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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猫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情灵 作者:言妍 | 书号:10495 时间:2015/2/27 字数:1619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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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地煞住,晴铃从脚踏车跳下来,将它往明心育幼院的石墙一靠,走到马路对面。 有三个人正在做油漆彩绘,老杜,叶承熙和伍涵娟。 那是一辆三轮板车并装成的娃娃车,以铁皮钉成长方箱型,可载十个左右幼儿园年纪的孩子。他们在铁皮上画了色彩明 ![]() “哇,好漂亮呀!”晴铃绕着欣赏说。 “呵呵,前些时候刮台风损坏了,水会漏进来,干脆大整修一次。”老杜咧着嘴笑。他是育幼院的司机兼工友,院长何舜洁家由大陆带来的老部下,就单身一人住在院里,把所有的孤儿当成自己的孩子。 “你们画那么好,万一在路上给萱萱看见了,她又吵着要坐。”晴铃笑说。 明心除了收孤儿之外,还开放给内巷、中段的贫户家庭当免费托儿之用,娃娃车早晚进进出出,成为附近的标志之一。有段时间敏贞来当义工,旭萱吵着跟来,还不肯坐家中的车,硬要自己站在巷口等搭老杜的车。 尚不懂贫富之分的小女孩,和穷人孩子挤在一起,还认为是无上的光荣呢! “呀,好久没看到小小姐,真舍不得她上小学,有她在,车里秩序就好,不会打架 ![]() “回秀里过暑假了。只怕上一年级,还想着坐你的车呢!”晴铃说。 闲聊中,承熙和涵娟一直安静认真地做份内的工作。他们是惜梅的得意学生,这些年凭着自己的努力,突破困苦家境升上大专,而且都是最好的学校,是中段、内巷人的荣耀和榜样。 晴铃想起他们是范咸柏老师以前的学生,说:“对了,范老师从疗养院搬回宿舍,我正要去看他,你们要不要一块去?” “范老师痊愈了吗?”承熙问。 “他的肺结核早就是非开放 ![]() “奇怪,记得范老师是只身在台呀!”涵娟说。 “我晓得啦!”老杜说:“是远房的堂弟,他现在人正在明心办公室等着接云朋出去呢!” 什么?云朋可是她要接的! 晴铃匆匆跨过马路,又回头问那两个年轻人说:“你们要去吗?” “承熙等一下有篮球赛,我们改天再去。”涵娟回答。 他们满十九岁了吧?男的英俊、女的秀美,一点都不像这倾颓脏 ![]() “我教书那么久,很少看走眼,若没有涵娟,承熙不会有今天的成就。”多年之后惜梅才说,恰道尽了两人的一生。 然而,没有人能预知未来的命运,在这一九六七年的夏末,连晴铃都想不到她的一生会有多么曲折。以为一路看到底了,岂知看似尽头处,其实是转弯,而且才是一连串转弯的开始而已。 …。。 张云朋十一岁,退伍老兵之子,三年前丧父后就寄居育幼院。 那年正好是晴铃在护校实习的最后阶段,被分配在“结核病防治院”历经了张先生死亡前后的种种。 ![]() 云朋百般无聊,有时和其它小朋友玩,有时独自数着梯旁栏杆,最高兴是看到晴铃,那温柔可亲的笑容,使他能忍受医院外一次又一次寂寞的等待。 最后,寂寞等到的,仍是死亡,仍是孤儿的命运。 晴铃会弃大医院工作而就卫生所,有部份也是因为云朋。张先生差不多算第一位在她眼前咽气的病人,八岁的云朋在她怀里哭到睡着,手紧抓不放。她无法走出病房就忘记这个幼弱的小男孩,更无法不去关心他被丢人茫茫人海中的未来。 若是在医院,护士与病人间的互动,在死亡或康复的那一刻就结束了;但卫生所的护士,因深入个人、家庭和邻里,关系可以延续长久。 她的第一个案例就是云朋。 经过一番奔波努力,她将他安排在明心,并找回失去联络的母亲。可惜那位张太太在得知丈夫死讯后,只急着再嫁,即使有来探望儿子,也完全没有领他回家的意思。 云朋被迫接受母亲不要他的事实,眼看自己成为院中年龄最大的孩子,他也被迫早 ![]() 幸好还有一些关爱他的人。像晴铃,总带来欢笑希望,每每她来,他就能寻回一点童稚无忧的心情;像大范叔叔,取代了他失去的父亲形象。 现在又多了一个小范叔叔。 此刻云朋坐在办公室一张小木椅上,望着眼前的男子。虽然才第二次见面,小范叔叔又不爱说话,但长期察言观 ![]() “要不要跟我走呢?”小范叔叔问。 “我想呀。可是晴铃阿姨说今天会来,我不在就不好了。”云朋小声说。 又是晴铃阿姨!自他到永恩之后,这名字想忽略都难,几乎他身边的大人小孩嘴里都挂着,有时不 ![]() ![]() ![]() “你等她吧,我改天再来。”他自动放弃说。 “小范叔叔别生气…”云朋急了说。 木框纱门“嘎拐”地开了又关,晴铃进来一看,呵,竟是范雨洋! 得承认,这名字是她费一番心思才打听到的。认识老余司机那么多年,从不知道他的本名,对于他的继任者当然也没有理由去问,所以要假装漫不经心,耳朵竖起,再技巧提问,迂回宛转才“抓”到另外两个字。 包妙的,范咸柏、范雨洋,都姓范,怎么没想到他们是亲戚呢? 另一边的范雨洋则低头抹脸,心中叹气,又是白和蓝! 今天是星期 ![]() ![]() “云朋跟你去,我就不去了。”他不情愿开口又急着离开的样子。 愈这样不正眼看她,她愈忍不住要“惹”他! 为什么?晴铃也不懂自己的心态,只流利地编了大篇说词说:“不行,我正需要人帮忙呢!我今天得去为范老师买电饭锅,还怕太重载不了,云朋就坐你的车,你非去不可。” 电饭锅并不急,但碰到范雨洋,就今天买了,择 ![]() ![]() 云朋快乐地推开纱门,佩服晴铃阿姨几句话解决了他的难题。对呀!三个人一起去大范叔叔家不就得了! 雨洋可不这么想,等云朋坐定便一马当先冲出。 什么?要比赛吗?这大街小巷她可熟悉了,马上不甘示弱地追上去。最兴奋的是云朋,比转操场上的地球仪跳下再跳上还更刺 ![]() “你想出车祸吗!”两辆脚踏车到了大马路,雨洋速度变慢,不耐烦说。 “是你带头的,我需要你跟我到店里搬电饭锅呀!”她笑病安“说。 他沉默地随她到电器行,大小、颜色、价钱都不置一词,像不相干的路人。 “你若要照顾范老师,一定得学会用电饭锅煮饭,非常方便。煤球炉不能在屋内烧,对肺病不好,家里不可以有油烟就对了。”等货物绑好后,她说。 内心愉快,她又一路骑车一路左顾右盼,顺着两旁所开的店说:“还有没有需要买的?棉被、米、衣服、袜子?杂货、灯泡、水果…” 他仍不吭气,彷佛出个声会要他命似的。 在小学旁的巷子她稍稍超前,还回头说:“…书。信纸、文具呢?” 忽地,一辆摩托车没预警地转弯进来,晴铃来不及应变,往雨洋那儿倾斜,眼看两辆脚踏车要摔成一团,一只手猛地丰牢扶住她的龙头,奇迹式的,四个轮子依然稳固前行,她能感觉由他那儿传来的强大腕力。 惊魂甫定之际,他终于开口说:“你这种骑车方式,迟早会出事的!” “什么方式?很好哇,我骑两年了,都平平安安的。”她回辩。 “每天在车阵里钻来钻去,蛇行超速又东张西望,他们真该 ![]() “每天?原来你都有注意到我呀?”她笑着说。的确,下午出去探访时常会看见永恩的车,但总是离得远远的。 他闭上嘴,想起繁忙马路上那明显的白色身影,知道是她,目光不由自主追随,往往是捏一把冷汗,看她机敏地过桥穿巷,像一只自由的小蝴蝶。 但,平安也好,出事也好,都不是他该管的。那个有碧空丽 ![]() ![]() …。。 竹篱笆旁的花草都枯萎了,只留下干裂的泥土,一片荒凉。 云朋一到范咸柏在仁爱路的学校宿舍,便热门 ![]() 范咸柏因为胃病和肺痨,整个人瘦了两圈,头发全稀白,才四十三岁的人,看来像六十,已无当初带升学班那种精力充沛的模样。他斜依枕上,猛往后仰说:“别靠近我,别上我的 ![]() ![]() “不会传染啦!而且云朋也打过卡介苗了。”她念头一转,对搬电饭锅进门的雨洋说:“你打过了吗?” 他点点头。 “照过X光片了?”她又问。 还是点点头。 咸柏看着两人说:“真巧呀,会一起来,你们早认识了吧?” “都住永恩宿舍,见过的。”晴铃说:“倒是范老师从没有讲过在台湾有个堂弟,我们还真以为你无亲无故呢!” “咳…雨洋一直在别的县市,最近才又联络上。咳…”咸柏咳着。 晴铃拿几本新的防痨手册放在 ![]() 咸柏明白自己吓着孩子,用手招他过来,和蔼地询问生活及课业的种种。 晴铃看一眼正在读电饭锅说明书的雨洋。嗯,还 ![]() “军队嘛,咳…东迁西移全岛跑,没有一定居所,要找很难。”咸柏又咳了。 “现在退伍了吗?”她目光又投向小范。“很不爱讲话的人呢!” “咳…咳…”咸柏拍拍 ![]() 晴铃走到唯一的桌子前,雨洋马上站起来,躲得如凶神恶煞似的。 “坐下!”她偏不放过他,双眸直视。“关于范老师的调养,有些事你得特别注意。肺病的疗养最忌闭 ![]() ![]() ![]() ![]() ![]() 说着说着,晴铃竟羞怯脸红,无法再持续职业化的口吻,因为雨洋的眼晴定定在她脸上。小窗的 ![]() ![]() ![]() “呃…”她扯一下蓝裙,半掩饰着,像孩子般叫:“对了!不能抽烟,你一定要戒掉抽烟的习惯!” “谁说我有抽烟的习惯?”他扬起眉。 “我看过呀,在赵太太家门口你就一 ![]() ![]() ![]() ![]() 这一心虚,双颊更加绯红。 他仍看着她,看那抿 ![]() “咳,雨洋是得戒烟,对身体也好。”咸柏 ![]() 雨洋听了站起身,还故意说:“护士小姐,我可以走了吗?” “当然…”她吓一跳,没想到木头似的人,竟也有促狭的时候。 两个男生到后面加盖的厨房找苹果,异样气氛仍在,晴铃为抚平心情,先开口说:“你那小范堂弟真是个怪人!” “没错,他是很怪,陈小姐最好不要理他。”咸柏说。 晴铃有些惊讶,以为自己说错话,马上回:“也还好啦!除了有些孤僻不合群外,对工作很尽责,云朋不也 ![]() “陈小姐,我是说真的。”咸柏加强语气。“我不会因为他是我堂弟就护短,他的心态上有很多问题。呃,从军队下来总会适应不良,而他又更严重些,很感谢你姨丈给他一份工作。此外,离他愈远愈好。” “我不懂…”她摇头,说得雨洋好象杀人犯。 “听我的话就对了,不要理他。”他再次说。 然而咸柏忘了,晴铃是护士,专门诊治身心不健康的人。他愈说雨洋有问题,她就愈想去采究竟;何况私底下,他的特殊气质和扑朔 ![]() 云朋脸庞发亮地端着切好的苹果回来,香味隐隐散发。他先递到咸柏面前,咸柏拿了一片,晴铃和雨洋都不要,云朋便 ![]() “二哥。”咸柏在家族排行第二,雨洋一向如此称呼:“云朋要看『摩斯拉』,那是什么?” “喔,摩斯拉是一只超级巨蛾,以吐丝的武器困住大恐龙『酷斯拉』来解救地球,很可爱哦,小朋友都很喜欢牠,是一部日本电影。”晴铃回答。 “日本电影?”雨洋表情微变,对云朋说:“你知道日本是什么吗?是我们的仇人!他们曾杀害许多中国人,使我们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因此你不应该看日本电影,更不应该喜欢仇人制造的摩斯拉!” 云朋 ![]() 晴铃看他快哭的样子,直言说:“小孩子懂什么呢?他只不过想看摩斯拉,你扯一堆有的没的,电影好看就好看,管它哪一国!” “中国人就是这种奴才性格,充满阿Q,缺乏自尊自重的精神,缺乏明辨真理的勇气,心理上低能无感,今天被羞辱了,明天还笑脸相 ![]() “范雨洋!”咸柏大声打断他,充满警告。 这什么怪话?什么阿Q?晴铃是生在保守台湾家庭的女孩,自然没听也没看过鲁迅的 ![]() 他竟敢骂她?好!愈骂她就偏要看!晴铃拉起云朋的手说:“走!小范叔叔说他是阿Q,没有勇气,我带你去看!” 虽然不明白意思,骂回去就对了!晴铃任 ![]() ![]() ![]() 她带着云朋都出门好一阵了,屋内的两个男人仍对她的突发怒气和急遽改变相对无语。是谁说台湾女孩温柔顺从的?眼前这个可是 ![]() 雨洋的目光久久停驻门口,咸柏则注视他,脸上浮起一层忧意。 …。。 西方残破的夕照呈灰紫 ![]() 雨洋从咸柏那里出来,整个人觉得欺,脚踏车踩踩就半途坐在田埂旁的防空 ![]() 这半圆筒状的建筑, ![]() ![]() 他离开台北的这几年,一切都不停地改变,让人比以前更茫然。幸好口袋还有一支烟,此时此地才不觉得太绝望;烟雾缭绕中,他想起与咸柏的对话。 他正在试用电饭锅煮饭时,咸柏忽然提到晴铃。 “我认识陈小姐有三年多了吧,那时候云朋的爸爸还病着,我去医院探望常碰到她,就觉得这姑娘很善良可爱;你别看她为病患把屎弄 ![]() “二哥告诉我这些做什么?”雨洋终于 ![]() “没什么,谈谈吧!”咸柏知道他的个性,话不能说得太白,点到为止。 沉默地在屋后弄好晚餐,电饭锅果然方便,米饭又不焦,两人称赞了一会。 病人有特殊食谱,锅杯碗筷匙都需要分开煮食和清洗,所以雨洋不在此开伙。 “看你来了两个月还胖不起来,到中华路餐馆好好吃一顿,顺便问问有没有信。”咸柏吃完饭说。 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雨洋吐出一口长长的烟。 中华路聚集着一票外省退伍军人。全省镑地刚签离部队的阿兵哥,一出台北车站就直冲这排鸽子笼似的建筑,找吃找穿找住找工作, ![]() 他们也有千奇百怪的管道取得大陆讯息,甚至千转百折传递家乡信件,比如由香港日本闯关,或由民间渔船私带,都是违反国家戒严法,出了事皆有通匪之嫌,不仅家书抵万金,家书也抵生命。大家 ![]() ![]() 咸柏以前常常去询问,十几年来也只收过两封由故乡河北汾 ![]() 第一封是 ![]() 雨洋不知是否要庆幸自己的无牵无挂,虽然那是另一种虚无的痛苦。 他不会去中华路打探的。一方面仍有人监视,一方面谣传大陆有闹得极凶的文化大革命,此时若有家书也多半不是好消息,不得也罢。 有时想想,人生活到这种地步也真没意思! 而咸柏又够荒谬,重病 ![]() 无论如何,这一切不具任何意义,对他而言,什么陈小姐李小姐林小姐,都和木头没有两样,无心无感,过眼即忘。 饼眼即忘…那剩一道黑金镶边的夕阳下,骑车而来的不正是晴铃和云朋吗? 他本来想避到防空 ![]() 他相信晴铃还在气头上不会搭理,便姿势不换,捻熄手中的烟,等他们过去。 没想到晴铃在电影院一个多小时,任凭银幕上摩斯拉和大恐龙如何惊逃诏地、震海凌空撕杀,她有大半心思想着雨洋的反 ![]() 她自己是战后出生的孩子,偶尔也听长辈提及殖民时代屈居次等人和战争困苦的日子。基本而言,她家一直都留有日本的影响,比如祖母仍喊大家日本小名,祖父仍固定看一些 ![]() ![]() 这并不表示他们不爱台湾,那些都只是来自他们前半生或大半生的生活方式,要改变如全身换血般困难,凡事以居家习惯为主,无关于政治意识。 又比如,电影是一种艺术,艺术是人类的共同感情,应该没有国界才对…但以雨洋的环境和遭遇,他的怒气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胡思 ![]() ![]() 云朋小孩更忘 ![]() 雨洋直觉地由防空 ![]() ![]() ![]() ![]() “你在等我们吗?”晴铃煞住车,两颊晕红笑涡隐隐。 当然不是! “你在等着送云朋回明心,对不对?”她又说。 嗯,自动帮他找了一个理由,省得解释。 “但是呀,我答应云朋去吃水饺,你也一起去吧?”她说。 结果是个圈他的套子…后座的云朋 ![]() 他点点头,架直丢在田埂的脚踏车,尾随他们而去。 …。。 饺子店开在附近军眷村的外围,低矮的屋子搭出宽长的布棚,钉几张桌椅就摆成了。店面虽然简陋,但主厨的山东大叔手艺好、用料足,人又热情,生意相当不错。 “我算算看。”晴铃自作主张说:“云朋说能吃十五个,我最多十个,小范先生是男人至少二十五个,少了再叫,先五十个水饺,然后一碗大酸辣汤。” 她点好餐后,跑去打公共电话,今晚邱家又有小宴。 “喂,惜梅姨吗?我不回去吃晚饭了,因为要带云朋吃水饺。”晴铃说。 “吃完就快点回来,你不在,启棠会很失望,也很无聊。”惜梅在那头说。 “才不会呢,在他眼里,那些长辈可比我有趣多了!”她笑着回。 等晴铃回到布棚下的小桌,发现热腾腾的水饺只有三十五个,差太多了吧? “我不是很喜欢饺子。”雨洋简单说。 “怎么会呢?北方人不是都爱吃面食吗?”她说。 “每个人口味不同。”他说。 “是没错,口味一旦固定就很难改变了。”晴铃帮云朋调好酱油、大蒜、香油的沾料,为不冷场又说:“像我爱吃米饭,一点猪油酱油拌着就津津有味。我祖父是一天没有饭都不行,一大清早就要整碗干饭下肚才能做事情。我记得范老师最爱的是烙大饼,面团比盘子还大,洒一堆葱花,煎烤得外酥内香;我惜梅姨还学做过几次,很好吃,但天天吃就不行了,南方人嘛!” 雨洋在晕黄的灯泡下专心吃饺子,再加汤,身体暖热。 “喂!你是不是也最喜欢烙大饼呀?”她 ![]() 如果不回答,她似乎不吃了;而且她一直讲话,大概也吃不 ![]() “『蕃薯汤圆』?我从来没听过耶!”晴铃瞪大眸子。 “很少人听过。”她眸内有种期待的神情,令他不由自主说下去:“元宵节的前一天,我们把很多蕃薯煮成泥,再加粉 ![]() ![]() ![]() ![]() “嗯,听起来好好吃喔!”她心里想,他愿意的话,口才可真不赖。 雨洋也不明白自己是哪 ![]() ![]() ![]() 晴铃无言了。他的声调在这样的夜里,滤净了车喧、人语、虫唧,山谷回音般传到耳里。她忽然觉得口中的水饺个个鲜美,鲜 ![]() 这女孩真是机敏得没话说,或许是个性、或许是职业,她很容易就融入对方的想法,让人失去心防。 他几乎不曾对人提起这两道菜,尤其发现大部份人都不熟悉后,就留在心底如不再回来的昨 ![]() “我从小住外地,不在汾 ![]() 有些狼 ![]() ![]() 他已经忘记上回食欲好是什么时候了,三年前?五年前? 是晴铃和幻想食谱带来的影响吗?总之,胃似还空着,再填三十个都没问题,但他不吭声,享受那难得的饥饿感觉。 晴铃的十个水饺也全下肚了,觉得还能再叫十个,打破自己的纪录。但她是护士,知道是兴奋心理影响了生理,若真的再吃,保证回家肚子痛。 “我请客!”看雨洋掏 ![]() “帐我来付。”他语气坚持。 他也爱面子喔?还以为他不拘小节哩!晴铃原想他一个小小司机,要照顾堂哥,又要接济赵家母女,手头一定很紧,自然不要他破费。 不过,看他在老板那儿递钱找零,心头又窃喜,好象她是他带出来的女伴,有一种约会的错觉,呵! 半弦的月已高挂天空,几颗星子凝睇。在回家的路上,几段偏径没有灯,漆黑中只见两道车光 ![]() “哪一天你也来弄个蕃薯汤圆和 ![]() “我从来没做过。”他说。 “喔!”还绘形绘味地讲得人口水直 ![]() 到了塯公圳桥头,他要往左送云朋回育幼院,她需往右赴邱家宴会的尾声。 分手才不到几步,她又想讨个“便宜”朝他背影大叫:“喂,小范先生,别忘了你答应给弘睿和旭萱的风筝哦!”他没有响应,消失在浓浓的黑暗中。 …。。 快要中秋了,月缺一小块圆着,依然清辉不减照得四处如洒上一层银粉。 晴铃没开灯像贼一样在屋里走动…自己的屋里,如此她可以由窗帘的 ![]() ![]() 好啦!不必跟自己撒谎,是看范雨洋啦!自从知道他住表屋起,她就“ ![]() ![]() ![]() 但也仅止于此,属于她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小秘密和乐趣。 然后,好不容易雨洋答应两个孩子今晚教做风筝,也好不容易说服两个孩子保守秘密让她也去男生榕树区。虽然心里想的那间屋子只在她窗外的几步之遥,但置于现实中,却是一条迂回复杂、拉直可成千里的路。 “为什么你也要去?”弘睿用怀疑眼光瞪着晴铃。 “这还要问吗?”她早备好答案。“我住那么近,也想弄清楚有没有鬼呀!” 后来她以买一套《诸葛四郎》漫画送他成 ![]() 的确是违反淑女规矩,但雨洋实在太难接近了。 虽然吃过一次水饺,但从此再无进展。他们相遇的机率极小,她可没有太多理由晚上往范老师家跑,夜里也只能看着他点亮的灯如在峡谷另一边的山头。 她很想再和他乡聊聊,听类似蕃薯汤圆和 ![]() ![]() 哦,他的灯亮了,是时间了! 再一次确定锁好门,拉开后窗帘布,趴在窗台等待。 编木丛后面影影绰绰的,旭萱的小圆脸出现在月光下。 晴铃早换上轻便的衬衫长 ![]() ![]() 是范雨洋! 天呀,不是说好和孩子会合,再一起去敲他的门吗?计画怎么改变了? 她一辈子没有这么尴尬过!最拙丑的姿势、最狼狈的状况、最暧昧的心态,全被他撞见,她恨不得有个地 ![]() “表姐说要来,她怕我们被鬼抓去,要保护我们。”弘睿开口。 好个弘睿!平常真没有白疼他,以后要多少漫画一定买!晴铃镇静地说:“听说这儿闹鬼,他们偏偏要晚上来,我怕萱萱作恶梦,所以…” 月光移到雨洋脸上,原本深刻的五官更如雕凿,而他的眼睛里竟有…笑意? 这…应该是夜 ![]() “我一直在猜那屋里住的是谁。”他指指晴铃跳出的窗户。 “那是女生宿舍区,我刚好在这一间,已经住两年多了。”她特别解释。 因此,从头到尾只有她,雨洋还以为那扇窗后住着什么特务人员正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奇怪地,真相大白后他并不烦厌,反而觉得有趣。 她总有某种魔力,他不会主动靠近,但她要飞奔过来,他也不反对;因为那与 ![]() 他不再说话,领他们到那间传闻吊死过日本人的鬼屋。 旭萱躲在晴铃背后,弘睿则瞪大眼张望,身体紧捱着雨洋。 这房间的格局大小和晴铃的差不多,一半榻榻米,睡觉时纸门可以拉上;另一半放小桌椅子。只不过晴铃拥有雅致的被褥家具,墙上挂着画,各处琳琅满目放着小盒饰品丝巾花朵衣裳镜子,香气暗浮,标准的小姐闺房。 雨洋呢,简直是家徒四壁的伧陋。斑驳无饰的墙和 ![]() “小范叔叔,你有看过那个…鬼吗?”弘睿问。 “根本没有鬼,我什么都没看到。”雨洋说。 “可是明明有呀!”弘睿不接受这种回答。“我们家洗衣服的阿桑说,日本时代有个日本人在这里吊死。她那时候还是小孩子,人挤一堆,她只能蹲下来看,看到两只脚和长长的舌头,好可怕呀!从此以后,三更半夜就常常有木屐走来走去的声音,叩、叩、叩、叩…” “弘睿,别吓到萱萱了!”晴铃喝声阻止。 “世界上没有鬼的。”雨洋说:“若有的话,我活到现在,睡过坟墓地,也和死人躺在一起过,再可怕的地方都去过了,怎么没见到半个呢?” 弘睿嘴也张大了,重新以一种崇拜的眼神看着雨洋说:“你真的睡过…坟墓,和…死人躺在一起?” “我当过小兵…战争,你懂吗?炮弹齐飞、漫天烽火下,常常连死人活人都分不清楚。我当时也只有你这个年纪吧,个头更小,不同的是,你玩假 ![]() ![]() 嘿!这么恐怖刺 ![]() ![]() ![]() ![]() 旭萱点点头,不敢出声。 晴铃看弘睿愈扯愈离谱,想打断这个话题时,雨洋扬起嘴角,以像是笑的无畏神情说:“好吧!下次你们如果看到『鬼』不要害怕,叫它们统统来找我就是了,我还真想见它们呢!” 这样的似笑非笑,改变他脸上冷峻的线条,多了一份人 ![]() 包奇妙地,当他拍 ![]() ![]() “好啦!你们的正事是做风筝,别再浪费时间了。”晴铃微笑说。 雨洋还真有准备,从桌底拿出一个箱子,里面有线。纸、细竹枝、剪刀、浆糊、蜡笔等材料,她再一次意外他寡言疏冷的外表下,有如此细腻的心。 孩子马上忘记鬼的种种,兴奋地围着箱子看。 “东西买不齐全,纸质不太好,竹子削削勉强可用,我们就做最简单的蝴蝶,待会你们自己涂颜色。”雨洋动手最难的架子。 “又要你破费,多少钱,我们付给你。”晴铃怕他额外负担,快说。 “若要你们付钱,我就不会做了。”他简单说。 “我可以做会叫的风筝吗?”旭萱问。 “我们没有加竹笛或特殊的弓弦,它只会安静飞。”雨洋心血来 ![]() “哇!三天耶!”弘睿惊叹说:“飞那么久不会坏呀?” “最早的风筝不是玩的,而是传消息和打仗用的。”雨洋说。 正帮孩子裁纸的晴铃忍不住说:“你还真的懂呀?” 雨洋用力 ![]() ![]() ![]() 晴铃剪好纸样,两个孩子拿到桌上去画。雨洋弯折竹子,脸部是专注的线条,手臂肌 ![]() 哎!怎么想到那儿去了!为了掩饰自己脸红的心思,她开始走动。屋内已没有椅子,她干脆坐在榻榻米边上,离他睡觉的被铺不远,挪过去一些就能碰到。 算是陌生男子的 ![]() 她当然还不明白这是恋爱女子的任 ![]() 眼中有神秘的光彩,心也愈来愈大胆,本来在膝上的手,摸一会纸门,旁边堆着他的衣服杂物,很自然地,就翻探起他的私密来。 旭萱问了色彩的事,声音吓晴铃一跳,她忙抓出一本书,正襟危坐假装阅读。 书薄薄的,封面烟绿,下半部是几株随风摇摆的芦苇草,上半部则是孤傲的三个白色字体《零雨集》,作者“雁天” 打开看,是印得很雅致的诗集,长短句子错落着,每首诗名都是两个字,〈北祭〉、〈忘川〉、〈七夜〉、〈冷月〉、〈挽歌〉、〈 ![]() 嘿,还有一首叫〈风筝)呢,晴铃默念其中的几句:瘦扎的沙雁与云诀别 纤小的手承不住九天的哀恸 断了,眉心的点碧化血泪 远了,眸外的花颜成寂寥 空无是生平 喔,好悲凉呀!晴铃虽然不常接触新诗,但也是散文和小说的文艺爱好者,很容易被美好的文字吸引。她蹙着眉抬起头,雨洋正注视她。 “我刚好翻到这本诗集。”她有些不好意思说:“雁天是谁呀?我对现代诗不 ![]() “雁天几年前死了,连同他所有的作品,就像一颗快速坠落的流星,已经没有人记得了。”雨洋声调平板,目光移回手上糊的竹和纸。“你最好别看,也别喜欢他的诗,那是 ![]() “就跟阿Q一样吗?”她说。 “你知道阿Q了?”他扬眉。 “嗯,他是大陆作家鲁迅笔下的一个人物,也是 ![]() “你怎么说?”他紧张了。 “我当然没有说你啦!如果他知道他的司机专看 ![]() 真不该再让她靠近了,虽然那纯真是挡不住的 ![]() 雨洋不再言语,闷头扎完两只风筝,急切地让翩翩蝴蝶系着彩带飞走… “好漂亮呀!明天我们就去放!”两个孩子拿到成品,开心极了。 “还要看天气和风向,好风筝一定要好天放。”晴铃也很高兴。 唯有雨洋后悔应允了这一晚,情绪有些沮丧,只想快点送他们离开。 才八点钟,月还在上升中。这院落最深隐地已经比别处阴暗,像汇集了天地所有的黑颜色,孩子们又想到传说中的吊死鬼。 有 ![]() 他又回到十 ![]() ![]() ![]() ![]() 雨洋没有选择,脸色不佳地搭手让她踩。晴铃轻巧一纵坐在窗台上,双眸笑弯了如月,直直看入他比黑夜还黑的眼睛,令他忍不住说:“我住这里,是怕闲杂人吵,但似乎躲下掉,闲人还是来。你呢?你又为什么住乐树区的最尾一间呢?” “我妈说离马路远,住宿才安全呀!”她回答。 最安全处反而最危险,她也躲不掉,坏人仍然来。若不是他还有一点良知和自制力,这与世隔绝之地,他必会带她一起沉沦,那么,后悔的将是她了。 走远一点,听到没有,离我愈远愈好…雨洋在心中低喃着。 …。。 躺在榻榻米上,他注视一只忙着结网的蜘蛛。牠不知有人在看牠。 而她呢,在后窗偷窥,不知造物者也正在暗中偷笑。 在至高无上的牠眼里,人与蜘蛛皆同,惯于陷入自己编织的网中。 聪明的人,学会把网编得比较漂亮而已。 一 ![]() ![]() ![]() ![]() 没办法,结网是本能,只要她别傻傻地跳进来就好。诗人说:不要靠近我 怕你失去自己的影子 wWW.lAnM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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