话都懂。反正难活,与其在此天天见那丑怪作恶等人宰杀,转不如随了它走,拼上一拼。丑鬼前些那么穷搜,并未将它寻到,可见前言是吓我们。只要它和上次一样肯引我们出去,多半能够求得生路。

  何不再叫它打手势,向上一问?"话未说完,小猿已两次用爪拉二童要走。男童道:

  "你莫非还要我们走你的来路么?"小猿点了点头。男童道:"那太小,我们没法钻进,里面又深又黑,不知是什光景。就说能够开大,万一内也是那么小,不能通行。

  莫说中途遇阻再回,吃丑鬼看出逃意,不能活命,就是陷在中间,进退不能,也是不了。

  你如真是仙人门下神猿,特意来救我们,好歹且给我们一个凭信,才敢随你逃走呢。"

  女童说:"哥哥,我们死在眼前,除逃更无生望,好歹也须一试,怎还这等胆小?"

  燕儿在壁内看得真,见二童胆小迟疑,心想:"此时正好下手,还等什么?"

  手指处,一道青光闪过,面前石窍立即劈裂,碎石纷飞中,人随纵身飞出。二童闻声惊看,见一道装少年飞身破壁而出,看年纪不过十六七岁,比己大不了多少,不大惊。

  忙各戒备,同声喝问:"你是何人?因何到此?可知主夏仙娘的厉害?"燕儿笑道:

  "我是来救你们的,那丑鬼如来,正好送死。"说时,小猿已作手势,令二童学样,向燕儿跪拜。二童甚是机智,见状大悟,忙即趋前跪拜道:"仙人真是来救我兄妹的么?"

  燕儿点头道:"这里不能再留,我自不妨,恐妖妇回来,救你二人难于兼顾。到我那里再说吧。"说完,拟由原路退出。继一想:"此山只十余里之隔,相去不远,上空现有网,妖女深浅难知,乘其不在,何不用新学会的本门太乙神雷试上一试,就便将这法台破去?如若不行,再走原路。"便命小猿领二童先往裂口内暂行退避,以防波及。跟着施展本门心法,扬手一团雷火打向空中,一声雷震,上空烟幕立被震散,现出青天。

  燕儿大喜,跟着又是一雷打向法台之上。这次却不见全效,雷火横飞中,只将那法台震塌了一大片。幡幢、玉钵虽被震碎,幡上却飞起无数黑烟,钵中也冒出大股暗赤光华,蓬高涌,奇腥之味,中人呕,眼看弥漫全坪。耳听二童高呼:"仙人小心,这是丑鬼用生魂恶鬼所炼妖幡。血光乃是瘴气炼成,人一上身就死,不要被它挨上。"燕儿好胜,闻言一时起,忙将身剑合一,手中神雷连珠爆发。峨眉心法果然不同,只见青虹电舞,雷火星飞,霹雳连声,天惊地撼。不消半盏茶时,妖光尽扫,光齐消,连崖带上面的楼阁亭台,全数震塌,方始住手。因先听二童说只他兄妹二人,既未询问详情,也未入查看,两手各夹一童,令小猿搂紧肩膀,匆匆驾了遁光,便往回飞。

  石奇因燕儿出外时久,遥闻远方雷声,恐有差池,赶往相助,恰在中途相遇,一同回到风火崖前落下。到了内行礼落座,石、赵二人间二童经过。才知那丑道姑生相奇丑,天却是毒无比。又教采补之术,工于狐媚,无论什人,一与合,便把她视若西子、南威,如获至宝,任其搜髓,至死不悟。有时连同道中人,也一样为她所恋。人更狡猾,法力稍比她高的,决不轻惹;法力稍次的,一落她手,便死而后己。

  更长于隐形遁迹之术,妖窟僻静,地方不大,常年用法遮蔽,由上空下视,只是一片赤黄的童山,地又不当往来孔道。所摄壮男多在远方,近处极少。每次出外,必要物到好几个童身壮男,方肯回来,轮供她采补。每取一次元,必以各种灵药使被害人养息复原,再与合。久生厌,始下绝情。等把所摄的人一齐送上死路,方始再举。从不轻易出去走动。除当中的石妖窟是妖妇卧处,以及修炼法之地外,崖上那些台树楼阁,全是面首分居之所。因是行径隐秘谨慎,知她底细的人极少。真名夏三娘,同道妖人俱称她为美嫫母,又叫作四妙仙娘。虽然为恶年数不多,被她害死的已在百数以上。

  两小兄妹姓简,男名清华,女名瑶华;一年十五,一年十三。自小父母双亡,寄养姑父家中。姑父母无子,本来爱如亲生。不料三年前,两老夫相继病殁。姑父有一少年堂弟王子章,将家业占去。虽幸姑父工于心计,死前向着众族安排了后事,将家业分作四份:一份给那堂弟之子,算继承人;一份祭田;一份分给族众;一份分与两小兄妹,却族中长老代为保管。两小兄妹如死,仍将所有归长老所管。立得有案。但是子章贪狡,见家业无法侵占,便将人害死,这一份也到不了手,恨之刺骨,日常相待甚苛。被族中长老知道,照着遗嘱,将两小兄妹接去教养。子章越发愧忿,想将两小兄妹暗害,诬陷族长,百计图谋,未能得手。

  这清明上坟,双方都去哭奠。子章始而乘隙将两小兄妹往坟后山谷僻处,想要暗算。又想自己与两小兄妹同时离开坟地,难保不被人识破谋,恐怕弄巧成拙,正在迟疑不决。简清华生小多力,去时本就生疑,因是年幼好奇,闻说谷中出了仙蝶,自信凭力气也打得过,方始应诺随往。瑶华劝阻不听,也跟了同去。一到便看出子章心意不善,立即发怒叫破。子章心中有病,见被识破,如与同回,谋定被,不特以后难于下手,反招众怒。两小兄妹话更说得难堪。不恼羞成怒,顿忘以前顾忌,猛拔身藏小刀,下毒手。不知两小兄妹均有天生神力,以前受欺,只因尊敬长辈。后来受气受苦太甚,被族长接去。小孩心最重恩怨,便改了常态,已早把他认为仇敌,只未公然反目而已。这时见他拔刀行凶,自是不让,一个纵身,抱着持刀凶手,连咬带打,将刀先行夺去,掷向远处。然后一同合力,将他拖倒,拳足加。子章人本壮健,吃亏原出不意,也甚情急,大小三人一同倒地。正在扭结不开,魔头照命,忽被妖妇无心中走来撞见,将三人解开。一见子章,首对心思;再一注视,两小兄妹的相貌骨格更是难得遇到;便用妖法一齐摄走。本意是把子章收为面首,两小兄妹为徒。不料两小聪明机智,看出妖妇凶恶毒,又见许多秽不堪之事,心中又急又怕,逃不敢,表面顺服,背人愁虑悲泣。强挨过了两年,日常留心查看,并向妖妇设词乘机探询,已然得知好些底细。妖妇先对两小尚无恶意,只是情凶暴,喜怒无常,稍有不合,便遭毒打。

  这妖妇他出,坪前崖壁石窍中忽钻出一只小白猿。两小知道当地除却时常替换的一些壮男和二只守恶兽外,永不见有人或禽兽走近。又见小猿白如霜,火眼金睛,一双长臂可以伸缩,不由童心大动,便往内取些果品出来,引逗小猿为乐。恰值妖妇这次出门久,人猿相处越。小猿本明人语,渐能以手示意应对,便劝逃走。两小年幼,却知利害轻重,尽管动念,不敢冒失行事,没有听从。事后谈起,便自流泪。这时子章髓渐枯,人还未死,不特不知凶危,反更深。因记前仇,日常进谗,害两小兄妹受责。日子一多,竟被撞见,妖妇回山,立即告发,说两小私下法台,引逗小猿。

  妖妇因当地妖法制,人兽均不能到,闻言大惊,立唤拷问,两小又挨了一顿毒打。因恐小猿受害,好在子章也未看出来路,又见妖妇疑心仇人所使,颇有戒心,未说真实来路。妖妇次隐伏台上守候,哪知小猿机警非常,自从妖妇一回山,便未再来。妖妇终不放心,又令恶兽四出物,连寻三不遇。第四,忽然不见回转,亲往寻找,已为飞剑所斩,不又急又怒。本恨两小,回时子章又说两小偷泣逃,妖妇更加忿怒,几当下处死。两小固不免刑责,子章也遭了恶报,当晚便吃妖妇给他服了壮药,将余髓一齐尽,竭而死。总算恶兽先毙,免了葬身兽腹。由此起,两小多了许多折磨。不久,便被燕儿救出,幸罗网。

  简氏兄妹一到内,问完了姓名,便即跪下拜师,请求收录。二人见两小聪明灵慧,骨秀神清,大是怜爱。只觉初次收徒,不敢冒昧,内有一人又是女子,等异见师请命,或向几位先进同门师兄请示,商议之后,才行定局。无奈两小苦求不已,只得姑允简清华为记名弟子,遇便可代乃妹向别位女同门引进。

  那小猿自从回略停,便即出走,石、赵二人只当是出外采药。这时忽然跑了进来,伸爪向外连指,要二人出去。二人见状,知道有事,赶出外去看。时正黄昏,暮霭苍茫,四山寥寂,更无一毫动静。方问小猿何事如此张皇,燕儿忽然瞥见岭西半天空中一道暗赤光华,直向崖前驶来,势甚急骤。知是妖妇回山,发现妖窟已毁,人被救走,赶来报仇。依了燕儿,便要上前去。石奇因中现有风雷之,攻守皆宜,意以逸待劳,便同退入地以内,等候妖妇自来入阱。妖妇飞行神速,晃眼飞到,先未下降,只在附近半空飞翔,竟似拿不定对头所在,又似知道风雷厉害,心存顾忌,迟疑不敢遽下之状。飞翔了一阵,把左近几处峰崖山谷一齐飞遍,忽似看准仇敌所在,往崖前直下来。身落到地,面上仍带惊疑之,略微沉,向说道:"中主人请出,贫道有事请教。"

  石、赵二人见这道姑生得身材肥大,阔额广颧,浓眉巨目,隐蕴着一派凶威杀气;狮鼻虎口,一嘴黄牙;两腮帮肥下垂,恰似垂着大片猪肝,作油紫;自颈以下,皮却极肥白,腿臂均有尺许细。偏穿一身极华丽的装束,虽作道家打扮,却是珠围翠裹,罗绮身,色彩尤为鲜,衬得形貌越发丑怪。最难奈是脸上擦有许多脂粉,身带狐腋臭气,异常浓烈,与粉香混合成一种从来未有的怪臭味,老远便能闻到。方在暗骂:

  "丑妖狐怎生得如此怪状?"妖妇连唤两声,不听答应,因不知中是否有人在内,改口喝道:"我在妙仙崖修炼多年,一向与人无争无怨。适才外出,因事折回,忽见府、法台为人所毁,两徒弟也被人擒去,算出这里有人与我作对,一路寻踪到此。我知,此曾经前人封,但是附近更无别的府;此事如是中主人所为,既敢无故生事,便应有个担承,无须怯敌隐避:如非主人所为,也请出面明白答话。再如置之不理,我夏三娘也不是好惹的,那就休怪冒犯了。"

  二人见妖妇说时颈红脸涨,强忍忿怒,颇有厉内茬之状,越觉丑怪无与伦比。燕儿又要出去,吃石奇一把拉住。妖妇见中仍无回音,颇疑中本无人住,又不敢冒失前进。已然转身要走,猛一转念,重又立定,两道紫黑色的浓眉往上一竖,目凶光,将手一指,立有几枝箭一般的血光朝去。一下触动制,中所伏风雷立即爆发,栲栳大一团团的雷火随着罡风,雨雹一般当空爆散,火焰横飞,霹雳之声震撼山岳,声势猛恶异常。妖妇原有戒心,见状大惊,慌不迭飞身遁起,方幸未被神雷打中。石、赵二人先见她转身去,已待追出;及见遁走,如何能容,同纵遁光赶将出去。妖妇正在凌空下视,忽见雷火光中出一青一白两道长虹,其疾如电,朝上飞来。口风雷先声夺人,已然气馁,料定是劲敌,本有逃意。及至定睛一看,来人乃两个道装美少年,都是仙骨仙,上等美质,不心大动,不特去了退志,反想用妖法媚术,将二人摄去享受。  WWw.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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