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悦盯着16楼会议室的监控看了许久。

　　他身边的助手和保镖统统在后面静默的如同石像。他们知道，这时候绝对不可以打搅他。这时候的他是静水深，平静的水面之下，谁都不知道湍急地动着将会是什么，或许酝酿着一场惊涛骇，或许，在一瞬间就是破釜沉舟。

　　他看了又看，似乎是把宝贵的时间一分一分地浪费掉了。这时候的每一分钟，都漫长的如同一个世纪。终于，他回头，唤他身后的一个保镖：“阮明！你过来。我只能和你聊3，4分钟。”

　　阮明是在他的保镖群里唯一一个不到180，也是唯一一个不那么帅的男人。但是他的眼神如同飞鹰一般，即使在黑夜里，都有着灼灼的光。

　　“我知道你在军队里当过狙击手，而且是最好的狙击手之一。你看，这里是16楼，我想到了蜘蛛人，你觉得可行吗？”

　　阮明道：“可以。这样的状况我也遇见过，可以把狙击手吊威也一样吊到窗外，可行。”

　　必悦道：“这是AK471，它的子弹连最强的防弹玻璃都可以打穿，更何况这样的大厦玻璃。现在的问题是，你只能击中这两个人的头部，因为他们身上都有炸葯。而且，时间，时间控制是最重要的。“

　　“最好控制在5秒左右，两。”阮明简单地说道：“只能开两。不能给对方任何息的时间。他们俩可是连命都无所谓了的亡命之徒！”

　　“对了，”关悦道：“我看了一会，你看，那个做哥哥的一直守在门口位置，而弟弟在窗口位置。很明显，弟弟的智力与体力都不及哥哥，你看，应该先向谁开？”

　　“应该先向门口的那个开。因为他是面对你的，你必须一把他击中。如果你先向窗边那个开，等那个人反应过来，他向你补一或者向人质开的话，场面将会非常混乱，那时候更难控制局面。所以必须先击毙面向你的那个，他是唯一一个可以给你息与剩余时间的人。大哥，人是活的，不是死人，位置随时会改变，我们要做的第一个决定就是准确地找出能给自己息机会的那个人。”

　　“很好。”关悦道：“由你上。你有多少把握？”

　　“一半一半吧。”阮明说：“50%的把握是有的。”

　　“什么？”关悦道“你只有一半把握？”

　　“大哥，我每次也都只有50，或者60的把握，战争是要靠运气的。”阮明道：“和人生一样。”

　　必悦突然感觉一阵颓然，心想：靠运气？我怎么能把那两个女人的命押在你的运气上。尽管你向来的运气不赖。

　　他思索了大约5秒钟“我上。”

　　“大哥，你不是真正的狙击手，而且这是很危险的。还是我上吧。你自己觉得有多少把握？”

　　“说实话吗？”关悦笑道：“我连50都没有。”

　　“那…”

　　必悦摆了摆手，阻止他往下说。在那一刻，他的心突然沉静无比，就像暴风雨前夕的水面，一时间浮花蕊都尽，微风吹过来，只有点点如丝的涟漪。那涟漪就像一小圈小一圈淡淡的水上圆舞一样，轻曼而旎。他在心里对那两个女人说：“别怕。就算是死，你们也是死在我的手上。我很自私，我宁愿和你们一起死，也不愿意拿你们的命让外人来做一场一半一半的赌博。”

　　太阳很大。阳光刺目的亮与白。关悦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了，阮明站在他身后，他那灼灼的眼神里出精准但安静的光芒，他一一为他安排妥当，就像他自己上战场时一样，最后还不忘叮嘱道：“大哥，你要在最初的0。01秒里，判断出谁是可以给你息机会的人。”

　　在这个世上，究竟谁是真正能给你息机会的人呢？有时候也许就是与你面对面的那个。按照阮明的理论是，先解决与你觌面的那个，有多少解决多少，至于背后飞来的，那靠的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判断。当然，现在你是一个人飞在高空，背后就是蓝天，而蓝天，是最忠实与最可靠的，它是不会凭空在背后给你一或者放一枝冷箭的。

　　必悦问过自己：“我是个有好运气的人吗？”“是的。”那“是的。是的”就像是空谷里缭绕的回音一样，一直远远地萦绕在他的耳边。“是的。”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然后，他隔着玻璃扣动了扳机。他没有看里面的任何人，他没有看黄绢，也没有看大志，他看到的只是两个首级，光光的，高高的，挂在树枝或者城门上示众的首级。

　　第一。第二。天很蓝，很辽阔。很瑰丽。在他的身后。

　　那湛蓝湛蓝的天空啊，突然出了新鲜丽的血，在阳光里，热的血，冰凉的手指。凉与热，无边的蔓延。

　　一切。终于结束了。凝固的时间，再次缓缓动。滴答滴答。滴答滴答。像沁入人心的雨滴。这个世界，终于，重新从干涸凝结变回润柔软。

　　必悦曾经听狙击手们说过，每一次任务下来，马上就瘫软在地，身体与心智几乎都要崩溃了。但是他没有，他似乎是有点异样的亢奋，他在下来之后马上高喊一个人的名字，非常昂扬地：“阮明！阮明！”

　　阮明道：“大哥。我在这里。”

　　“我干的怎么样？”关悦问，他简直是压抑不住内心的骄傲与快乐。

　　“漂亮！”阮明向他伸出了大拇指：“大哥，我给你计过时，两，一共3。2秒！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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