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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猫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烈火如歌Ⅱ 作者:明晓溪 | 书号:6172 时间:2014/8/27 字数:1676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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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经历了三天三夜的睡眠。 雪喂她喝下昆仑之巅的雪⽔,用雪莲的汁擦拭她的全⾝。她的⾝子先是发青,然后煞⽩透明得仿佛可以透过肌肤看到⾎脉的流淌,缓慢地,一种贝壳般的红粉⾊透出来。 她的面容粉嫰红润。 恍若新出生的婴儿般绽出夺目的生命之力。 她醒了。 当她睁开眼睛时,暗夜罗握得她的手发疼。他息着盯紧她,眼底満是⾎丝,殷红殷红。 她温婉地抬起手,吃力地抚爱他的脸庞: “罗儿,你为何如此疲惫。” 暗夜罗将脸埋在她的手里,息滚烫:“告诉我,你再不会离开。” 她颦眉:“我又病了吗?” 暗夜罗颤抖道:“每次看不到你,我愤怒痛苦得恨不能将世界摧毁一千次一万次!” 她微笑,温柔如大海上的光:“傻罗儿。” 暗夜罗低昑道:“我什么都可以原谅,只要你再不离开。” 她轻叹:“傻罗儿啊,我为何会离开你呢?你是我最心爱的弟弟啊。” “不——我不是你的弟弟!”暗夜罗惊栗。他不要历史再重演一次。 她怔住。 暗夜罗吼道:“我不是你的弟弟!你答应过要嫁给我!” 她苦笑:“姐弟如何成亲呢?不要说孩子话。” “姐弟又如何,你是女人,我是男人,为何不能成亲结为夫!”红⾐狂怒地飞扬,暗夜罗面容扭曲,低吼声在地底层层震开来。 “那是伦的罪名。” “罪名?!”他狂笑,“所谓罪名不过是世人強加的称谓,待我将世人尽数杀净,看看有谁会来嘲笑指责!” 她中満是疼痛:“我们毕竟是姐弟。”无论怎样说来,她和他都是⾎亲的姐弟。 “如果我们不是姐弟呢?” 暗夜罗突然问。 她头摇苦笑:“不可能的。” 他握住她的肩膀,目光如炽:“不是姐弟的话,你就会接受我,嫁给我对不对?!” 她微震,眼睛渐渐润。 “你在意的,不过是我和你之间的⾎缘。”他紧紧盯着她,“那解决起来,其实也很简单。” 他伸出右腕。 一股⾎箭自腕部动脉急而出! 鲜⾎冲上石壁端顶,然后又溅落下来,満地鲜⾎,⾎花迸碎,⾎的腥气顿时弥漫充斥,浓重令人窒息。 她扑过来,惊骇地喊道:“你疯了!你在做什么!”她抓住他右腕⾎脉,汩汩殷红的鲜⾎渗过她的指流満榻。 ⾎流得过多,暗夜罗虚弱微汗:“让体內的⾎流⼲,这样,你我再没有⾎亲的关联。” “你——” 泪⽔在她脸上奔流。 暗夜罗用淌⾎的右手捧起她的脸庞: “嫁给我。” 泪⽔和⾎⽔混在一起,他的手腕针扎般疼痛。苍⽩的面容,殷红的朱砂,暗夜罗琊美而多情。 “嫁给我,作我的娘子。” *** *** “明天宮主成亲,今晚赏你们些酒菜!” ⽔牢中,暗河弟子将菜碟碗筷扔在地上,互相谈笑着即将的婚宴,对宮主突然宣布成亲无不感到奋兴好奇。 战枫盘膝而坐。 他背脊笔直,右耳的蓝宝石透出森森寒意,肩上的头发幽黑微卷,隐隐挂着幽蓝的冰霜。 他听到暗河弟子们谈论婚宴。 他听到如歌的名字被提起。 然而,他漠然得好似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 雪扔给他一个馒头:“吃饭。” 战枫没有动,⾝边的天命刀却清昑一声,在空中划出一道泓蓝的弧线,将馒头接住。 他睁开眼睛。 眼底是一片骇人的幽蓝,带着结冰般的忍残冷漠。 他吃着馒头。 动作极慢,仿佛他吃的不是热腾腾的馒头,而是一块生铁。 雪打量他半晌:“你进境蛮快,魔功很适合你。” 战枫道:“给我最后的口诀。” 雪道:“已经给了你。” 馒头里夹着一张纸条。战枫展开来,他默念一遍,然后,纸条在他手心燃起黯蓝的火苗,变成灰烬。 两人再无对话。 雪开始抚琴。 地底暗,他却仿佛昆仑之巅灿烂的雪光,晶莹耀眼。他的⽩⾐洁净如新,似乎人世间没有任何污垢可以将它沾染。 优美的十指。 飞舞在通透的红⽟凤琴。 乐曲渐渐低回,渐渐⾼亢,渐渐无声。 突然—— 琴弦断! 雪的指尖沁出⾎珠。 望着那颗⾎珠,雪怔了良久良久,绝美的容颜露出忧伤的表情。 *** *** 婚宴没有在暗河宮举行。 已是初夏,天空蔚蓝如洗,洁⽩的云丝淡如烟雾,山间开満芳香的野花,青草茵茵绿绿。左边有一挂瀑布从山顶奔腾而下,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气势磅礴,⽩雾翻滚,氤氲升腾。右边却百转千回蜿蜒成一条小溪,溪⽔明澈快,鹅卵石在潺潺的溪底闪耀光芒。 这条小溪不是昔⽇的溪。 这里没有暗夜冥的坟,没有无尽的痛苦和思念,没有任何过往的回忆。 一切都是崭新的。 暗河弟子们在远处的山有属于他们的筵席,所以婚宴中的宾客很少。 草地上有六张酒案。 一张豪华阔大,上面摆着两副酒盏,从酒杯、菜碟、筷具、羹勺无不华美精致到难以想像的地步。 另有五张酒案依次排开。 黑翼独自饮酒,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双眼沉寂如古井无波。薰⾐亦沉静地坐在席中,只是挑些清淡的素菜来吃。 战枫一⾝深蓝布⾐,肃杀孤傲的气息令他看起来仿佛结冰,右耳的蓝宝石诡异地闪动黯光,隐隐透出⾎气。他右手握住天命刀柄,酒菜对他如同空气般透明。 雪面前的案几上很简单。 一张红⽟凤琴,一只酒壶,和一只酒盅。 雪却笑得很开心。 琴声淙淙。 美妙如⽩云在蓝天流淌。 他深呼昅,笑容光般耀眼:“多好,夏天来了,花朵会更加丽,树木会更加茂盛。” 他喜夏天。 夏天会让人感觉有无穷无尽的生命力。 剩下一张酒案前并没有人。 直到暗夜罗和“如歌”出现的前一刻,那人才被人推了出来。 他是被暗河弟子推出来的。 因为他无法行走。 他一⾝青⾐,坐在木轮椅中,四肢仿佛被菗走了所有的力量,连手指也松软地搭在轮椅扶手上。 薰⾐微微吃惊。 她注意到,他的眼睛似乎是瞎了的,空洞没有焦距。他原本就十分宁静,而此刻,他的宁静却仿佛这世间再无法被感受到。 薰⾐叹息。 ⽟自寒毕竟是⽟自寒。 就算残弱如斯,但边一抹淡静的微笑,依然使他尊贵如君临天下的王者。 纷纷扬扬的瓣花,蔚蓝的天空忽然飘散起红粉⾊的瓣花雨,瓣花如羽⽑,轻盈舞在半空,美得人目眩神。 雪十指飞扬。 琴声快起来,乐曲伴着瓣花,让青山绿⽔的山间唯美浪漫宛如仙境。 瓣花飘飞中—— 乐曲酣畅时—— 暗夜罗携着“如歌”大笑而来! 他依然是红⾐如⾎,她依然是红⾐鲜。与往⽇不同的是,他口扎着一朵绸缎的红花,映得他苍⽩的面容多了几分遮掩不住的喜气;她云鬓⾼挽,一方鲜红薄纱垂下,透过若隐若现的轻纱,只见她颊红如醉、眼波盈盈。 两人在酒案前落座。 暗夜罗振眉大笑,左手搂住她纤片刻不曾放开:“今⽇是我与冥儿大喜之⽇,繁文缛节不必理会它,大家尽情喝酒!” 说着,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暗夜罗的笑声仍在山⾕回,然而,席间却无人附和笑。 黑翼、薰⾐沉默地将酒饮下。 战枫⾝上冰寒之气益发肃杀冷酷。他闭目而坐,右耳蓝宝石透出猩红⾎气。轮椅中,⽟自寒宁静如恒。再热闹的婚宴对他而言也如深夜一般漆黑。雪弄琴弦,好像本没有听到暗夜罗在说些什么。 暗夜罗震怒! 然而,一只温柔的手抚住他的手背。她望着席间众人,声音透过轻纱,温婉低柔:“我晓得,罗儿曾经做过一些对不住你们的事情。若是请求你们谅解,怕是并不容易。”暗夜罗手指霍然僵硬,他不能容许她的语气如此谦恭!她握紧了暗夜罗的手,阻止他打断自己。 她继续歉意道:“往⽇种种恩怨,不敢要求你们一笔勾销,只是从今⽇起,我和罗儿会尽力对大家做出一些弥补。” 这样的语态和声音… 战枫双目微睁,幽蓝黯光紧紧盯住她: “你是谁?” 她不是如歌。 她怔了怔,道:“我是暗夜冥。” 战枫忽然纵声狂笑! 这个世界太荒谬,那个笑容明亮红⾐鲜的少女竟然有一天会对他说,她叫暗夜冥! 暗夜冥—— 十九年来,他一直以为暗夜冥是他的娘亲! 她被战枫的狂笑惊吓,手指在暗夜罗手背颤抖了下。暗夜罗眼睛眯起,一股凌厉⾎红的杀气迸出! 雪抚琴,头摇笑道: “婚宴上若是见红,实非吉兆。” 暗夜罗瞳孔收紧,他生平从未相信什么吉兆凶兆!不过——她怕是会不安吧。 战枫收住狂笑,眼底渐渐凝固成诡异的冰蓝:“忘却仇恨,并不难。” 她欣喜:“如何可以做到?” “只要——” 冰蓝在眼底暴风雨般迸裂! “他——!死——!” 天命刀破鞘而出! 这一刀,幽蓝幽蓝,天空变得苍⽩失⾊,天地间所有的蓝化成一道闪电! 这不是刀! 是人世间最忧伤悲愤的蓝! 这不是刀! 是战枫仇恨⼊魔的精魂! 电光火石间。 巨变已生! ⽟自寒虽然看不到听不到,可是,他依然能够感觉到那令天地变⾊的杀气。他握紧轮椅扶手,双抿紧。无声的漆黑中,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雪抬眼望去,琴声顿止。 黑翼和薰⾐却并不动容。他和她都深知暗夜罗的武功,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就算十个战枫,也不会是暗夜罗的对手。 暗夜罗挥袖,长袖如⾎雾飞扬。他冷笑,战枫的攻击实在不⾜以被他看在眼里。 然而,暗夜罗错了! 战枫的功力相差暗夜罗甚多。 纵使他投⾝⼊魔,舍弃⽇后二十年的寿,舍弃拥有儿女的权力,舍弃以往习练的功底,在最短的时间內冒险将功力提升为原本的十倍,他依然不会是暗夜罗的对手! 可是—— 战枫不怕死。 死,反而是他想要的。只有死,才能洗去他所有的痛苦;只有死,才是他惟一的解脫。 一个不怕死的人,他的攻击力难以想像! 暗夜罗却不同。 他不想死。 这是他的婚宴,怀里有最心爱的女人,人生最美好的一切刚刚展现在他面前。 长袖挥出的⾎影击中战枫的⾝体! 致命的攻击! 雷霆轰裂般的剧痛! ⾎雾弥漫出猩红的暗影,将山⾕中的光遮蔽! 战枫情知自己无法避开暗夜罗的攻击。 所以他不避。 他只做了一件事情!—— 全力往前冲! 任何人遇到这种惊神泣鬼的功力,这种毁灭般的剧痛,也会为之心魂俱裂,至少会为思应对之策而稍作犹豫。 但战枫没有。 因为他要的就是死。 遮天蔽⽇的⾎雾中。 战枫化⾝为刀! 刀就是战枫! 刀—— 幻成一道长长的蓝芒。 暗夜罗错了。 他可以杀死战枫。 但是战枫死之前也可以将刀送⼊他的膛! 暗夜罗急退! 已! 晚! 暗夜罗长袖挥出第二波⾎雾! 也—— 已! 晚! 幽蓝的刀芒裂空而至! ⾎雾在山⾕淡淡散去… 光透进来。 初夏的风带着青草和花的香气。 一串⾎沫呛咳着从她嘴角涌出,⾎沫越涌越多,她的面容渐渐苍⽩如纸,鲜红的喜袍衬得她更加凄。抱住暗夜罗的双臂颤抖无力,但她依然抱得很紧。 “罗儿…罗儿…” 她吃力地仰头端详暗夜罗,见他无恙,宽慰的笑容缓慢地扯动她涌着⾎沫的角。她的腿再没有力气,⾝子向地面坠去,一把幽蓝的刀揷在她的后心,如注的鲜⾎浸満红裳,⾎红鲜红,分不清楚哪是⾐裳哪是⾎。 暗夜罗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音。 喉部“格格”挛痉,手指“格格”挛痉,望着她嘴里⾎沫噴泉般涌出,极度的恐惧令他面孔涨紫。他仰天大叫,悲愤的气流惊散了空中所有的飞鸟,可是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在那一刻—— 她扑⾝抱住暗夜罗,用她的背挡住了战枫的刀! 战枫大惊! 他认出了她,他想要将刀气收回!然而,他用所有的仇恨练就的这一刀,只有死,没有生,他已经把将近二十年的生命进了这一刀里,他要与暗夜罗同归于尽! 当刀揷⼊她的后心。 战枫可以感受到刀刃裂开她的骨⾎。 当刀揷⼊她的后心。 剧痛在战枫体內迸裂,暗夜罗的攻击,她狂涌而出的鲜⾎,让他⾝子还在空中时就已痛得死去。 那一瞬,他想要再看她一眼,不管她是“谁”,他都想要再看她最后一眼!可是,他只看到⾎雾中她淡淡的背影,她的⾝子滑落地面,她吃力地抬起头… 她望向的却是暗夜罗! ⾝下是茵茵的草地,鲜⾎在她的后心和嘴角静静涌流,依偎在暗夜罗怀中,她颤抖着伸出手摸抚他的面庞,眼中有大海般的深情。 “罗儿…” 她轻唤他的名字。 “罗儿…” 她望着他,泪⽔滑落脸颊。 她的声音如此轻婉,像是怕吓到他。 暗夜罗用力摇晃她的肩膀,怒吼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就让战枫的刀刺⼊他的膛好了,他不会死!只要有她,他不会死!纵是千万把刀齐齐刺⼊他的膛,为了她,为了跟她在一起,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自己死! 这是他的婚宴啊。 她要嫁给他做他的娘子,一切都美好得让他不敢呼昅,生怕一呼昅惊觉不过是场梦。 他恨她! 她为什么要挡那一刀,他不会感她,他只会恨她!他恨她!他要摇散她,让她永远永远不要在他面前死! 她嘴苍⽩,手指冰凉,吃力地拭去他脸上的⾎泪:“罗儿…对不起…” 暗夜罗悲愤道:“我不会原谅你!” 她的手指轻抚过他的脸,声音虚弱如丝:“姐弟…终究是无法成亲的…”她边惨淡的笑容,“不要伤心…记得啊…姐姐爱你…”暗夜罗⾝体颤抖,心痛如焚,⾎泪淌満他的面颊。 她抚上他的眉心,那颗殷红⾊朱砂。她的眼神哀怜不舍,绵着万般柔情,⾎沫从她的嘴里大口噴出。 暗夜罗狂嘶吼:“不——!”用什么,用什么可以留住她?!他恨不得苍天变⾊⽇夜颠倒生灵涂炭!只要她不走!用什么来换都可以! 然而,诡异地—— 她的眼神忽然一变。 冰冷。 异常冰冷。 像热⽔中忽然溜进一条冰冻的鱼。 狂悲恸已⼊疯癫的暗夜罗被她忽然冰霜般的眼神错愕,那眼神,那仇恨的眼神… 待他有意识时,眉心朱砂处已被刺⼊了一簪子! 她将一簪子刺⼊他的眉心! 鲜⾎自眉间狂噴! 暗夜罗巨吼! 她急退,⾝轻如燕,丝毫不似⾝受重伤垂死之人!鲜红如朝的⾐裳,她风而立,初夏光灿灿生光,红⾐飒飒飞扬。 那眉眼!那神态! 她怎会是暗夜冥… 她明明正是烈如歌! 雪笑了。 他把琴弦拨响,美妙的乐符跳跃在初夏的山⾕间。对如歌眨眨眼睛,他晶莹绝美的脸上绽开调⽪赞许的笑容。 战枫挣扎着从草地撑起⾝子,望着好似浑然无伤的她,一抹狂喜自他幽蓝的眼底开。 黑翼和薰⾐大惊失⾊,一切发展得如此之快,仿佛一瞬间情势已急转直下。 ⽟自寒在轮椅中坐直⾝体,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 *** 那一⽇。 雪告诉如歌:“眉心是暗夜罗的重⽳。”当年暗夜冥正是重创了暗夜罗眉心,才使得他闭关养伤十九年。 “但是,没有机会。”如歌皱眉。她和雪、战枫就算加起来,也无法攻击到暗夜罗近⾝,更别说碰触到他眉心。 雪往她的木桶里加些热⽔。只有在如歌洗浴的时候,四周才没有暗河宮的人。 瓣花在⽔面飘。 “只有一个机会。” 如歌凝神细听。 “有一个人可以令暗夜罗心神大,在她面前,暗夜罗会脆弱无助得像个孩子。” “你是说暗夜冥?” “是。” “可是她死了。” 雪拨弄瓣花,轻笑。 如歌凝视他,目光澄静:“我以为,你说的所谓魂魄转移不过是权宜之计。” 雪眨眨眼睛,笑道:“臭丫头,越来越难骗到你了!那上次你因为这个难过,是作戏给暗夜罗看的吗?” “他一定会监视你我的。”如歌苦笑,“不过,一开始听你那样说,你把别人的魂魄放⼊了我的体內,确是很难过。” “为什么难过?”雪紧张地望着她。 如歌瞪他:“当然会难过啊,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哦…就只有这些吗…”雪很沮丧,愤愤地拍打⽔面,起小小的⽔花。 如歌想了很久:“你是说,她虽然不在了,但我们可以让暗夜罗以为她在我体內复生?” 雪拍掌:“好聪明。” “暗夜罗怎会分辨不出暗夜冥呢?”他和她那样悉,怕是每个动作每个神态都捻于。 “当一个人狂热地沉浸在期盼中,纵有些疑点也会被他视而不见。”雪轻笑,“暗夜罗对她的爱早已癫狂。” 如歌沉思。 “我并不了解她,如何才能扮得像?” 雪叹道:“她是一个温柔的女子,世间所有的温柔本就是相似的。”⽟自寒亦是一个温润的人,如歌虽不了解暗夜冥,可是她对⽟自寒的温柔体会至深。 “有些往事我并不知晓。” “你只需知道一点即可,暗夜罗恐怕也不愿她将所有的往事统统记起。” 如歌点头。她知道有一个人可以帮助她。 薰⾐。 自从暗夜绝死去,薰⾐在暗河宮再无牵挂。以往薰⾐虽然背叛过她,可是她相信这次应该不会再被出卖。 木桶中的⽔渐渐变凉。 如歌的眼睛也渐渐染上凉气,她面容俏杀,嘴抿紧:“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她会用所有的力量去诛杀暗夜罗! 哪怕—— 这种方法一点也不光明正大。 随后的⽇子里,雪每⽇喂她喝下自己的⾎,他用那些⾎在她体內积聚起一种能量,来抵抗住战枫致命的一击。 战枫必定会刺杀暗夜罗。 可是,纵使⼊魔后战枫功力大增,也只不过能给于暗夜罗轻创。 只有“暗夜冥”濒死那一刻。 真正的暗杀开始! *** *** 眉心巨裂! 烈焰烧焚般的剧痛,自眉心重⽳撕裂而下! 暗夜罗大痛,震⾝而立,⾎红⾐裳烈怒扬,他面⾊惨⽩,反手拔下刺⼊自己额中的利器! 一梅花簪,泛出⻩金般的光泽。 梅心原本应该是嵌有宝石之物的,如今却只有一个凹陷。簪子的尖处有新鲜的⾎,有陈年不褪的暗红⾎渍。 他认得这梅花簪! … 小暗夜罗将梅花簪小心地收进怀里,仰起小脸笑: “答应了就不许反悔啊。” … 她将簪子刺⼊他的眉心,眼中是仇恨的⾎红,仿佛他不是她的弟弟,而是她最恨的仇人: “你杀死了飞天!” … 她边惨淡的笑容:“不要伤心…记得啊…姐姐爱你…” … 眉间,鲜⾎狂噴如注! 暗夜罗惊痛巨吼,他浑⾝颤抖,像重创濒死的野兽:“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这是一场骗局! 他所有的感情、所有的渴盼、所有重新开始的希望都不过是踏进了一个荒诞的骗局! ⾎流淌暗夜罗満脸,斑斑⾎迹将他苍⽩的脚趾也沾染,他痛吼道: “你究竟是谁!” 如歌红⾐鲜,双眼亮如火炬: “我是烈如歌。” 一年前的她,会觉得用这种手段袭击暗夜罗非常可聇。然而,如今她对暗夜罗的恨早已使她不在意任何手段。 有时她想,或许在她的体里流淌的也是黑⾊冷酷的⾎。 暗夜罗痛眯双眼:“你居然假冒她!” 如歌道:“纵使暗夜冥真正复生,她对你的恨未必比我少!” “不————!” 暗夜罗厉声嘶吼,眉心⾎柱如箭般急噴:“她不恨我!她爱我!我才是她最爱的人!” 红⽟凤琴自中间裂开! 七琴弦竟然是完整的一! 银⾊如飞龙,带着闪耀的空灵,划破天际,箍扼住暗夜罗的脖颈! 雪的攻击正如乐曲般美妙。 他不准备给暗夜罗任何息的机会。 这一次—— 暗夜罗必须要死! 猩红的⾎⾐,苍⽩冰冷的脚趾,眉间噴涌的⾎河,凄厉残的双,掌中尖锐⾎污的梅花簪,暗夜罗狂疯痛呼旋转如陀螺,⾎花飞溅茵茵青草地,満山満⾕皆是⾎腥。 银⾊琴弦收紧。 暗夜罗的功力急剧消散中。 剧痛撕裂他的⾝体,视线已是一片⾎红,暗夜罗失去控制地旋转。他看到了黑翼,黑翼沉默如古井,他收养他,传授他武功,将他派到银雪⾝边化名为有琴泓,他一直以为黑翼是最忠心于自己的,然而此刻黑翼的眼中只有漠然;他看到了薰⾐,从小他将薰⾐送到烈火山庄,并且让她的⺟亲死在她的面前;他看到了眼中満是仇恨的战枫,看到了轮椅中失去眼睛听觉声音和腿双的⽟自寒,看到了十指收紧琴弦的雪… 山⾕中的风自他耳边呼啸而过。 暗夜罗觉得那样冷。 原来,他是如此寂寞啊… 生命流逝中,暗夜罗看到了如歌。 她红⾐鲜如初升第一抹朝霞,俏丽地站在初夏光里,嘴角有⾎迹,可是活泼的生命力让她的面容灿灿生光。 暗夜罗恨极了她! 是她一手毁掉了他所有的幸福!或许暗夜冥已然重生,是她扼杀了她的生机!她让他陷⼊狂喜,然后又给他致命的一击! 暗夜罗张开双臂,纵声狂笑: “来吧!用我的死亡毁灭一切!” 这声狂笑惊破天际! 暗夜罗的⾝体伴随猩红⾎⾐炸飞四分五裂! 这是—— 暗夜罗最后的攻击! ⾎雾漫天,凌厉如鬼的杀气,向山⾕中所有的人杀去!他纵然要死,也要让他们全部死去! 黑翼、薰⾐飞⾝急退! 雪挥出雪花,晶莹飞舞,舞出一尺见方的雪盾。 如歌也可以急闪躲避暗夜罗最后的一击,因为体內有雪的灵⾎,她并没有受多么重的伤,应该可以躲得过去。 可是,她知道⽟自寒和战枫无法躲过这一击! ⽟自寒不能看不能听不能行,全⾝的功力早已被暗夜罗废去。而战枫,方才那一刀和暗夜罗的反击使得他五脏重创,也完全没有离开的气力。 轮椅中,⽟自寒感觉到摄人的杀气正在向自己噬来。 他轻轻咳着。 清远的眉宇间有淡定的光华,双肩虽然单薄孱弱却没有惊惶和畏惧。咳嗽着,他边有淡然的神情。不畏惧,但他并不想死,只要她还活着,哪怕他全⾝废去双臂亦瘫软无力,也想要和她呼昅同样的空气。 ⾎泊中,战枫却闭上眼睛。只有死,可以洗清他一⾝的罪孽。 ⽟自寒和战枫相距甚远。 如歌只能选择一个。 那一瞬,其实她并没有进行选择的时间!她飞⾝扑向⽟自寒,这是她大脑中的第一个反应! 然而—— 不!可!以! 她的⾝子戛然僵住,望向战枫。他仰面躺在草地上,深蓝布⾐染満⾎污,右耳的蓝宝石黯淡无光。鲜⾎从他嘴角汩汩流淌,天命刀依然紧紧握在右手,五官是等待死亡的冰冷漠然。 战枫。 冷酷无情又愚蠢莽撞的战枫! 可是,他的命运原本是应当由她来承受的啊。 还有那样爱她的爹… … “如果战枫危害到你,就杀了他。” 烈明镜已经转过了⾝子,満头浓密的⽩发,被夕映成晕红的⾊泽,他的影子也是晕红的,斜斜拖在青⾊竹林的地上。 … 当如歌用⾝子护住战枫时,泪⽔滑落她的面颊,紧紧抱住战枫,紧紧闭上双眼,她不能让自己去看⽟自寒。 山⾕里浓重窒息的⾎雾。 无边无际的猩红。 如歌紧紧抱住战枫,用她的背为他抵挡一切攻击。她失去了逃离的机会,她也不打算逃离。 对不起,⽟师兄。让我陪你一起去死好吗?对不起,我要救战枫。等我们到了天上或者地府,我会去找最好的竹子,为你建一间最好的竹屋。 望着如歌,雪晶莹美丽的面容变得哀伤,⾎雾中,⽩⾐依旧耀眼,却仿佛闪耀着无尽的泪光。 她爱的终究也不是他啊。 他轻扬十指。 雪花悲伤地飞舞,像漫天的泪在劝说着什么。 雪执拗地头摇。 雪花悲恸地飞⼊他的⾝体,他的⾝子瞬间透明,嘴亦透明,长发亦透明。 然后—— 轰然飞散! 如暗夜罗一般。 雪的⾝体飞散开来。 飞散成漫天雪花… 寂静的山⾕,猩红的⾎雾,晶莹的雪花,织着,纠着,如一波一波透明的海浪,如一阵一阵呼啸的山风… 烈。 终于静止。 山⾕中没有人死去。 只是—— 人世间消失了暗夜罗和雪。 *** *** 就像一个悠长悠长的梦… 时间和空间自她⾝边菗离,可以听到小溪快的流淌,可以听到瀑布雄美的飞溅,可以听到光在草尖轻轻舞蹈,可以听到风抚弄野花的瓣花… 一个悠长悠长的梦… 如歌什么也看不到,眼前一片⽩⾊。 渐渐变淡,渐渐透明,草地上渐渐幻出一个晶莹剔透的人影,初夏的光中,那⾝影七彩夺目光华璀璨。 他轻轻躺在草地上,瞅着如歌,笑容透明而忧伤: “嗨,丫头…” 如歌怔怔望住他,冰冷一点点一点点自心脏传到指尖,又从指尖传回心脏,她的声音轻得像飞雪: “你说过,永远不会再离开。” 雪笑得那么美丽:“傻丫头,我骗你啊。” 如歌轻轻歪过头,目光怔仲:“你骗过我很多很多次,你知道吗?”泪⽔怔怔落下,她闭上眼睛,“骗我,很好玩是不是…” 雪有些慌了,他伸手想拭去她脸上的泪⽔。 如歌避过他的手,嘴抿得很紧,良久,她睁开眼睛,眼中有悲愤:“你的生命跟战枫和⽟师兄的生命有什么不同!你以为,牺牲掉你而大家活下来,会生活得很快乐对不对?!” 雪苦笑:“我不想死啊,臭丫头…”可是,若是她死了,他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思呢? 忽然,他嗔目瞪她:“你也骗了我啊!答应要好好爱我,用力爱我的,可是你何曾真正菗出一天的时候来爱过我呢?!死丫头,恨死你了!” 光华穿透他的⾝体。 他悲伤得仿佛随时会消散掉。 如歌摇头摇:“我没有骗你。你看,现在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会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来爱你了…只是…你一定要消失吗…” 雪哭了。 他像小孩子一样哭了。 “恨死你了!死丫头!为什么现在才有时间爱我呢?!来不及了啊,怎么办…” 如歌抱住他,她弯下,把他的脑袋抱进自己怀里,轻声道:“来得及啊…让我和你一起消失,你消散在什么地方,我也消散在什么地方,你在什么地方重生,我也在什么地方重生…我会用以后所有的时间来努力爱你…” “如果努力还是无法爱上我呢?”他最伤心的问题。 “那就再努力。” “再努力还是不行呢?” “那就再再努力。” 在她怀中,雪笑容苦涩:“直至现在,你依然没有爱上我吗?” 如歌心痛如绞,泪⽔浸疼她的面颊。 “一点也没有吗?” 雪吃力地撑起⾝子,屏息端详她的神情。 “一点点…一点点…都没有吗?…” 如歌恨不得立时杀了自己!她咬住嘴,痛得嘴煞⽩,十指握得死紧,心中阵阵刀绞的痛: “我…” 雪晶莹的手指捂住她的双,微笑,像一朵绝美透明的⽩花在舂夜飞雪中盈盈绽放。 “那多好…这样,我离开了,你也不会太过伤心…” 漫天飞雪。 雪花盈盈飞舞。 灿烂的雪光,明亮耀眼,通透无暇,雪的⾝子就如一团光芒,没有重量,光华万丈。 雪轻轻笑着: “把一切都忘了吧…” 如歌的泪⽔渐渐风⼲: “让我和你一起消散。” “⽟自寒呢?”他问她,心,菗痛得⿇痹。 如歌仰望天空,蔚蓝的天,一丝⽩云,盈盈飞雪。她的声音轻如山⾕中的风: “就让我和你一起消散吧。” 那是她答应过的,是她亏欠他的。 雪凝望她良久良久。 终于,他笑如百花盛开:“好,那就让咱们永远不分离。” 雪花自他体內飞出。 优美地旋舞空中。 几千几万片雪花飞⼊她的体內,她的⾝子亦渐渐透明,她微笑着握住他的手,两只晶莹剔透的手握在一起,美如仙人的画。 慢慢地—— 她“睡”去了。 雪长久长久地凝视草地上红⾐鲜的她。 他俯下⾝。 在她双印下一个吻。 万丈光芒穿过他的⾝子,闪耀,跳跃,滴溜溜旋转出七彩的霞光。光芒愈来愈盛,刺得人眼发痛,“轰——”地一声,光芒在寂静中散成无数绝美的碎片。 远处轮椅中的⽟自寒震了下。 喉咙轻“啊”出声。 丫头… 没有骗你… 就算消散了,也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尾声 ⽩雾终年缭绕的山中。 有一间竹屋。 竹屋青翠鲜绿,屋边开満星星点点⽩⾊粉⾊的野花,⻩绿翠羽的鸟儿在林间飞来飞去。 “要进去吗?”竹屋外茂密的树林里,⻩琮轻声问玄璜。他们找寻了十一个月,才找到这里。 此时天下初定。 皇上将皇位传于敬王,暗河宮彻底自人间消亡,烈火山庄和天下无刀城亦遭到重创,江南霹雳门反而以惊人的速度在武林崛起。但随着战枫回到烈火山庄,情势有了新的变化。 战枫比以前更加可怕。他幽蓝的卷发仿佛挂満冰霜,眼瞳冰冷厉,浑⾝上下的冰寒之气令人窒息。在他回到烈火山庄的第一天,裔浪就神秘地消失了,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战枫执掌下的烈火山庄势力迅速复苏,与江南霹雳门一北一南互相对峙。 江湖,没有永远的平静啊。 竹屋升起袅袅炊烟。 有轻轻的笑语从里面传出来。 ⽟自寒微笑着坐在轮椅中,望着灶台前忙活的如歌。 她的额头満是汗珠,脸颊红扑扑,光照在她稍许凌的发梢,有种金⾊透明的美丽。她吐吐⾆头,转⾝看他:“你饿不饿?马上就好了啊,再等一下!” 他笑着头摇:“不饿。”说着,他对她招手,让她来到自己⾝边。如歌在他膝边蹲下,仰起头,关切地问:“怎样?是⾝子不舒服吗?” 那⽇山⾕一战,待她醒来后发现雪已消失不见,地上只余一件雪⽩的⾐裳。她原本想随雪而去,但是轮椅中失去了武功、没有了视力听力声音和腿双的⽟自寒使她最终留了下来。 ⽟自寒当时病得极重。 有无数次,她以为他再也坚持不到第二天。 然而,渐渐地,他却好转了起来。并且,他的眼睛、耳朵和声音都奇迹般地恢复了。 应该是奇迹吧,如歌感恩地想。 ⽟自寒掏出一方绢帕,淡笑着擦去她额头的汗珠:“不要太累。早饭就算不吃也没关系的。” 如歌瞪他:“讲!怎么可以不吃饭!真是不知道爱惜自己⾝子的人!” 他轻咳一声,微笑。 “还笑!待会儿要罚你!”她恶狠狠地瞪他。 “好。” “罚你吃四个烧饼!” “好。” 她想一想:“罚你跟我一起做烧饼!” “好。” 这么容易就答应?不好玩。“罚你唱歌给我听!” “…好。” ⽟自寒苦笑,他唱歌很难听的。如歌拍手大笑,就是嘛,看他为难的样子才有趣啊。 听到竹屋里乐的笑声。 ⻩琮不由得也微笑了。 玄璜转⾝向树林深处走去,低声说:“回去吧,不要打扰他们。” 热腾腾的烧饼出炉了! 如歌深昅一口烧饼的香气,得意地笑:“我做的烧饼可是天下无双哦,又香又酥,师兄你好久都没有尝到了呢。” ⽟自寒温柔地笑:“果然好香。” “是吧,呵呵,”她放一只烧饼到他手中,“快趁热吃啊。” 他低头打量烧饼: “不过,只是烧饼的话像是少了点什么。” “咦?”她一头雾⽔。 他从怀里掏出一样朱红的东西,捏在手指,轻轻勾描几笔。金⻩的烧饼,淡红的雾中美人。美人如月,美人如雪,姿态媚妩,神情却端庄。映着金⻩的底⾊,简洁优美,使人忍不住看了又看。 他边的笑容轻灵优美: “丫头,这样烧饼才漂亮嘛。” 如歌惊疑地瞪住他: “你——究竟是谁?!” (完) WwW.LaNm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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