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猫小说网提供完整版水尽曲全文供读者免费阅读
懒猫小说网
懒猫小说网 言情小说 现代文学 热门小说 军事小说 同人小说 灵异小说 仙侠小说 综合其它 网游小说 玄幻小说 侦探小说 历史小说
小说排行榜 官场小说 幽默笑话 伦理小说 穿越小说 都市小说 竞技小说 科幻小说 武侠小说 经典名著 重生小说 诗歌散文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卻海天龙 校园韵事 过年打牌 丽影蝎心 静候佳音 水浴晨光 娇凄故事 乱世情卻 卻我所卻 卻恋学园 校园舂趣 一生为奴
懒猫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水尽曲  作者:言妍 书号:10310  时间:2015/2/19  字数:11466 
上一章   ‮章三第‬    下一章 ( → )
 试练

  柔情似水,

  佳期如梦,

  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

  又岂在朝朝暮暮?

  …秦观·鹊桥仙

  出了浦口城,沿着芙蓉溪往南行,穿过一座山,再登一段栈道,清晨出发,大约傍晚就可到碧霞观。

  燕姝前后去过两次,路颇崎岖难行,一般千金小姐都会受不住,但她必须忍受。

  她很庆幸自己的脚不是裹得太小,闽地因位置偏海,足风气并不像北方那么盛,姐姐和她幼年在家时,母亲曾考虑了许久,想着要不要她们受这种苦。

  但北京官宦人家多,出门便六部九卿,户户都在比。闺女若不足,就代表俗没家教,不但会被列入丑闻,找不到婆家,更严重的还会影响父兄的官运及前途。

  碧娥在强大的封建压力下,不得不对两个女儿进行断筋折骨的酷刑。慧姝柔顺乖巧,为了将来有个好归宿,即使痛得血泪织,也不敢放弃。

  燕姝就不同了!先不说她是得宠的么女,就连一直认为她有奇命的碧娥也三心二意,想着“临水夫人和妈祖娘娘若裹小脚,哪能在陆上捉妖,在海上救人呢?”

  所以,燕姝的脚就在矛盾中放放,直到十五岁立志不嫁时,才乾脆丢开裹脚巾,之后,双足竟又长大了些。

  她很满意地动动短短的脚趾,突然,马车震动一下,她掀开布帘往外看,天碧蓝如洗,远处青山绵延。唯刚下过暴雨,路面多坑坑洼洼,平时温婉浅的芙蓉溪,此刻彷佛湍石地像可掉船舟。

  马车又剧烈的颠簸,坐她对面,那个观主派来接她的女道士离华,由瞌睡中惊醒,开口就骂“喂!赶马的,这可不是在海上,你就不能慢点吗?我差点撞进阎王殿了!”

  燕姝瞪大眼睛,这位师姐怎么像泼妇似的口呢?

  其实,燕姝早就觉得离华怪,即使身穿道袍,一脸素净,但神色不定,完全没有出世之人脱俗的气质。可舅舅对她十分敬慎,且说她来历无误,燕姝也只有见怪不怪了。

  修道的方式有千万种,济公可以颠狂,说口应该也就不算什么了吧?

  离华大概察觉到她的瞪视,摆出夸张笑眼,坐到她旁边来,盯着她的妈祖像说:“喂!你真的有神力,能趋妖魔、治百病吗?呃!那你有没有爱情符呢?就是那种脑控制男人的?”

  燕姝手上的针差点刺到手,猛地摇头说:“师姐爱说笑了,修道哪兴这个?”

  “都说修道当神仙,可以无所不能,结果吃喝玩乐都不行,又有什么好处呢?”离华说。

  因为坐得近,燕姝忽然闻到一股异香,像来自土制廉价的脂粉!而且还掺着很浓的丁香味。丁香有催情作用,据说狐狸吃多了,就能幻化成媚惑人类的狐狸

  燕姝愈想愈不安,她不问:“离华师姐,这回祭碧霞元君是金签斋,还是玉箓斋?”

  这指的是道场法事的方式,但离华的表情却显得有些茫然,张嘴就说:“我…我想是金鹿吧!整只金子做的鹿,会比玉做的鹿还贵,比较有诚意罗!”

  全然的瞎说胡闹!燕姝猛地掀开布帘,发现芙蓉溪早已不见踪影,四周没山没水,只剩一片苍黑野林,分辨不出方向。

  “这不是往碧霞观的路!”燕姝急促地说:“离华师姐…不!你根本不是碧霞观的人…”

  “你发现啦?其实我叫丽花,是美丽的花,不是什么远离繁华。嘻!要拐骗你的人也不是我。”这假师姐乾脆下道袍,出里面薄薄的夏衫“呼,热死我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燕姝志忑不安的质问。

  “我哪知道啊?不过,男人拐女人,不就为了那桩事嘛!所以,我才问你有没有爱情符,女楼里都很需要喔!”丽花说。

  女楼?她中陷阱遇匪了?燕姝当场六神无主,但却努力的力持镇静,她抓紧包袱,趁丽花整理衣服之际,由车后冲跳出去。

  她一辈子从未做过这种事,整个人摔得很惨,但好在还没惨到不能跑的地步。结果,马车内响起一声尖叫,彷佛受伤的人是丽花。

  车轮倏然停止,黑壮的车夫大骂丽花“你这臭‮子婊‬真沉不住气,我看了就想揍你!”

  丽花也下车了,凶巴巴地反击道:“你敢?你忘了我是谁的‮子婊‬吗?你老板的!我臭他也臭!”

  燕姝顾不到正在吵架的两个人,只能往前奔。嶙峋的巨树参天,腐地软泥深陷,在裙摆夹中,实在跑不快。

  敝的是,车夫和丽花像是在比火气似的,愈吵愈大声,燕姝忍不住回头看,发现他们仍在原地彼此指责,完全忽略了她。

  她振奋起来,连跨几个大步,怎知,忽地有个庞大的黑影由绿荫深处“飞”出来。说是飞,是因为像天际猛冲疾降的鹰,有明亮锐利的眼睛,嚣展的巨翅,迅如闪光的速度,横阻在燕姝面前时,狂风呼啸,叶如雨下。

  她惊呆住了!在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映照着一个男人,一个她未曾见过的男人!他黝黑如荒野的夜,强悍如高峻的山,燕姝曾读过秘法玄道,因此能穿过皮相,感受到对方气势的衰旺善恶。

  这个男人,如鹰之敏捷、如狼之狡狯,绝非善类!

  他一步步的靠近,燕姝一步步的后退,两人的目光胶着、对峙着。

  他闪着寒芒的眼神如刀,如要将人钉在俎上,任意宰割,让她忆及严鹄。她的双眸亦起了变化,平冷如冰石,却埋伏着惊涛骇,反正,人不过一死,刀不过是刀,意志永远不摧。

  他的寒芒似乎减弱了,手触及间一个小小精致的金丝鸟笼,叮叮作响;燕姝忽地趁他不注意一个转身,又往左边的林子飞逃而去。

  他一愣,但没有追上去,只走到马车前,冷厉地说:“事情没办成就窝里反,该受什么惩治?”

  “大哥,错的人是她!”车夫名叫潘大峰,是“风狼”的亲信之一。“是她了密,还和人质自我介绍。哼!女人没一个靠得住。”

  “见云,我晓得你就在附近嘛!只要一进了这林子,不就是你的天下了吗?”丽花姿态妖娆地绕住他的手臂紧贴在自己丰前“自我介绍又如何?我倒看不出那女孩有什么神力,逃不出你的手掌心的啦!”

  “大哥,那女孩快没影了,我们不追吗?”潘大峰猛往林间瞧。

  “让她一个人好好逛逛,等她逛累了,我再去『接』她。”卜见云拿开丽花的手,对她说:“你那没遮掩的口舌,按规矩,是要割来喂鱼养鸟的。”

  “我…”丽花紧张的捂住嘴巴,面色微白。

  “可我此刻没那闲工夫。”卜见云哼一声说:“大峰,你先送她回去,若她再惹事,你全权处置。”

  “是!”潘大峰恶意地笑了出来。

  “回去?我还想再陪陪你,多两天都不行吗?”丽花哀求地说,但看见卜见云不耐的神色,声音又消了下去。

  算了!为了贪恋那男子雄风,冒生命危险也不值得花向来不知道卜见云的底细,但直觉他比一个生意人更复杂,赚大钱还兼吃黑白两道,能偶尔沾他承施的雨也够了。再说,他出手可大方了,一次可以让她吃好几年哩!

  临走前,她难免要洒几滴泪以表痴情,但现在她表现得再可怜,也可怜不过那林中的年轻女孩。

  看样子,皇帝封的“风里观音”也仅仅是用两条腿走路的普通人,碰到卜见云,只有一个“惨”字可以形容了。

  **

  绿林幽邃,树树连延覆顶,风动中,阳光筛进,如一条白练,使他想起深海,泅游如鱼,寂静得只剩下他和猎物。

  卜见云仅是他在陆上的化名,丽花若知道他这复杂的生意人,其实是世人所惧的倭寇,铁定会吓得连夜逃走。

  他还有佛朗基语的西方名、日本化的倭名、岛屿上的夷族名,及林林总总就地取材的称呼,多得数不清。

  他也有个传得最广,也最响亮的外号“风狼”海洋世界无人不晓,陆地则是闻之变,只脑期耳相传,偶尔拿来吓吓不听话的孩子。

  他的原名李迟风,只有关系够近的人才得知。其实那又如何?李也不是真的,再追溯向前,还是个“张”呢!

  炳!他就是他,顶天是一人,立地是一人,无国无家,在海上是游龙飞鹰,在陆上是毒蛇猛兽!

  金丝笼又在间叮叮作响,约巴掌大,以纯金刻成,镶了几颗红宝石,是昨天在一古玩商那儿半买半抢来的,打算用来抓他的金丝燕。

  她叫什么名字?他记不太清楚了,只知道封过“观音”哦!那表示这女孩有几分家世和姿,甚至端庄圣洁的品格,这也说明了她为什么会有那种奇特不畏的眼神了。

  有趣极了!在他的世界里,女人不外乎两种。一种是曲意承、笑往来的,眼中空无灵魂;一种是征战掳掠的,如被捕的小动物,眼中净是惊吓哀求。

  极少有女人能和他面对面而不退缩的!

  希望这王观音的特殊,不是如朝文化,仅在一瞬间。若她变回一个哭哭啼啼的女孩,只怕没等到王伯岩来“赎”他就厌烦地把她丢到猴去了!

  一只野兔窜过草丛,他忽然觉得有点饿,但他必须先把泥地上的小脚印走完。

  脚印是掩不住的慌乱,估计时间,他大概算出了她的位置,就在布满藤蔓的枞樟树群那一带。没有窸干允舅懿嗾业胤蕉悴亓恕?br>
  但燕姝不是跑不动,虽然也差不多了,可只要有一口气在,她还能继续逃。但问题是,她能逃到哪里去呢?四周都是千篇一律的大树,毫无出路的浓绿,令她想起符语中所说的“鬼撞墙”在原地绕圈圈,是怎么走都走不出去的障。

  这不就是他们不来逗人的原因吗?

  于是,她停下来,用头脑想,除了跑,还有什么她能做的呢?她没武功,也没武器,包袱里除了衣服及经典外,就仅一些绣像的针线和制香粉末。

  死要升天,也要死得好看,只是没想到,才短短的十九岁,她的一生就将如此无意义地夭折吗?

  叮叮叮叮,迟风走得愈近,金丝笼的声音也愈响。他想起在东夷岛的山里捕鹿,入真腊捉猴子,于占城狩虎豹,那种猎物无处可逃,他手到擒来的快

  他知道她就在几步之外,呼吸急促,他是要再吓她一吓,还是扛着就走呢?嗯!他尚未决定的这场游戏的心情。

  玉观音,金丝燕,背信者的妹妹…该给她怎么样的“待遇”呢?

  正当他以为主宰着一切时,猎物自己却“哗”地站起来,叶蔓曳摇。她的脸色苍白如雪,齐眉刘海下的眼眸漆黑如墨玉,两手紧握,有着绝望但不崩溃的表情。

  “你『玩』够了,肯跟我走了?”迟风停下脚步说。

  他的模样诡异,口音也怪。燕姝说:“我为什么要跟你走?我和你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拐骗我?”

  迟风最讨厌解释了,只回答“我有我的理由。”

  “什么理由?你不是碧霞观的人,对不对?”她质问道。

  “当然不是。碧霞观没有所谓醮祭之事,你被骗了。”他说这些,是想看看她知道真相后的懊恼和悔恨,爽快!

  “你连我舅舅他们都骗了?”她沮丧地说。

  他不答,只向前一步“走吧!我没时间和你耗了。”

  “不!你不告诉我理由,我就不走!”她也很倔强。

  什么?在陷阱里哀哀待毙的猎物,还胆敢叫猎人给它一个理由?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嘛!迟风再也受不了这荒唐局面,几个箭步过去,想像老鹰抓小般,让她来个魂飞魄散…

  结果,他的腿不知去绊到什么,整个人冷不防的往前倾,然后手又去勾到什么,弄得像跌到蜘蛛网里的小虫。他努力的想要站稳时,燕姝却两手往前一挥,一堆粉未洒到他的眼里,刺痛得让他看不清,还猛呛咳。

  还没完呢!燕姝抄起一,使尽吃的力气往他背脊猛击,但…木马上应声断成两截。她又急忙取饼一块石头丢他后脑袋,可…石头碎裂。天呀!这个人是铜墙铁壁吗?

  燕姝抱着包袱又开始逃,但这次是原脚印的回头路,如果可以抢到那匹马,或许她还有活路。

  迟风迅速以内力“清”眼睛。见鬼了!他居然中了这最幼稚的粉末和蔓藤圈套!白痴都能痹篇,他风狼却掉入,而且还是栽在一个女人的手上,这不是毁了他的一世英名吗?

  “啊!”他用力一吼,蔓藤连着枝干应声而倒。

  妈祖娘娘,观音菩萨救我…燕姝不停地祈祷着。

  猛地,一股强烈的力量由背后撞来,摔得她眼冒金星,痛不可当,只听见一抹极端愤怒的声音在她耳旁说:“你跑得掉的话,我他的李迟风三个字就让你倒过来写!”

  迟风整个人住她,眼睛仍觉难受,但已恢复视力。燕姝则趴在地上,枯乾的叶片刮伤她的肌肤,口中沾满泥土味,全身的骨头几乎要崩散了。

  突然,马车的方向有人影晃动,并且呼喊,渐渐传入林中“燕姝,你在哪里?快回答我,你还好吗?”

  是俞平波!他怎么会来?莫非翁家晓得她出事了?

  这下子,燕姝又有了力气,但一只大手却堵住她的嘴,也差点封住她的呼吸。

  “别出声,否则我就一掌劈了你!”迟风低声狠戾地说。

  俞平波的马慌乱的转着,他本来因为那首“归闲二十韵”被翁珮如拿走,所以又连夜抄了一遍,想在回福州前交给燕姝。却没想到沿着马车的轨迹而来,竟遇上佳人遭劫的景象。

  “燕姝!你在哪里?”俞平波难掩焦虑,往树林的方向搜过来。

  燕姝挣扎着,不再管迟风的死亡威胁。而且,她宁可死在俞平波的面前,也不愿死在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终于找到机会了!燕殊用力一口咬了迟风的右手,但同时,迟风的左手捏住她的颈部,让她感到一阵锐痛,眼前一黑,人就昏死过去了。

  迟风仍继续盯着那找人的陌生男子,而身下的躯体变得十分柔软。若她不是王伯岩的妹妹,仍有利用价值,以她制造的麻烦,早死好几遍了。

  对他而言,死人很简单,但没想到要“活”一个人,一个手无缚之力的女孩,竟会弄得他灰头土脸。

  缓缓地,一阵香味入鼻,由她身上传出的幽幽的芳馥,如夏日初开的茉莉,有种似催眠的宁神作用。

  “燕姝,你在哪里?”远处,俞平波仍嘶声力竭地叫喊着。

  **

  燕姝梦见自己在一块巨石上,四周是一片茫然大雾,没有边际,不知是峦峰、大海或孤寒云端。

  她觉得人很欺,眼前织着幻象。朦胧中,感觉有利爪丰羽的大鹰飞扑,有厚尖齿的灰狼跃近,来回地拂触她,但她却一点也不惧怕,因为那禽兽的野中,竟有人的温柔感觉…

  她想沉溺,也想清醒,一遍又一遍地挣扎,直到尖锐的嚎声响起,才让她真正睁开双眼。

  石壁,累累中混着草茎和谷粒,触目所及皆是。

  举起一臂,她却发现自己全身酸痛,是打她出娘胎以来从未有过的痛。勉强转个头,终于和一对冷冷的黑眸相遇,她顿时记起一切,是那个拐骗她的人!

  他什么都没说,自顾自的继续搜她的包袱,甚至把所有的锦囊绢袋都打开来闻一闻,再丢散一地。

  “你要做什么?”她开口问。

  “除了那些差点弄瞎我的粉末外,有没有可以烤野猪的香料?”他声问。

  “那些都是薰衣和脂膏用的,不能吃。”虽然这不是她真正想知道的问题,她仍回答。

  迟风瞪着她,彷佛一切都是她的错!

  他正要走出石屋时,燕姝又叫住他“你为什么要劫持我?是为了钱吗?我是个孤女,什么都没有…”

  在她昏一整夜时,迟风已经转了很多心思。外面搜索的人似不愿轻易放弃,他被困在此地,也使得原先的人质计画有了意外的改变。

  “我先问你,昨天在林子裹不断喊你『燕姝』的人是谁?”他霸占着整个门口,脸色不善的质问。

  昨天?那已是昨天的事了?她喃喃说:“找我的人是福建总兵俞大猷的儿子,他所带领的就是有名的俞家军,他们晓得我失踪,必会全力追查,我劝你赶紧放我回浦口,免得酿成大祸。”

  比他想像的还糟糕!迟风的脸果然垮了下来,他诅咒地说:“怎么会去惹到俞大猷呢?这混蛋翁炳修竟然没告诉我!他若想黑吃黑,我一定要烧光他的祖宗八代!”

  “你…认得我舅舅?”这回轮到燕姝变脸了。

  “当然认得,否则,他怎么会乖乖的让我们带走你呢?”他又恢复一贯的桀骜表情。

  “为什么?”燕姝想不透,舅舅真会卖她到院吗?

  他不发一语的转身走出去,石室里的光线又变亮了。

  他又在玩把戏了,爱说不说地将人疯,再猛下毒手。可他再狠,也狠不过严鹄吧?

  燕姝强迫自己起身,出的手臂上皆是青青紫紫的瘀血。她没有闲情自怜自艾,只慢慢的踏到外面。

  石屋外是巨树围绕的空地,中间有火堆,木架上黑糊糊的东西正冒着烟。她蓦然想到,梦里的尖嚎声必是来自这挣扎至死的野猪。

  身体的不适,加上呕的感觉,让她奔到林子内尽情的吐出一些胃里的酸水。在清理完自己后,往四衷拼去,都是同样浓浓无底的绿。唉!他连监视她都不必,横竖她也逃不掉。

  忽地“嗖”一声,凉凉的东西由她耳旁飞过,几步之外,血飞溅开来,一条浑身青翠的蛇被一把刀封住七寸处。

  “你自以为是观音,蛇就不咬你吗?”迟风走过去,拔出那刀,臭着脸说:“你现在站的方圆数里内,就有几百条会令你致命的毒蛇。”

  他用芭蕉叶擦拭蛇血,再回到空地继续吃死猪

  两头都是惨不忍睹的尸身,血模糊…

  多时来的焦虑、恐惧和欺,瞬间击溃燕姝一向冷静自持的个性,她血气上冲,浑身颤抖地说:“我宁可被千百条毒蛇咬死,也不愿你来救我!反正跟你在一起也是死路一条,我死也不会让你带到院的…”

  “谁说我要带你去院?”他停下咬猪排的动作。

  “是丽花,你那同亲口说的!”燕殊恨恨地回答。

  迟风丢掉手中的,眼睛眯起,看不出情绪。

  今的她,不同于初见时身着胭脂红的惊,但那一身镶绿边的白衣裳虽已脏裂大半,仍无损她如金丝燕般的清灵可爱。慢慢的,他的角浮现一抹恶的笑说:“哈!御赐观音当女,这倒是一棵绝无仅有的摇钱树。我保证你三天之内一定顾客盈门,成为东南地区的第一花魁!哈!”

  燕姝从未受过这种奇大辱,一时愤恨难当,差点不过气来“我…我宁可马上死在毒蛇的尖牙下…”

  她不只说,还大步往最黝黑茂密的林子里冲去,此刻,那纠结的藤蔓,真像一条条正朝她吐信的大蛇。

  她尚未到达,凉凉的“嗖”声又比她快速,亮晃晃的刀倏地钉在她面前的褐皮大树上。

  “我们这种人还有另一套做法。”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是一种更恶劣的语调“当我们遇见良家妇女,会先带到荒郊野外,剥光她的衣裳,好好地玩她一下,再卖掉或…”

  燕姝心中的怒火高张,脸色通红,竟一个使力拔下刀子,对着他高高扬起说:“你休想!我一刀下去,你得到的不过是另一具死尸而已!”

  他居然笑了,而且是大笑,原本慓悍阴沉的相貌变得豪放肆,像个无赖孩子“怎么全天下的女人都一样呢?从南到北,都是相同的反应,都是以死来悍卫贞,没点新鲜的花样,真是无聊!你们这些说词和死法,我都听烦,也看腻了,真要死,也没有人会拦你的。”

  他还在笑,并且捧着肚子,彷佛她是全天下最大的笑话似的。

  他的笑,竟使燕姝的手僵住,如有千斤重,令她深切觉得,为这种人死太不值得了,没尊重,也没意义。她垂下双手,沉重地说:“你真的没有一点人吗?你难道没有父母家人吗?当你母亲和姐妹碰到这种情况时,你希望她们有什么反应?你也会如此大笑一番吗?”

  迟风的笑脸乍然收回,彷佛晴天里一下霾满布。燕姝没见过表情变化如此迅速的人,更不知从未有人敢如此质问“风狼”

  他的脸像罩上了一层铁,硬得似一敲,就有铿锵声,还附上粒粒寒霜。他说话的语调,如刀刃之锋利“我不晓得她们会有什么反应,或我会不会大笑一番,因为我没有父母家人,更没有姐妹。”

  手里的刀险些落地。伽蓝三宝有云,有父,所以骨血相溶,知人间恩重,有母,所以血相连,知人世情深。眼前的人,无父无母,不知情义深重,自然不能体会属于他人的感情和痛苦。

  他并不同于严鹄,严鹄父母俱在,荣华富贵,却做恶多端,那是天生的乖。而眼前这个叫李迟风的男子,却如落了单的小兽,一直在荒野中踽踽独行。

  燕姝看进了他的眼眸,穿过那坚铁、冰霜和刀锋,她那“观音”的使命感又犯了,老以为自己能救世人苦难,掘出人心的良善!有对抗妖的力量。

  “你好悲哀。”她一步步走近说:“你真的不把生命看在眼里,是不是?比如你杀这只野猪和那条蛇,一刀下去,完全不在乎。对于有灵的人也如此吗?不顾杀一个人,会伤多少人的心,因为没有人为你伤心,是不是?”

  她疯了吗?不但朝他走来,嘴里还叨念着一些莫名其妙,又催眠人的话。

  梦中的情景,似延伸到这蓊郁的林间,彷佛她举起手臂让狼轻轻着;接着,她会割舍自己的去喂食它,如佛陀所为。

  她在离他一步遥的地方将刀还给他说:“你杀人容易,就杀吧!只是,当我的血出时,想想我是你的亲人或姐妹,你的感觉会不会不同,会有哀伤吗?”

  他像来到一个奇异的梦中,是从未有过的体验。最类似的是如他在吕宋的丛林中受到箭伤时,土着巫人的治疗,也是恍恍惚惚若一场梦,天地模糊,如此的不真切。

  她面色雪白,瞳孔如黑晶宝石,有种莹透绝烈之美,美得慑人。

  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细致的颈子上,柔青的血管隐隐若现,他想着亲吻和噬咬的感觉,以及那克制不了的念及冲动。

  她的刀尖已抵在他的口上,一刺便可穿他的心“把刀拿去,想杀,就杀我吧!”

  他难道也疯了吗?从他纠满肌,长成魁梧身材后,就没有刀剑可以欺近他,更不用说是抵住他的心了,而且,对手还是个柔弱的女子!

  中了!到底是他要杀她,还是她要杀他?!

  迟风用力的甩甩头,鲁地抢过小刀,往树丛砍杀而去,一会高、一会低,一会如鹰、一会如豹,像在除去障。

  敝女人!差点弄瞎他的眼,又差点刺穿他脏腑,这“观音”真有魔法吗?他回头看她,见她仍在原地不动,脸上还是那副悲怜的样子。

  悲怜他“风狼”?简直是侮辱、是荒唐、是白痴!

  迟风脑筋一转,如今惊动了俞家军,要出海到无烟岛势必得多费一番功夫。再拖个处处惹麻烦的女人,情况只会更恶劣。

  不如就利用她的悲悯,要她好好合作,帮他完成这一趟任务,那不是很有意思吗?!他倒要看看,这王家观音能慈悲圣洁,甚至愚昧到什么地步?!

  枯叶纷纷落下,他摆出最轻巧的鹤型姿势,展开一个温暖的笑说:“好啦!我也不想再玩把戏了。其实,将你从翁家骗出来的主谋者不是你舅舅或我,而是你大哥王伯岩。”

  “我大哥?”燕姝一听见这夜期盼的名字,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你知道他?你是他的朋友吗?他人在哪里?”

  鱼儿上钩了!哈!

  “我不但知道伯岩,我们还是歃血为盟的拜把兄弟哩,”为了取信于她,迟风更有感情地说:“四年前在杭州,我们就是同穿一条子的好朋友。胡公子和你嫂子有染的事,我最清楚,伯岩的愤怒及反应是每个男人的本能,那不忠的女人死了活该,只可惜胡宗宪的势力太大,争取不了公道,唯有亡命海上。”

  连细节都有,所以应该不会是骗人的才对。燕姝又问:“他这些年好吗?”

  “亡命之徒怎么会好呢?大海无边,诸多险恶,我们只有加入海盗群才能自保”迟风顿一下说:“老实说,你大哥和我,就是俞大猷全心要消灭的倭寇之一。”

  燕姝呆住了,这消息简直如青天霹雳,大哥竟变成可怕的倭贼了?!

  “所以啦!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偷偷摸摸的『劫』你出来的原因。伯岩在一次暴风雨中受了重伤,拚命想见你,我冒这么大的风险,也是居于朋友之义。”迟风说谎时,连眼也不眨一下。

  “他伤得严重吗?”她无暇细思,只关切地问。

  “若不严重,我们干嘛费劲拐你?”他一脸诚恳相“伯岩常说你有一副菩萨心肠,一定会谅解他的所作所为,不会因此而忘了兄妹情分。我总算相信了,连我这陌生人你都抢着当我的姐妹了,更何况是亲哥哥呢!”

  燕姝脸微红地说:“无论伯岩做什么,他永远是我的大哥,你快带我去见他吧!”

  “这下你可是自愿进贼窟的喔!所以,你得帮我应付俞家军的追捕,一切听命于我,你做得到吗?”他问。

  “只要能见我大哥,我什么都愿意做。”燕姝毅然决然的回答。

  炳!王伯岩,你有这么个傻妹妹,是幸或不幸呢?迟风有了人质的“合作”心安了一半,于是又坐下来继续吃烤,并说:“快!填肚子后,我们就从东面下山,路很不好走。”

  燕姝转过头来面对他“我…我吃素,不杀生的…”

  什么?喉间的一块猪差点让迟风噎着,这个女人的麻烦怎没完没了呢?他极不高兴地说:“这荒郊野外就只有这些东西,你不吃,就准备饿肚子吧!”

  “我能忍的。”燕姝自昨晚就没吃一口食物,肚子空、人也虚,可她仍说:“我可以吃野菜和野果。”

  “随便你!我向来是打猎或捕鱼,吃惯了的,绝不会去爬树摘水果,或婆婆妈妈地采野菜,要吃素你就得靠自己!”迟风没好气地说。

  他起身灭火,处理残馀,看燕姝一副如纸薄般脆弱的模样。哼!依他的经验,人饿到昏时,什么都能下肚,才不管素或荤呢!有时到不得已,人也会,他就不信这王观音能撑多久!

  “走吧,往东,是最能痹篇俞家军的路。”他扯下两木,给她一,专打蛇的。

  “为什么往东最好?”她问。

  “因为久无人迹,密林遍布。”他简单的回答。

  燕姝回石屋里拿包袱。心情稳定下来后,她才发现这儿曾是卫所驻扎地,还留着练兵时的石磨锈链,可看出长期废弃后的荒凉。

  匆促间,她拨开人高的芒草,看到一块倾倒的裂碑上,刻有“赤霞”二字,字痕已长出青苔和野草。她微微一愣,有似曾相识之感。

  “那些士兵为何离开呢?”她忍不住问。

  “你的问题真多!”迟风有些不耐,但仍回答“明朝自朱元璋以来,一下子海、一下子弛,老百姓也被迫搬来搬去的。东南这种荒废的碉堡可多了,就是海政败坏的结果。”

  燕姝瞪大眼,这贼寇真是目中无朝廷,不但直呼太祖的名讳,还恣意批评朝政,他忘了自己正是败坏的主因吗?

  从昨天到今天,她经历许多,彷佛由妈祖宫里的安全宝座,踏进危险丛林。为了要达成愿望和目标,这个李迟风莫非就是严鹄之后,她所要面对的第二个妖魔?  wWW.laNMxs.Com 
上一章   水尽曲   下一章 ( → )
《水尽曲最新章节》是全本小说《水尽曲》中的经典篇章,懒猫小说网提供完整版《水尽曲》全文供读者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